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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本无邪_八月薇妮【完结】(18)


知聆倒退一步,胭脂抬头看她一眼,却不来扶。
知聆的手压在胸口,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把那颗乱跳如擂鼓的心压下,若不如此,她就立刻要窜出了胸口来。
知聆深吸一口气:“那么,那天晚上……”她看向缨儿。
缨儿呆了呆,才知道她问的是什么,不敢不回,当下带着哭腔说:“至于么?我就是心疼那么小的孩子……”
胭脂喝道:“没听姨娘说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你只管啰嗦?”
缨儿顿了一下,才敛了怨愤委屈,说道:“那天晚上宫里小姐得喜,外头都欢天喜地地,我去给姨娘要晚饭回来,就等着爷来,爷总也不到我就在门口看,没想到就看到逸哥儿一个人过来,身边也没跟着的人,我问他为什么来,逸哥儿说他想见他的娘,我知道太太夫人不喜欢他这么叫姨娘,自然就也不肯让他进来,可是逸哥儿拉着我不放,哀求我,说他想见他娘……”
不知为什么,明明没有见过那个叫“逸哥儿”的孩子,但是知聆的眼中,泪忽然一涌而出。
她再也撑不住,踉跄倒退两步,胭脂一惊,抢上前来扶住她,缨儿顺势也起身:“姨娘……这是怎么了?”两个丫鬟起初以为知聆是不高兴他们提及逸哥儿,故而要发难,没想到看到这会儿,是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她是真的惊着了伤着了。
“我……有个……儿子……”知聆轻声,声音模糊,脑中更是模糊,似乎突如其来的这个信息将所有的东西都搅乱了,这一刻她几乎,不知是喜,是悲。泪水却一涌而出。
胭脂跟缨儿对视一眼,均看出对方脸上的担忧之色。胭脂扶住知聆,忐忑说:“姨娘……怕是前些日子太过……伤神,弄得神思恍惚了,缨儿你去……找个大夫来看看。”
缨儿心想:“外头的人都不肯奉承这屋里的,总是出去找大夫,岂不是更惹人厌?”然而见知聆脸色如雪,一副失魂之态,她心中也忧虑,当下把心一横:“我这就……”
三个人正站在廊下,却有一人自门口进来,遥遥地看到人都在这儿,当下就快步走来,缨儿先看见了,忙对胭脂使了个眼色。胭脂回头,看见来人之时,面上陡然挂了笑,急忙示意缨儿扶着知聆,她快步下了台阶迎出来:“曹嬷嬷,您怎么有空来了?快屋里坐……”
“不用了,”曹嬷嬷却在距离台阶几步之遥的地方就站住了,十分矜持地将双手搭在腰间,身板儿挺挺地,目光扫过胭脂,就看向知聆,面上并没有一点笑意,“别劳烦,我坐不下,是奉太太命来的,太太说,让姨娘即刻过去一趟。”
胭脂意外,却又有点为难:“这……”
她刚想说知聆身子不适,正想要拿捏措辞,那曹嬷嬷先冷笑了出来:“怎么了?太太说要见,还要推三阻四的不成?这回又是什么借口,可别再说姨娘身子不好……这么多年她一直也身子不好,可这不是还好好的吗?”
胭脂见她一张口就堵住了她们的退路,不由苦笑。
两下里对峙,曹嬷嬷又看知聆:“姨娘还有什么话说吗?可别让太太等急了。”
知聆看着她冷漠的眼神,将手自缨儿的臂弯里抽出来,缓缓说:“既然是太太要见了,岂有不见的道理。”居然迈步下了台阶。
缨儿跟胭脂双双怔住,胭脂反应过来:“我伺候姨娘去。”
曹嬷嬷闻言就看她:“又不是太太小姐,你倒是上心的很,看样子这院儿里果真是太清闲了,没活儿给你们gān吗。”
胭脂被她连连抢白,碍于她是太太身边的人,又不敢回嘴,只好哑忍,她虽然伶俐,会见风使舵,可到底是个少女,那脸顿时红了。
却不妨知聆在旁边淡淡地说:“这院内的确清闲,嬷嬷若是羡慕,不如跟太太说,也来这院里清闲两日,舒舒心也是好的。”
曹嬷嬷皱眉:“你说什么?”
