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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悍_画江【完结】(165)

  “哈哈哈~”寿阳公主笑得直不起腰,勉强忍着笑,道,“这可不是胡言乱语!你就放心吧,圣上听了这话只会高兴,说不准还会赏你呢!”

  隆庆帝赏与不赏的,冯淑嘉并不稀罕,她只是希望这样的话能够多多地传到隆庆帝的耳朵里,将来汾阳王恼恨忠君爱国的冯异挡了他的谋逆之路,再如前世一样伪造证据进谗言时,隆庆帝能够稍稍犹豫一下,查证一下,看那个一心为国忠君的臣子,是否真的背叛了他。

  冯淑嘉面露娇羞,还有一分极力掩藏的不知所措,垂首不语。

  饮绿和啄红两处亭榭里的,以及方才徘徊在湖岸边的女客们,见冯淑嘉三言两语之间另立门派,破开死局,顿时都松了一口气,涌上前去,莺声燕语,说说笑笑的,很快便将气氛重新吵得热络起来。

  她们之中是有人死忠寿阳公主,有人巴结贞慧郡主不假,但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明面上这两位脾气都不怎么好的贵主子能够勉强和谐相处,不拿她们撒气,她们自然是高兴的。

  而这一切,都多亏了冯淑嘉方才的机变应对。

  众人看向冯淑嘉这个初初进入京城权贵圈子的小萌新,眼神里都带上了几分打量和慎重。

  冯淑嘉并不知道,她已经一战成名,此时她正看着寿阳公主手里的那份《初荷图》出神。

  “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这幅《初荷图》上的题诗,正是宋代大诗人杨万里笔下的《小池》。

  这其实是一幅绘诗画,中规中矩,以画赋诗,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相反因为绘画太过于写实,又在其旁配上了这首小诗,看起来一目了然,更让没有探寻芳丛幽境的兴趣。

  然而,这确确实实是荔山居士的画作没错,虽然只是一幅没什么情感的应酬之作,可是冯淑嘉却还是忍不住眼底微红。

  前世,如果说有谁在她最为艰难和绝望的时候,不计回报地伸手拉她一把,教会她坚强隐忍,教会她谋算手段,同样也努力教诲她放开枷锁,善待自己的余生的话,那就只有一个——名闻天下的大儒,荔山居士林维。

  虽然最后一点,她一直都没有学会。

  她所在乎的人都已经含恨而终,那她的余生又有什么意义?

  像荔山居士一样故作旷达洒脱地游戏人间,以此来麻痹已经日益麻木的心灵吗?

  她做不到。

  她知道,荔山居士也做不到。

  所以他在画荔枝图的时候,总是那样的神情哀伤落寞,悬笔滴墨如泪,画废了一张又一张的稿纸。好不容易画成一幅,也是珍而重之地收藏起来,哪怕有人给出多高的价格,也绝不出手。

  然后在某一天,所有的荔枝图都突然消失一空,再也不见踪迹。

  她找过,却一无所获。

  因此现在市面上流传的荔枝图,不是荔山居士早年的创作,就是他人仿冒的赝品。

  前世她有幸看过两幅荔山居士亲手绘就的荔枝图,一幅为早期之作,一幅为近期之作,早期者鲜妍明媚,近期者飘零哀伤。

  那时候,她不知道荔山居士心里有着怎样沉隐哀伤的过往,自顾不暇,也无心去探知,就那样一把火将自己糊涂的前生烧尽,崭新的今世打开。

  这一世,轮到她去做那个伸手之人,帮助荔山居士踏过心底的伤痕,偿还他前世的恩情!

  第一百八十九章 回敬

  寿阳公主因为冯淑嘉先前的那句“圣上派”挫了贞慧郡主的气焰,大为快慰,有意在众多贵家女子面前抬举冯淑嘉,便主动招了她近前,指着那幅《初荷图》,笑问道:“冯妹妹,你来看看,荔山居士这幅《初荷图》如何?”

  从“冯姑娘”到“冯妹妹”,可见寿阳公主已经接纳了冯淑嘉进入她的社交圈子,并且十分愉快。

  贞慧郡主冷哼一声,神情不屑。

  冯异就是个出身乡野的莽夫,白氏也不过是个落魄的秀才之女,这夫妻俩焉能生出聪慧多才的女儿来!

  冯淑嘉本无意出风头,但是贞慧郡主的傲慢轻蔑让她意识到,即便是今日她有意避让,贞慧郡主也不会因此就对她多一分和颜悦色。

  既然如此,那她不如索性让贞慧郡主再炸毛一些,失态一些,先讨一些前世罪债的利息,也顺便交好寿阳公主。

  汾阳王就是再得势,总还是隆庆帝的臣子,只要稳住了隆庆帝,还愁不能自蔽己身吗?

  更何况,今世冯家和汾阳王是你死我活的利害关系,这注定了她不可能和嚣张跋扈的贞慧郡主成为朋友。既然如此,倒不如早点选好立场,免得两方都开罪了,让冯家的处境更加艰难。

  况且,汾阳王只要不糊涂,就不会将女孩子相交时的吵吵闹闹当成大事来看待,甚至是亲自插手解决。

  最多,汾阳王只会疑心她是个眼皮子浅又自私自利的人,还没过河,就想拆桥,以攀上自以为的更大的靠山罢了。

  冯淑嘉打定主意,移步上前,认真地端详桌案上展开的《初荷图》,良久,才谦逊地微笑道:“荔山居士是当世大儒,他的画作自然是好的……”

  贞慧郡主嗤笑一声,没见识的村姑,谁品评画作会上来就是一个“好”字啊!

  冯淑嘉不想任由贞慧郡主奚落,却也不好和她直接起冲突,只得面露惶然无措地看向此次赏荷宴的主人——寿阳公主。

  寿阳公主早就不耐烦贞慧郡主屡屡挑战她的威严了,见状立刻冷笑一声,瞟了贞慧郡主一眼,反问道:“怎么,看样子,你是不赞同冯妹妹的话了?”

  “我当然……”贞慧郡主一脸傲慢地说道,然后话还没有吐完,就意识到自己中了寿阳公主的圈套,气得双颊发红,却不好直接对着寿阳公主发作,冷哼一声,强行调转了话头,将战火再次烧到冯淑嘉的身上,“既然你说好,那你倒是说说看,这幅画好在哪里?”

  “好在绘制得十分尽心。”冯淑嘉微微笑道。

  贞慧郡主又是一声嗤笑:“尽心?荔山居士的哪一幅画作不是倾尽心血的?要不然怎么会成就书画大师的美名!”

  冯淑嘉依旧微笑着,透出几分强自维持的镇定自若,相比起贞慧郡主的趾高气昂,越发地显得识大体,顾大局。

  “居士的画作自然是每一幅都倾尽心血,精彩绝伦。”冯淑嘉一脸敬仰,微笑道,“然而这幅《初荷图》最尽心的地方不在于荷之鲜嫩、蜻蜓之纤巧,而在于居士对邀画之人十分尊敬,所以一点一笔,都是落笔前精心布局过的,因此整个画面十分工整细致。”

  不还是没有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嘛!

  这幅《初荷图》布局究竟好在哪里,运笔又妙在何处,一句话都没有点评到,反而是避重就轻,说什么对邀画之人的态度!

  可见是什么都不懂,故意在这里信口胡诌装大尾巴狼呢!

  贞慧郡主又是一声嗤笑,正待要咄咄逼人出言嘲弄,却听得寿阳公主抚掌惊叹道:“真是好眼力!冯妹妹是怎么看出来这幅《初荷图》是应酬之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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