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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花女的皇后路_小镜湖【完结+番外】(121)

  很有些江湖好汉起事造反的样子。

  从晒谷场离开,雍若和凤寥去了村里唯一没被烧掉的那个院子。

  这也是整个村子里,建得最好的一个院子。虽然它只有一进,却是砖瓦房,成色也很新,大概才建好了一两年。

  院子的东厢和西厢房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

  窗户被拆掉了,家具不见了,可能是被弄到晒谷场上当柴烧了。屋里还有一些随地大小便的痕迹。

  但这个院子的正房,却保存得十分完好,十分干净。

  三间正房,中间是堂屋。堂屋正中,供着天地君亲师位。

  堂屋东侧的白`粉墙上,却被题了一首墨迹淋漓的反诗:

  潦倒流离未觉哀,幼无父母长无财;

  脏官旱鬼杀人地,草莽英雄聚义台;

  富贵荣华天不予,江山社稷我夺来;

  他年若逞凌云志,太庙当从此屋开。①

  这首诗的意思,十分浅显直白:

  虽然他小时候没了父母、长大后又没有钱财,生活潦倒,四处漂泊,却没有觉得自己很悲哀;

  如今,肮脏的官员和旱灾在害死人,正是草莽英雄结盟聚义、揭竿而起的时机;

  老天(或天子)不给他们荣华富贵,他们就自己把江山社稷抢过来;

  如果这一远大志向得以实现,这间屋子就是他帝王霸业开始的地方。

  作为一个对诗词一知半解的人,雍若觉得这首诗写得很有气势。

  一个幼年坎坷却心性豪迈、贫困潦倒却胸怀大志的草莽英雄形象,被刻画得栩栩如生。

  可凤寥看完诗以后,却冷哼一声,开始嘲讽:“口气倒是狂妄!可惜书读得不够好,写诗写错了格律。到了科场上,这就是一个名落孙山、连秀才也中不了的命。”

  雍若虚心求教:“哪里错了格律?”

  凤寥就说:“‘夺’字在入声七曷部,是仄声字。那个位置,应该用一个平声字才对!”

  他转头看着墙上那首诗,脸色讥诮地说:“因此,他这个‘夺’字,用错了!”

  雍若觉得:凤寥这话,有一点一语双关的意思。

  他真正想说的,其实不是这首诗错了格律,而是题诗之人的行为乱了律法吧?

  然而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她自然不会跟凤寥抬杠,与他辩论诗词应以意为先还是以格律为先、或者古风律诗与标准律诗的区别问题。

  她只是十分附和地点了点头:“你不说我还没发现……这首诗,果然错了格律!”

  凤寥略微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又转头扫了一眼那首诗。

  “怪不得满村子的房屋,只有这一间完好无损。哼,想从此屋开太庙,还得看他有没有这个造化!”

  凤寥的语气冷冰冰的,有一种淡淡的、被压抑着的愤怒。

  他抬脚就往屋外走,随口吩咐小桂子:“把题诗的这块墙皮割下来。小心一点,别割坏了!”又吩咐苏名剑把地图拿来。

  两名护卫从堂屋里搬了桌椅出来,放在院子里。

  凤寥和苏名剑坐在桌子边上,就着夕阳的光辉,一起研究地图。

  “吴林县现在很危险!”苏名剑的手指,在地图指点着,“我刚才结合阿兰的说辞和这里的户数估了一下,这个村子应该被流寇裹走了一百多人。

  “在这七八天时间里,只要他们再裹挟几个村子,就能达到上千人的规模。

  “如果他们此时混进吴林县去,这个小县城可接不下上千的流民。如果这些人趁机在县城里杀官暴动,再裹挟县城里的百姓,就可以达到数千人甚至上万人的规模。”

  “抢完了吴林县,他们就可以向周围的秀山县、安宁县、薄县、薛州府扩散。到时候,局面会难以收拾……”

  凤寥也目不转睛地看着地图,咬牙说:“此事必须尽快处理,否则让他们这样流窜下去,很快就能达到数千数万的规模。到那时,会有更多百姓流离失所、丢了性命;一个应对不好,天下都将为之动荡。本王回京之后,也难以向皇上交代……”

  他的唇,狠狠地抿了抿,又问:“斥候派出去了吗?”

  “已分出了一半的斥候去追踪流寇。只是这样一来,王爷身边的护卫力量,就会削弱一些……”

  “无妨。本王相信,这鲁南之地,还是良民居多……”

  凤寥和苏名剑分析局势、商讨对策的时候,雍若独坐在院子里一棵蔫答答的树下,仔细回想今天这些事。

  这其中,有什么可疑之处吗?有什么破绽吗?

  阿兰的身份仍未得到证实。

  这是肯定的。因为村子里的人都被裹挟走了,无人可为她作证,也无人能揭发她。

  灾荒之地出现流寇,村里的人被流寇裹挟走,这似乎很正常。

  流寇起事时与人喝血酒、开篝火晚会狂欢,这同样很正常。不将人们的情绪彻底扇动起来,谁跟着他们干那杀头抄家的勾当啊?

  满村子的房子都被烧了,这不奇怪。

  不将村民们的退路彻底断掉,这些村民又怎会死心塌地地跟着他们去流窜抢劫?

  这个小院子幸存,也并不奇怪。

  那个流寇首领都在这个院子的正房里题反诗,要“从此屋开太庙”了,他自然不能将自家的“太庙”烧了,那样太不吉利了。

  除了一切都显得太凑巧之外,他们今天遇到的一切事情、看到的一切情况,都非常符合逻辑和情理。

  雍若坐在那里,看着渐渐暗沉的天空发呆。

  她想:既然自己暂时发现不了什么破绽,不如跳出逻辑和情理,反过来想一想?

  如果村子里的人还在,现在是什么情形呢?

  那样的话,阿兰的身份应该可以得到证实了。

  那么,村子里的人消失,是为了让阿兰的身份无法被证实或者被揭穿吗?

  如果对方的目的只是这样,为什么不将村子里的人都杀了灭口,而要选择更复杂、风险更大的裹挟流窜?

  真是因为流寇首领想要造反当皇帝?

  她又想到了那首反诗。那首反诗有什么不对吗?

  她翻来覆去地想了两遍,没有发现什么不对。那首诗的意思浅显直白,没有什么隐晦艰涩的典故和隐喻,很像是一个读书不多、立志造反的草莽英雄的手笔。

  反向想一下:如果这首诗,不是为了抒发流寇首领想造反的心意,那么,它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雍若想得头都痛了,还是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而凤寥和苏名剑又吵起来了。

  凤寥想亲自带着护卫去收拾那伙流寇,以便集中最优势的兵力、用最快的速度消灭隐患。

  苏名剑却想用稳妥之策。

  一方面,让罗布带领四分之三的护卫,护送凤寥等人去秀山县,再转道去薛州卫,持天子剑调兵灭寇。

  另一方面,他自己带五十名精锐护卫和十名斥候,快马追踪那伙流寇,追到后就不断袭扰,等待凤寥的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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