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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与酒_棠栗【完结】(23)

  “悯之知道此事艰难,但悯之实在找不到可靠之人——”

  “那我还要感谢你的信任咯?哎哟——”瞿耀话还没说完,就被宋朗狠狠踹了一脚:“好好说话,阴阳怪气的干什么!”

  “哦——”瞿耀心里极其不舒坦,哼,陈悯之,我心肝儿踹我这一脚我可记到你头上了,改天定要讨回来!

  陈三年也面露羞愧之色,他唯一对不起的人,便是因他溺亡的刘照云——那天本该是自己去守江堤的。

  “瞿天师——”

  “哎,不要叫我!”瞿耀摆摆手,咕噜咕噜喝了杯茶,才继续说道,“不是我不帮你,只是那刘照云是遇水而亡,死了也只能是个孤魂野鬼,转不了世,投不了胎,过了这么些年,要么成了那湘江里的厉鬼,要么早魂飞魄散,不存于六道之间了。”

  “当真没有办法了?”陈三年一听就急红了眼,瞿耀转了转手中的空杯子,幽幽地补充道:

  “唉,其实本应该有办法的,但是啊,难!”

  “瞿天师尽管说,悯之定会竭尽全力!”

  “和你没关系!”瞿耀解释道,“溺亡者,需要至亲在江边点亮九千九百九十九盏河灯,以指引他的魂魄前往黄泉,另外,为了早日脱离炼狱之苦,还须修庙供奉十方罗刹,这可不是一般人担待得起的!”

  “但照云无父无母,终鲜兄弟,我也死了,没人做这些事。”陈三年感到绝望,那压抑感足够让他崩溃。

  “谁告诉你刘照云无父无母,终鲜兄弟的?你清楚他是谁吗?”瞿耀翻了个白眼,“你还真是什么话都信!”

  “换作是你,你就清楚了?”宋朗插了一句,“说不定你还不如人家呢!”

  瞿耀撇撇嘴,说道:“行行行,咱们继续说正事!”

  “陈悯之,我跟你说啊,刘照云,是淮南候庶子!王上正儿八经的堂兄弟!懂了吗?”瞿耀挤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但后来自己又嘟囔着,“不过那老侯爷不宠他,那会儿又闹了矛盾,和死了爹没什么区别!”

  陈三年一时没接受过来,当初是经人引荐认识的照云,自己又正值人之际,对他的身份便没多加考量,如今瞿耀点破,心头的震惊不可平息。

  “但是,我听说,淮南候的嫡长子与刘照云亲厚,说不定他就瞒着老爷子做了好事呢!怕就怕他不知道刘照云死了!”瞿耀的指关节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桌子,叹气,“难啊难啊!”

  这两声叹息消散在静谧的空气里,只留下满满的压抑。良久,陈三年才开口道:“我明白了,多谢瞿天师,有劳了。”

  说罢,起身便要走,瞿耀一把拉住他:“没别的事要问了?”

  “心里有愧,情绪不佳,只怕会给别人添堵。”陈三年轻轻挣开,“告辞了,多谢。”

  “唉,晔晔真可怜,白白等了这么久,结果人最关心的还不是他!”瞿耀打趣道,万万没想到,陈三年回道:“王上自有枕边人关心,我这个做臣子的,哪有资格?”

  我的天,不会当真了吧!瞿耀吓得不轻,糟糕,这下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我说陈悯之,我没别的意思!呸,我是说,我的意思不代表王上的意思!唉,我在说很什么?你别走啊!”瞿耀眼睁睁看着人走出门,去追又显得尴尬,急得屁股痛,这要是被刘歆晔知道了,可不得扒了自己的皮?荞儿估计会整死自己!

  “你急什么,和你有关系?”宋朗很淡定地火上浇油,他大概猜到了陈三年的心思,本身就着急,瞿耀偏偏在这个时候提到刘歆晔,难免会钻牛角尖。但想想陈三年的性子和这几天的情况,他倒不担心会发生不可挽回的事情。

  “我怕啊!”瞿耀哭丧着脸,仿佛一把刀已经悬在头上,就等着让自己头身分家。

  “怕什么?陈三年又不是小孩子,这点道理,我想他是懂的。”

  “那他干嘛跑了啊?”

  “明事理是一码事,这心里难过又是另一回事,就像你做菜一样,会做是一码事,好不好吃就是另一回事了,对吧?”

  瞿耀听了宋朗一番话,醍醐灌顶,满眼都是崇拜:“我心肝儿就是厉害!”

  “你下次说话前,嘴上带着点,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任谁都吃不消!”宋朗睨了他一眼,也起身准备回房。

  “我今晚能和你睡吗?我担心晚上屁股又疼,没人给我上药。”

  “自己趴着睡就好了。”宋朗十分直接地拒绝了。

  “哦。”

  “明早我给你送早饭来。”

  “嗯!”

  第31章 鬼神

  陈三年回到房里,颓丧地坐在案几前,看着蜡烛一点一点地燃烧,时间依附着烛泪在眼前留下痕迹,无可奈何,心有不甘。

  陈三年呆坐了很长时间,久到整个人都麻木起来,他回忆起那年渝州大水,堤坝溃决,死伤无数,朝廷的赈灾粮草却迟迟没有下来,一时间哀鸿遍野。他连夜发文请求附近的州府开仓救济,然而同僚们或是自顾不暇,或是害怕承担罪责,筹措之事便打了水漂。最后,还是照云以最快的速度筹集了部分钱粮,缓解了燃眉之急。他也曾怀疑过这笔钱粮的来源,但连月暴雨,重修大堤刻不容缓,他只好将疑虑暂且压下,投入到眼前的奋战中。

  “原来照云是淮南候的庶子,与长兄亲厚。”陈三年喃喃自语,淮南一带是齐国粮仓,繁华富庶,照云若恳求的是他的兄长,筹集钱粮自然不成问题。

  “淮南候,刘玉,刘玉,淮南候。”陈三年念叨着这个名字,在脑海里搜素着这个人的生平,先王胞弟,夺嫡之争落败,被贬去淮南,做了个闲散的侯爷,年轻的时候,与殷琦是至交。

  “殷琦,殷琦。”陈三年又把心思转向了护国公,他对此人最是好奇,手握兵权,常年被传言有谋逆之心,却始终抓不到把柄。一直以来,朝堂对他的评价都是老狐狸,狡黠奸诈,深不可测。

  “殷时维。”陈三年想想那个年轻人,都说养儿胜似父,但凭着散碎的记忆,实在想不到这父子俩有何相同点。

  “嘶——”陈三年的额角突突地疼,比以往更为剧烈,恍恍惚惚间,看东西都有重影。算了,先休息吧,免得明天早上起来惹得陈伯他们担心。

  陈三年摇摇晃晃站起身来,突然眼前一黑,便直直地倒了下去。梦中的韩怜生猛地一惊,倏地睁开眼睛,浑身冒汗,心头惶惶,一股极其强烈的压迫感逼得他几欲呕吐。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陈三年出事了。

  “兄长!”韩怜生赤脚奔到陈三年的房里,却只瞧见地上一滩蜡油,不见一丝人影。

  “兄长?”惊恐未定的青年人犹疑地唤了一声,脚底升起一股透心的凉意,“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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