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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卧美人膝_我想吃肉【完结】(288)

  程素素却想:差不多能糊过一次难关了。真特么拿着卖白菜的钱,操着卖白粉的心!

  然而,麻烦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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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的降雨延续了去年的风格,少,在你担心要死的时候,它洒上几滴,接着又干了起来。人们开始淘深井,争水的械斗几乎要压不住,谢麟为此奔走了半个月。还没能喘口气,便有一位陶县令来报——流民多了起来,偷窃等案件变多,殴斗的案子也有了几起。

  与此同时,高据随商队在周围转了一圈也回来了,带来的消息令人紧张:“他们那里雨水与邬州差不多。学生打探了一下,他们那里去年冬天比我们还如,咱们还下了点雪,他们一冬未见雪花。看路中行人的脸色很不好,庄户人的肤色原就没有白皙光亮的,带着菜色是常有的,可这回遇到的,比那样的颜色还不如,死气沉沉的。已经有很多人在往外逃了,路上遇到了几起。再有,不知是不是学生的错觉,遇到的人总有点‘道路以目’的慌张。”

  谢麟当即拍板:“要出事!”他与高据的少年经历有一点点类似,很相信这种挣扎求生中养成的直觉。

  江先生也是这个意思:“这就是气数啊。月晕而风,础润而雨,物阜民丰自然面相就有精神,反之,是要出乱子了。”

  趁机命人将护城河挖深挖宽。河东县顾名思义,是在一条大河的东面,谢麟便规划,引这条河的一条支流的活水,进护城河。然后被死死按住了——水本来就少,你还要引活水!

  谢麟无奈之下只能退而求其次,只挖护城河。又通知夏偏将,让他将营务整顿好,借口是——天旱争水易发械斗,万一衙役制服不了,还要劳动官军。宗族大的地方,一场械斗几百人的规模并不罕见,夏偏将与他交情还算不错,当即点头。

  正在此时,谢麟又遇到了个大麻烦。说遇到并不恰当,不如说是“才知道大麻烦已经形成了”。

  他被告了刁状,要不是去年回了一趟京里,刷了一次好感度,这会儿申斥问询的公文都该到手里来了。

  去年的收成并不算好,邬州要真是个风调雨顺、物产丰富的好地方,早就是闻名天下的富庶之地了,也不会叫谢丞相寻来打磨孙子的本事了。靠天吃饭,人们早习惯了过紧巴巴的日子。

  谢麟初来的时候,没人对他的治理水平抱太大的希望,能养出两个进士来,已经觉得是沾了他的仙气心满意足了。他要折腾,大家也忍了,就当是付出的代价了。

  没想到这份哄孩子玩的心态,居然结出了善果,让邬州的收成比周围的邻居们好上了那么几分,没有闹出灾来。

  要以为所有的地方官都是为民做主,那就大错特错了,人家是做官儿的,可不是为你们当保姆的。要不为民请命的清官,怎么会为人歌颂?政绩他们当然要,但是政绩在朝廷那里,是钱粮税赋,是人口田地,朝廷只看上缴了多少,看籍簿上记载了多少——有太多可以弄虚作假的地方了。

  灾了,报灾得不重,那是自己处置得宜,是能吏。收不了场,再狠狠报成大灾,反正是天灾,多要赈济,从中间克扣,又是一大笔。这只是最简单明白的,其余种种手段,花样繁多。

  是以邬州去年虽不如前年运气好,上下反而都觉得谢麟还真有点真材实料,都安份了下来。对谢麟也生出了些期望来,谢麟到了邬州的第三个新年,好些人开始盼望他不要那么早的走——换一个人邻居家一样的知府,大家受的苦可不止被一个相府出来的熊孩子折腾这么简单了!熊孩子还能让大家过得安心些呢。

  新年虽然有些紧巴巴,士庶之心却是难得的舒畅顺意。

  他们的忧愁,全让谢麟给担了。

  最新的消息,邻居们选择了最简单明白的方式——瞒报灾情。不但瞒报,还反咬一口,嫌“某些外地人”多管闲事,爪子伸得也太长了吧?我们的情况,我们不清楚吗?别以为你会讲话就能胡说八道啊!人家是养寇自重,你是生造天灾显能。

  程素素惊讶了:“你都已经上表了,他们怎么还死扛着?”多么省事的选择呀!何况瞒报灾情,翻出来不是要毁前仕途的吗?程素素仔细回忆了一下,她的邻居们的背景,仿佛没有比谢麟来头更大的了,谢麟都不敢接的事情,他们敢接?

  谢麟轻蔑地说:“心智不坚又利令智昏罢了。”

  “报了灾对考评也是不好的。有的人靠山不强又不想耽误升迁,就用这种饮鸠止渴的法子。万一来年收成好了呢?不就补回来了么?账面依旧干净漂亮!反正饿死的不是他们自己。”江先生的唇角下撇,模样刻薄极了。

  他不介意这种办法,他又不是圣人,必要的时候他不排除建议谢麟用这个办法。但是!他介意别人用这种办法给他添麻烦!谢麟把所有危险都道出了、提醒了,结果呢?这群蠢货全他妈当了耳旁风!

  江先生继续爆粗口:“他们的脑子吃的泻药!屎一样的点子源源不绝!”

  太不斯文了!程素素和谢麟假装听不到,虽然觉得江先生这骂得很有创意,也没一个接茬的。程素素干脆跳过了这一节,转回去问道:“去年史先生那里的消息,不是说他们上报的收成并不好,还不如咱们吗?”

  江先生骄傲地说:“他们本来就不如咱们!”

  程素素将脸转向谢麟,谢麟乖乖地回答:“他们本就不如咱们,哪怕作了遮掩,还是不如。恐怕事情比咱们预料的还要糟糕些。”

  明白了,就是你们做得太好了,哪怕减产了一点点,又是“开荒”又是搜括了不在册的人口土地,哪怕年景不算很好,成绩也很能看了。这就是好学生的“哎呀,我没考好,这次只考了95”与差生的“啊,这次考得不错,及格了”,之间的差距。

  他们这么一搞,朝廷还以为谢麟在卖萌。搁学校里,谢麟这种都是要被同学眼刀戳成筛子的王八蛋。

  真是见了鬼了!

  江先生从激动的情绪里走了出来,想到刚才自己骂了什么,老脸一红,补救地说:“还换了两个新手,又没有东翁这样的智慧与决断,不敢掀上任的旧疮疤,就得承这烂摊子。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不是人人都有的。”

  周边几个府的知府与谢麟并非同时到任,彼此任期有个先后之别,谢麟在邬州两年有余,几乎将上下都握在手里了。同侪们就不一样了,尤其是资历浅的,这会儿不是同流合污,就是还在挣扎,第一要做的,就是让朝廷别给自己添乱。地方官里,像谢麟这样仗着有来头,不管不顾地将前任的破事摊事了说、半点不肯当接盘侠的并不多。

  谁都不想接,可有的时候却是不得不接的。盘根错节的势力,空降的上峰,本来就有一场争斗,争斗中充满了妥协。被小官小吏架空的上司,普天下也不止一个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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