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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二白的田园生活_九宫莲【完结】(149)


母妃自然不会将这个噩耗告诉他。
我母妃本家的父亲,是当朝红人尚书大人,祈王府出了事,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尚书府。
深庭大门,瓢泼大雨,当夜,母妃身怀六甲,被拒门外,未得以见娘家人一眼。
怀胎十月,临近临盆之时,母妃绝望至极。
她做了最后努力,跪在紫禁城们,叩见新皇,别无他求,恳请留我一命。
新皇仁善,初登大典,长仪便传开了‘第一和善帝’之称。
但毕竟薛皇后残害了他的手足,新皇念在我尚未出生,怜悯生灵,给母亲指了一条明路。
普天之下,能说动先皇保下我祈王府的,除却白徒山的神仙,便只有嘉成庄园的场主了。
那时候是什么样境况,几乎是所有人,挚交、贵友、甚至骨血至亲,都避祈王府之如蛇蝎。
没有一户高官贵族愿意见我们,没有一个人愿在朝上求一句情。
而那传言中,所谓手可翻风云,财势能敌国的嘉成场主,根本和祈王府没有过半点交集,又怎会相助。
母妃临盆那天,祈王府里外被围的水泄不通,接生的稳婆将我抱到母妃怀里,她笑着拨弄着我,滚烫的眼泪打在我的额头。
母妃父王和我,八面楚歌,孤立无援,几陷死境。
父王手执利箭,看着那乌泱泱的一片士兵,终于明白已到山穷水尽地步。
父王是普天下最尊贵的皇长子,他那时有多绝望,便有多骄傲。
那把先皇赐的挥稷剑抵在脖子上的时候,母妃知道,祈王府命数尽了。
士兵要闯进来的时候,门被砸的‘咚咚’响,我初新生,被这动静吓得放声嚎啕大哭。
母妃说,我那天哭的特别凶,凶的仿佛知道了刚生下来便要去赴死了般。
兴许是我的哭声打动了父王,那一刻,他才意识到,他也是个父亲。
父王手中的剑滑落,站在那就那么定定的看着我。
后来,他背起我和我娘,从王府的地道里逃了出来。
连母妃都不知道,王府里竟有个地道,因为父王从来没打算用过。
直到后来,母妃才知道,那条地道是新皇早就命巧匠苍松设好的。
那是新皇,为他这个皇兄留的最后一条路。
父王对新皇的政治天分和过人的心计,从来都是输得心服口服,他心中的格局大很,大到可以装下整个江山,的确适合做天下人的君王。
而父王,无论是在亲情和皇位都输给了他,输的彻彻底底。
父王带着我和母妃从地道逃脱。
当时包围在祈王府所有士兵,冲进府内时,全被困在重重机关术之中。
连接着地道的出口,是一处荒郊,尽头赫然停放着一辆等待多时的马车。
母妃说,车夫曾交给父王一封信,她想,应是新皇的亲笔。
但母妃一直不知道里面的内容,只依稀记得父王阅毕,同她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这个天下,可怜的不止我一个人。
我们祈王一府三口,就这样颠沛流离,一路南下。
途中,父王经历过无数次贵妃的缉拿、追杀。
那时候,她已贵为太后,夺子之仇横亘在心,死薛皇后一人不解其怒。
一声令下,数道懿旨纷至沓来。
父王和母妃在那段日子里,东躲西藏,受尽屈辱。
多少次虎口逃生、濒临绝境,多少次差点丧失了生的希望,但是他们为了保全襁褓中的我,终于死死的撑到了嘉成庄园。
父王抱着我走进顾府时,府外还围着重重追兵。
他们一刻都没有停止过追踪,只是不敢擅闯庄园。
那天,赶上场主忙碌归回。
进府时,看都没多看一眼官兵,直接入客厅,见到了因落难而狼狈至极的父王。
父王跟我说,他不知道为什么,见到场主的一霎那,觉得我的命有希望了。
当时他二话不说,起身就给座上的少年下了跪。
后来,母妃跟每每我说起她第一次见到场主时,都从心里感到发寒。
因为她从没见过任何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可以像他那般,给人冷淡到极致的心惊。
他一定经历过什么变故。
父王百般祈求场主能收留下我,只要收留了我,他和母妃会立即随官兵回去负罪,不给嘉成招惹一丝祸患。
场主望着我父王,眼底没有任何动容的情绪。
只是让他给出一个收留我的理由。
他是个商人,任何人、任何事在他眼中不过都是一场交易。
可父王全身上下,还剩下什么呢。
他浑身上下所剩最珍贵的,除了他体内流着皇家的血脉,大概就是怀里的我了。
父王说,我什么都没有,幼时,我以为我拥有全天下,可之后,天下没有一处能容得下我。
父王说,我可以把命都交给你,但他自以为普天下最尊贵的血统命格,此刻却卑贱的如同苟且蝼蚁。
父王说……
那天,父王不知道说了多少,好像太多太多,多到他都记不清了。
可座上的少年,从头至尾却始终无动于衷,冷漠的就像一尊遥不可及的冰塑。
父王颓唐。
他完全可以想象到,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凭什么做连骨肉至亲都做不到事,那简直是奢望。
父王第二次哭时,脸上甚至是带着笑的,那种泪和笑杂糅在一起的深深无力感,传遍四肢百骸,“我只是不明白,到死都不明白,父皇他为什么要放弃我……一个父亲,为什么会放弃他的孩子。”
他低头抚着我的脸,嘴边带着凄凄的笑,“现在我也是一个父亲,可不到最后一秒,我永远也不会丢下她。”
场主起身。
荣安的官兵再也没有到过嘉成。
场主命人为父王打造一座华贵的府邸,江王府。
给予最奢华的物质享受,最尊贵的王爷礼遇。
父王自然也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将毕生的心血与拼搏悉数奉上。
后来,父王才发现,原来不一定是要在龙椅上,一个人才可以施展作为。
他遇到了人生中最难得的贵人。
确切地说,是我们江王府。
后来,消息传到长仪。
荣安人人传送,当年的祈王,如今的江王。
成为长仪王朝,创造了首个运输业破万金的商业神话。
而这一切,都归功于这个贵人,一手将他从残酷的地狱里捞出来,又将他残破不堪的自尊心,一点点拼凑起来。
就像将他丢尽了炼炉,人格重塑了一般。
因为有场主,才会有如今强大的江王。
因为有场主,江王才让先皇看到了他优秀的儿子。
其实,一直以来,父王都很诧异。
他努力的回忆那天说的所有的话,却始终想不明白,到底是那句话打动了场主。
直到两年前,顾府的老爷离开了家。


第二百一十章(七更)

  一切好像都不言而喻。
母妃说过,场主是一个经历过变故的人。
她没说错,她个做母亲的,一眼便可以看出,没有人比她更懂一个孩子。
场主那时候,还只是个孩子啊。
可是他哪里像了。
……
江璃儿说完之后,屏息沉默了很久。
苍瘁的眼眸,透过纹绣纱窗,看着万籁俱寂的凉夜中的星星,她缓缓的来了一句,那口吻柔的像棉絮一般。
“姐姐,你理解清哥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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