胭脂给缨儿都惊呆了,胭脂忙道:“嬷嬷!我们姨娘打趣儿呢,姨娘前儿伤了手,后来就发了烧……人才起来,身子又虚,刚才还差点儿晕倒了呢!您多担待。”
曹嬷嬷目光yīn冷地看了知聆两眼,冷哼了声,一言不发地往外走去。
胭脂跟缨儿焦虑又担忧,知聆却扫她们一眼,只道:“我去了。”
也跟着往外走去,胭脂往前一步,却被缨儿拉住:“姐姐别去,这不是个好势头。”
胭脂站住脚,拧了拧手:“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太太要制姨娘……这可怎么办好?”
知聆跟着那嬷嬷出了门,沿着外头的长廊一路往前,转过了几道廊下,碰巧遇见宋姨娘,也正扶着丫鬟的手在看花似的,乍然看到知聆,便对旁边人笑:“好一处‘苏三起解’!她也有今日,看得我心里痛快。”
知聆隐隐听见,却并不言语,正要经过,却听宋姨娘又说:“幸好你有福,早早地离开了她身旁,不然的话……这会儿也是跟着受苦呢。”
知聆听这话有异,便转头看过来,却见在宋姨娘旁边的一束花枝后面,有个人影若隐若现,似低低地回答了一句什么,隔得有些远,那人又细声细气,因此竟听不清说什么。
那人分明是有心避开不让知聆瞧见自己,谁知道宋姨娘也不是个笨的,见那人垂脸勉qiáng地笑,偏又高声:“彩鸳,你刚才说什么?也觉得我说的对么?”说着,唇角一挑,目光扫过身边的人,偏挑衅似地遥望知聆。
知聆本就疑惑那花树后的是谁,听了宋姨娘的话,果然验证。却偏不多看,只漠然转头而已。
一直到知聆跟着曹嬷嬷离开,宋姨娘才低头看彩鸳,冷笑道:“你倒是会做人,怕给她看到你得罪了她?如今她算是什么东西?值得你如此?你现在也是姨娘了,可不是她身边儿的丫鬟,瞧你那畏畏缩缩的样儿!”
彩鸳叹了口气:“到底是伺候了一场,我……”
“少假惺惺的了,”宋姨娘复冷哼,“你也知道你是伺候了一场,你是从她屋里爬到爷chuáng上去的,她面上虽不言不语一派清高,心里未必不恨着你,偏偏爷又宠着她,倒不知道她身上哪一处勾了爷的魂……你啊,最好是烧香念佛让太太治死她去,不然……指不定她哪天,就来压制我们了!”
