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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姝_若相姒【完结】(172)

  “怎么。”

  芸苓微微顿了下,随即抿首道:“家庵中的二太太,没了。”

  众人闻声一怔,廊下立着的少女睫毛微微一动,并未说话,一旁的绛朱琢磨了下,这才问道:“二太太前些日子不是只是神志不清了些,好好地,怎么又没了?”

  芸苓闻言微微抬眸看了眼眼前的少女,随即垂下眸恭谨道:“因为昨儿半夜传来了消息,岭南来信说二老爷——”

  周围一片寂静,似乎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递到芸苓身上,芸苓整理了思绪,随即小心翼翼道:“二老爷因为受不住岭南的瘴气,一双腿,没了——”

  说到这儿众人都一愣,便听芸苓继续道:“也不知远在家庵的二太太是怎么听得这个消息,陡然就更魔怔了,又是哭闹又是笑的,弄得人仰马翻,好不容易给劝睡了,谁知今日送饭的进去时,见二太太躺在那不动,便上去瞧了瞧,谁知——身子都泛紫了,把那送饭的还吓的不清。”

  话音一落,众人不由变了脸色,毕竟大早上,又是这般初雪的日子听到这样的消息,总是晦气了些。

  然而廊下的少女却是迟迟未说话,直至众人不由看过去时,少女终于语气平静道:“母亲那怎么说。”

  芸苓闻言低首道:“太太去老太太那问过了,老太太的意思,二太太这是染了怪病,又赶着年关,有些晦气,不易停放过久,也不宜过于操办,只说让太太决定,只要不损了咱们府里的体面就成,且眼看着年关就要近了,还是赶着操办,莫因此坏了年关的喜庆,至于二太太娘家人那也商议过了,那定安伯府也是同意的。”

  少女闻言睫毛微微一抬,看着那开的正盛的腊梅。

  顾敬昭的腿没了,俞氏的希望,也是彻底凋落了。

  死,倒并不奇怪了。

  终究在这公府里,没了宁德院捧着,便只能弃之如履了,如今祖父最不愿提的,便是二房的事,老太太对二房也早已寒了心,真正的由爱生了恨。

  老太太虽恨顾敬昭的没良心,可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在她的心目中,自个儿的二儿子全然是被俞氏拖垮的,即便众人皆知俞氏根本没什么怪病,可老太太说有,那就是有。

  若不是顾着顾家的脸面,老太太连顾家的墓寝和宗祠都不会让俞氏进,所以便只会由着染怪病,年关触霉头的由头将人的丧事草草了事。

  毕竟,对于公侯家而言,死后的风光,如同生前的荣耀,老太太这是恨俞氏恨得连死后的体面都不肯给了。

  可一来这两个由头足以说服府外的人,二来,人家定安伯府都不跳出来说一句反对的话,旁人也没什么立场来说。

  虽然顾家很明白,定安伯府此举,不过是为了讨好顾家和谢家,以此减轻俞氏的罪孽,消除顾谢两家与俞家的恩怨罢了。

  至于祖父,看似什么都未做,可顾砚龄却是清楚,顾敬昭废了一双腿的消息,该是她这位不问后宅事的祖父做的。

  毕竟,家庵上消息闭塞,两个疯子,一个哑巴,剩下看守的人,虽不是哑巴,也没胆子,更没消息来源。

  这一切只能说明,祖父这是在给大房一个交代,给母亲一个交代,更是给整个谢家一个交代。

  俞氏不死,于顾家,谢家,和定安伯俞家都是如鲠在喉,一日不拔,那些陈年往事就一日消散不了。

  顾砚龄心中一直清楚,祖父是个真正的明白人,看似将后宅事放手给了傅老太太,可一旦触及底线,亲自出手,从未失手,只会斩草除根,却又不沾染了自己的手。

  “二叔如何。”

  芸苓骤然听得问话,微微一怔,随即快速覆下眼眸道:“因着两件事撞在一起,二老爷如今的情形禁不了舟车劳顿,二太太又禁不起久停,因而二太太的丧礼二老爷是赶不来了,不过老太爷已经给宫里递了折子,二老爷不久便会回京,只是这职位自是担不得了,按着老太爷的意思,大抵是要将二老爷接回来,送到庄子上好好将养。”(注:顾家不止一处农庄,所以和顾砚锦是不一个的。)

  顾砚龄闻言唇角勾起全然不可察觉的笑意。

  顾敬昭,算是彻底地完了。

  废了腿,便与仕途无缘,入了京城,入了农庄,便是顾家的地盘,送到农庄中,名义上是将养,可实质上,更应该说是软禁。

  在祖父的眼皮下,他只能在农庄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若心态好些,说不定能活到久些,若不好了,便也说不来了。

  “看来,三妹妹得为二婶尽孝了。”

  三年守孝期过,顾砚锦恰好十五及笄,正好可以论婚嫁,一个没了母亲,父亲又瘫掉的女儿家,到时候,少不了要她们大房好心“帮衬帮衬”挑佳婿了。

  她,可是会不遗余力的。

  第一百三十二章 梅下少女

  毓庆宫。

  萧译负手立在廊下,越过廊檐,看到朝阳缓缓升起,一缕金色的阳光洒在琉璃金瓦上,泛起跳跃的光芒。大雪仍旧簌簌落下,似乎能够察觉到悉悉索索的声音,不停地在耳边响起,飞扬的轻盈而美丽。

  萧译不由将手探出廊下,感受到手心的冰凉触感,渐渐泛起一阵轻而不可察的涟漪。

  若是身边再有一人,也不枉这样一场极好的初雪了。

  浮起这样的念头,萧译的脑海中渐渐映出一个少女清丽的身影,唇角不由微微浮起,连自己也未有察觉。

  “殿下,方才纪监正,被圣上召去了。”

  身后骤然响起檀墨的声音,萧译平静的眸子微微一动,随即一如既往地看着远方的瓦上霜,眼中渐渐变得笃定。

  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此时宫内一片银装素裹,雪花密密麻麻地落在眼前,就连脚下的石砖上也已积起了薄薄的一层,踩在上面,“咯吱咯吱”的轻响。

  长春宫外的甬道上正远远地走来两人,身后的人亦步亦趋的跟随着,手中撑着一把竹青的西湖绸伞,前面的少年温和而俊朗,却是裹着厚厚的大氅,时而握拳轻咳,看起来平添了几分虚弱。

  “殿下,当心脚下。”

  萧衍微微一瞥眼前小滩的雪水,眸中一凝,嘴唇轻轻地抿着一条缝,略缺了几分血色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

  一阵寒风骤然裹挟着雪花直直朝大氅里钻,感受到一股彻骨地冷意,萧衍眉间微微一皱,伸出修长的手来捻了捻大氅的系带,将其拢紧了些。

  他从小最厌恶的,便是眼前这般的雪景,再美,也只会冷的彻骨,加重他那些所谓的陈年旧疾。

  息德偷偷觑了眼萧衍,察觉到他的阴沉,当即将头压得更低了些,在一旁伺候的更为小心翼翼了。

  当他们迈进长春宫的宫门,走过垂花门,行在廊下,便瞧着廊外的园中仍旧勃勃生机,碧绿欲滴的小翠叶间,一簇又一簇红豆般大的火棘小果实坠在其间,像是一串串石榴石的珠子,掩映在一树树竹节分明的翠竹中,红的鲜艳而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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