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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姝_若相姒【完结】(433)

  顾砚龄的声音轻缓而认真,仿佛指尖轻轻拨过琴弦,落尘顿然浮起,余音震震。

  听到这里,随月的一双手渐渐冰冷,而那抹寒意一点一点沿着手腕蔓延至她的全身,时隔这么多年,她竟才知,那一场请求赐婚的背后,于他是如何的艰难与不易。

  他宁愿一人背负这么多,却是不肯告诉她,让她一同分担。

  “成贵妃是如何的性子,你比我更明白,孙琦知道如此多的事,却又不肯为她所用,若是能保下命来,只怕比登天——还要难。”

  话说到这儿,似乎也没必要再多言了,一切都再明白不过了。

  所以,成贵妃自始至终都是在利用她!利用她逼迫孙琦,利用她的婚事,杀尽了孙琦一家。

  这倒是像极了她那位好主子的狠绝性子,看似温柔良善,却是事事做绝,不留下一点痕迹。

  明里,佯装被逼放手,将她许给孙琦,却是在孙琦请孙家二老入京时痛下杀手,只因为怕留下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抖落出她那些不堪而恶毒的心思。

  为何他会那般傻,傻得去相信宫中这些歹毒如蝎的女人。

  随月双手发挣,紧紧的攥着,犹如一个站在悬崖边缘,绝望而又孤独的人,埋头间,鬓发早已散乱下面,昏黄的光芒透过灯罩落在她的脸上,却是更显惨白孤独。

  这一刻,屋外的风雪似乎来得更沉了,凛冽的东风“呜呜——”犹如鬼嚎一般拍打着窗户,几乎能听到窗户纸沙沙作响,耳畔渐渐传来雪花簌簌下落之声,而此刻瘫软在地上的随月,却如同坐在外面的雪地上,周身渐渐冰冷,寒凉,仿佛连体内尚还温存的血液也渐渐凝结成冰,没有了一丝温度。

  “即便是到了如今,你还信命么?”

  上座的顾砚龄呢喃出声,话语轻巧如燕翩跹,不带起一点波澜,只见她缓缓站起,不紧不慢地走到窗边,轻轻打开窗,风夹着雪花吹落入屋,让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都说,人在做,天在看,王氏做了这么多,似乎这天还未看到。”

  窗下的顾砚龄微微抬头,静静地凝望着这夜色,偏首间,姣好的侧颜温柔而恬静,眸中微微泛着暖意,犹如亲昵的低喃般,却是难掩唇角的讥诮与冷淡。

  一句话,仿佛一颗小小的石子,却是激起了随月心中那千层万层的波浪。

  眼前的长孙妃说的没有错。

  坏事做尽的人,如今尚还在北宫里悠然度日,指望着日后母凭子贵,位极人上。

  可真正仁善的孙琦,却是一家皆死于这些人之手,前程尽毁。

  为什么?

  倏然间,一声轻笑溢出,却是冷冽而漠然,随月苍白的脸上,唇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寂静中,她缓缓撑着身子站起来,整了整鬓边,掸了掸裙边的灰尘,下一刻,便缓缓走向窗下之人。

  醅碧默然上前几分,眸中多了几分警惕与戒备。

  一步,两步……

  当随月走到顾砚龄身前时,却是一如从前般,内敛而稳重的敛衽下拜。

  抬头间,一双眸子在这夜色中,熠熠生辉。

  “若您就是这看得到的天,奴婢就是您手中最锋利的刀——”

  女子的话语冷冽而笃定,透着让人无从质疑的自信。

  话音落尽,醅碧默然,转头间,便见顾砚龄唇瓣浮起清浅的笑意,下一刻,悄然上前,凑到随月的耳边,以极低极轻的话语缓缓道:“那就将你最锋利的一面亮出来,让王氏用自己的血为孙琦一家祭奠罢。”

  说到这儿,顾砚龄的眸中氤氲着清冷,转身间便朝外走去,眼见着将要掀帘时,便见她仿佛想起了什么一般,微微顿步,侧身间悠然出声道:“倒是忘了告诉你——”

  随月闻声几乎当即转过头去,只见帘后的女子沉静而淡然,说出的话却是激起了她所有的恨意。

  “当年替成贵妃向许郡递信下这暗杀令的,是随珠——”

  随月的瞳孔猛地紧缩,手中阵阵发麻,她们二人当年同吃同寝,一同侍奉王氏,她视她为姐妹,如今她还记得那时她真诚的祝福,还有那亲手为她缝制的喜帕。

  可如今,这一切竟是被那些阴谋变成了一个讽刺的笑话。

  “在这宫中,女子的嫉妒之心从未缺失过。”

  一句话,道尽了其中的始末。

  也让她明白,在这宫里,信任二字是最廉价也是最致命的无用之物。

  第四百零九章 变质

  “吱呀——”一声,门缓缓被打开,廊外的风雪顿时裹挟而入,沉沉的夜色中,顾砚龄素手微微探出,拢了拢风帽,缓缓朝外走去,在曹姑姑谄媚与讨好的笑脸中,顾砚龄擦身而过,就在软靴将踩下台阶时,却是扶着醅碧的手,微微侧颌,神情淡然而平静。

  “今日曹姑姑可见过这浣衣局以外的人?”

  曹姑姑闻言微微一愣,抬头间,便看到女子的唇角凝起一抹弧度,当即明白过来什么一般,当即神色一凛,格外认真而恭敬道:“奴婢今日就在浣衣局,没见过任何人。”

  说到这儿,曹姑姑不由紧张的攥了攥手,寂静间,便见眼前的女子轻轻地点颌,似是满意般,缓缓拾阶而下。

  “曹姑姑可要牢牢记住你方才的话,若是日后不小心漏了半句嘴,你那好儿子当年从严厚昭手中买官之事,只怕也是包不住的。”

  话语轻而缓,却是犹如一个霹雳炸在耳边,让曹姑姑原本交叠在身前的双手猛地一紧,几乎是本能地抬头,却见眼前那清冷的背影早已走下台阶,缓缓朝远处走去。

  话犹在耳,曹姑姑只觉得嘴唇发麻,脑中嗡嗡直响,她很明白,如今无论谁,一旦与严氏有了半点瓜葛,那都是足以要命的事,且要的还不止一条命。

  后脊升起的一阵凉意让她不由身子微颤,此刻她只能佯装镇定的将双手交握,紧紧捏住,却也是牢牢记住了那句提醒,一刻也不敢忘记。

  夜色渐深,整个宫城都已经陷入了宁静,就连那簌簌而落的雪花也变得那般祥和。

  从甬道的深处,缓缓传来遥远的梆子声,三更天的浣衣局也总算结束了一日的劳碌与疲惫。

  “吱呀——”一声,门被缓缓推开,原本在梳发的随珠闻声看去,便见随月难掩疲惫的走了进来,关门间,便眉头微皱的扶住了腰,似乎是咬着牙忍着疼痛的撑着床沿坐了下去。

  “这是怎么了,旧疾可是又犯了——”

  听到随珠关切的声音,随月勉强舒展眉目点了点头,下一刻,便见随珠已然走了过来,轻轻替她捏着腰间道:“方才你又回去洗衣服了?”

  眼见着随月点头,随珠当即气不过的出声,却也难掩心疼道:“那些衣服明明就是她们洗不完丢给你的,你何必替她们洗?更何况,不是连那曹姑姑也都发话,叫她们洗去?”

  感受到腰间的舒适,随月一如往常般,顺从的趴在床上,眉目间越发安静下来,听得此话,随即语中听着似乎淡然,却是难掩自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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