彩鸳笑得越发勉qiáng:“姨娘不似这样的人……何况,宋姨娘你也不必担忧这些,你毕竟也有了爷的骨ròu,算是终身有靠。”
宋姨娘听了这句,忍不住得意笑了笑,抬手摸摸肚子:“我是有福,有了的日子好,不像是那个命浅福薄的……若不是她肚子里那个命硬,冲撞了奶奶,咱们的大公子早就要满地跑了。”
知聆给曹嬷嬷带着,足足过了三重院落,才进了一间大屋,她的目光淡扫,触目所见建筑、陈设皆古朴雅致,妙不可言。
曹嬷嬷进了门,脚下一停,手抬起往下示意,知聆见是个让她停下的手势,就站住了,这会儿有几个丫鬟经过,纷纷地歪头偷看知聆。
曹嬷嬷到了午门口,从里屋出来个丫鬟,看到知聆,神qíng略见高傲:“来了?快进来吧……太太等着呢。”
曹嬷嬷垂眉:“有劳。”不再说话。知聆见那丫鬟看着自己,就往前一步,跟着她进了门。
屋里头又是一重天,布置的有些素净,没什么花俏的摆设跟布置,进门后直接往前,前头有张长榻,右手便是两张椅子,背后挂着一幅画,桌子上供着个花瓶。
段夫人就坐在桌边儿椅子上,一身淡灰色的锦衣,脸白身长,抿着嘴,双眼肃然,一看就知道是个厉害端庄的人物。在她下手椅上,还坐着一人,年纪跟知聆差不许多,鹅蛋脸,柳叶眉,樱桃口,可用一个“花容月貌”形容,发鬓间戴着一支玉钗,手上套着两个镯子,浑身也没什么豪华装扮,但却自有一股温婉高贵气质。
带知聆进来的那丫鬟便躬身:“太太,大奶奶,方姨娘到了。”
知聆听了禀,就知道旁边的那女子就是段重言的正房了,不由地抬头多看一眼,却见她正也望着自己,双眸之中说不出是何qíng绪。
段夫人抬了眼,原本就是端肃的表qíng,望见知聆时候,眉宇之间更多了几分冷意:“迟了这么久,还以为请不到你来了,同样派人去请你们奶奶,她倒是先来了,你反而托大怠慢。”
知聆垂眸不语,段夫人冷笑了声,看向旁边的大奶奶:“你看,她是不是越发傲慢了?见了我,竟不行礼,跟她说话,也不搭腔,果真还惦记着过去的那些荣华显赫,反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不成?”
大奶奶练素爱道:“太太别生气,这大热天的……方姨娘或许是一路赶来,身子有些吃不消,瞧她脸色有些不好,不如……”
段夫人皱眉扫了她一眼,又看向知聆,冷冷说:“在我面前,没有她坐的地方。素爱,你向来为人好,我瞧着欢喜,但你也实在太好了些,才纵容她一直至此!”
练素爱闻言,就低下头去,不再言语。
段夫人才又看向知聆:“我说你,你心里该不受用了?在我面前默声不语的,是不是在心里筹谋想着到我儿跟前去告状?”
知聆这才开口:“太太说哪里话,太太训诫我两句,原是应当的,我听着就是了,怎么会做那种无谓的傻事。”
段夫人一愣神,练素爱也重看向知聆。段夫人顿了顿,道:“你这是在我跟前说好听的敷衍呢,还是拐着弯的跟我顶嘴?”
知聆道:“太太为尊,该明白我的意思。”
她的声音平和,神态也一贯不变,倒叫人挑不出不妥当来。段夫人看了她一会儿,终于说道:“前日子宋姨娘来告,说你挟xing使坏,我听了十分生气,本想让人把你叫来,责问清楚,这也罢了,你且只跟我说,前夜宫里娘娘得喜的时候,你又做了什么?”
知聆道:“太太明示。”
段夫人略觉愠怒:“我听说言儿不等客人尽散,就忙不迭地跑到你那里去了?难道你竟不记得了?”
知聆声音平和:“原来是这件事,当时我屋里没吃晚饭,丫鬟就去厨下看看,没想到碰到了爷身边的跟随,正好爷吃酒有些醉意,想吃口饭压压,于是就说过我屋里顺便吃了就算了,并没有其他的事。”
段夫人又是淡淡冷笑:“幸好是没有其他的事,只不过,为什么我听闻言儿气冲冲地出来了?你做了什么让他不高兴的了?”
知聆无语:这位段夫人,明明是来兴师问罪的,因为段重言忙不迭地去了她房里,大概是想责怪她“狐媚缠人”,谁知道段重言没留宿,反生气走了,段夫人心头却又不平,想制她个“伺候不周”的罪名,这简直是让人进退两难,左右都不得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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