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这诗念得没头没尾,也不知在那之前他们在聊什么,他下意识地张嘴又想接什么,话到嘴边便落了空,以至于他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怅然若失,好像魂魄都被挖去了大半,徒留下大片空茫。
他不知这句诗的来龙与去脉,但下意识觉得这段记忆有些隐秘,不该随意与旁人说,于是最终还是咽了回去,没说实话:“应该是幻觉吧。就挑这个‘定’字了。”
方济之撇着嘴怼了一句“小小年纪哪来的幻觉”,颜王则在收到答复后就点点头,坐回车厢里:“听到了?”
顾长雪左手撑着下颌,不是很有精神地靠在案牍后:“安民大虑曰定,嗣成武功曰定,德操纯固曰定……这封号的确合适。另两件事呢,办的如何?”@无限好文,尽在52书库 5 2 shu ku.vip
“陛下倒是会使唤人。”颜王半真半假地说着,语气依旧很淡,叫人听不出他是在玩笑还是真不满。只是坐在车厢里的另一个人并不在意他的这点抱怨,懒起来甚至连眼皮都不想抬,于是他的眼神便能光明正大地落在顾长雪那只空闲的手上。
不知是穷极无聊,还是对方真的很喜欢他之前做的那只草蚂蚱,那只苍绿的小玩意儿一直在景帝修长干净的指间被拨来拨去。
大概是顾长雪的手太白了,衬得那只原本简陋的草编物翠得像玉,羊脂白与翡绿交错,格外养眼。
顾长雪刚拨弄了下蚂蚱脑袋,右手就被某人捞了过去,对方带着薄茧的指腹擦过他的指缝,又覆上他的手背,引着他捉起案牍上的朱笔。
【司冰河与小狸花的过往都未查到。】
颜王倾身靠过来,几乎将顾长雪半揽进怀里:【司冰河失过忆,想起的名字未必是自己的。小狸花被村人收养,现下用的名字也未必与以前相同,想找她的亲生父母恐怕不容易。】
顾长雪垂着的眼睫因为颜王落在他耳翼的气息微颤了一下:【优先弄清小狸花的身世。】
他的字写得有些凌乱,因为某人半途捣乱似的吻了过来,从他唇缝掠过后,又捉着他的手吻了下被揉按得有些泛红的骨节:“为什么?”
颜王牵着他的手,朱笔在耳鬓厮磨间于洁白宣纸上留下几行凌乱得不得体的字:【你说曾有宫女指认司冰河害她性命,调查司冰河的过往,难道不比替小狸花寻找家人重要?】
顾长雪向后退了半寸:【生者比死者更重要。】
有关宫女的故事本就是他编来蒙骗颜王的谎言。让颜王帮着查司冰河的过去,只是想着如果有可能,他想帮这位未来会替他担上天下重任的少年寻一寻来处。至于小狸花……
他的确掺杂着几分额外的私心。
倘若她是被人拐到平沙村的呢?如果她的家人还等她回去,他想送她回家。
颜王看着顾长雪的神情,抬手轻轻抹了下他的唇畔。
很奇怪,有时候顾景的神情中透露出的信息,他不大能理解,或者说,是他所认识的顾景所不应当有的。
他凝视顾长雪半晌,突然低声道:“还记得你先前问我的话么?为什么不喜欢在下榻处点灯。”
他于夜深人静时想了很久,逼着自己一点点厘清那些纷乱的情绪,逐渐分辨出几分真实。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好像……是在很久远的从前。”
“不是不喜欢点灯,是不敢点。”
“因为点了,就好像预备在这处地方停留一段时间。不点……”
就可以敦促自己,不要在此处停留太久。你没有多少时间休息。要快点启程。
顾长雪愣了片刻,眸光从眼尾垂落,望向案牍边那盏摇曳的烛火。
或许是因为入夜点灯对他来说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吧,他竟从来没有注意过,究竟是从何时起,对方总会在他在时会点亮一盏烛火。
“那你……”现在怎么又点灯了呢?
颜王抵着他的额头,低声说:“最初……是因为你需要。”
后来……
是因为他愿意。
像是一种隐晦的许诺与宣爱,倘若他不开口,永远不会有人明白,他后来的每一次点灯,都等同于静默地说一句:“他就是我的归处。我愿意为他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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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默然而隐晦的宣告比直白的示爱更悱恻,顾长雪的喉结滚了滚,本就纠葛在一起的手指更用力地收紧,与颜王十指相扣。
窗外的黄沙万里逐渐被萤萤一豆烛火挤出脑海,顾长雪被吻得半眯起眼,陡然不觉得这离程有多么难熬了。
·
从西域到江南,众人又“享受”了一回从热成狗到冷成狗的极致体验。
方济之来送药方时,身上揣了整整四个暖壶,手还哆嗦着往小灵猫的后脊毛摸:“新——阿嚏!新药方配好了。”
来江南的路上,顾长雪就照着左坛长老和贺曲吉的书信,将蛊书分好了。方济之废寝忘食了一路,总算赶在入城前配好了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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