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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家宝树_顾苏安谢席【完结+番外】(122)

  路过正房时,从开着一丝的窗棱里瞧见了屋里拥着被子兀自好眠的傅挽。

  许是天实在有些冷,他们带来的被子又不够厚实绵软,傅挽用被子将自个团成了一个茧,只余半张小脸在外面,倒是睡得脸蛋红扑扑的。

  曾经当男子时,谢宁池还嫌弃她太过娇气了些,冬日里都快将自个裹成了一头熊,丝毫没有男儿的英武气概。

  可如今知晓她是女儿身,谢宁池却又嫌她太不娇气。受了伤吃了苦也丝毫不抱怨一声,也只有在有求于他之时,才会稍微放软了嗓音,说上那么三两句好话,却又在大事上丝毫不肯退步,吃了亏也非要亲手拿回报酬。

  只要她稍微肯退一退,她便不用再来此处受苦了。

  谢宁池心下长叹一口气,伸手将那梅花簪放了进去,又将那窗的缝隙关得更小,放轻了原本就听不见多少声响的脚步,快步出了院门。

  既已深入虎穴,便早日抓到老虎,了结此事罢。

  之后尚需完成的事,可是又多又繁琐,可禁不住他们在此处消耗时间。

  毕竟,翻过今年,阿挽就到了不得不婚配的年限的。

  心中谋划着办事所需的大约时日,直到离着不过几步之遥,谢宁池才恍然回神,抬头看向了站在前方的杨作古。

  这一幕,竟于多年前重合了。

  那时年仅七岁却聪慧伶俐的杨崇被家中长辈看中,送进宫中去竞选那尊贵的二皇子辰王的伴读,在长长的宫道里,第一次见到了四岁的辰王。

  明明他这边才是人多势众,他在家中最说一不二的祖父,他颐指气使的父亲,他少年从戎的大哥都在,却一同齐刷刷地,朝着那个只有一人,甚至才到他的腰高的小豆丁弯了腰,恭敬地喊了一声,“见过辰王。”

  他小小的脊梁被大哥从后按到,父亲回过头来狠狠瞪了他一眼。

  而那高高在上的辰王,却只用奶气十足的声音“恩”了声,目不斜视地走了。

  那是第一次,杨崇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皇权,什么叫做位高权重。

  他年少懦弱的反抗,轻易地阵亡在了父兄联手的压制下,也奠定了他日后一次次反抗的失败,从曾经的世家骄子,沦落到如今声名不显的夫子。

  更可笑的是,在他穷途末路时,他才发现,他仅剩的,只有当年陪在他最想反抗的人身侧,为了强过他而学习的那些枯燥无味的经史子集。

  造化弄人,竟又阴差阳错地将多年前的画面重演。

  而这次,没人压住他想要挺直的脊梁,杨崇却发现自己竟也无法站直,只能长叹了一口气,挂着嘴边的苦笑,省掉那让他直不起腰来的称呼,竭力用最平淡最不露怯的口气,问出口了那句让他千转白回的话,“您来寻我,是为何事?”

  一阵难以言说的沉默。

  谢宁池看了眼这个自来最自命清高的伴读,觉得时隔多年,他的做法还是让人难以理解,“你在这里,我一个半试车前才知晓。”

  所以,你从哪里猜测,我是来寻你的?

  此时此刻,面对着对面那人瞠目结舌又不可置信的神色,谢宁池突然极其不合时宜又相当贴切地想到了多年以前,傅挽曾在信里写过的一句话。

  人世如此险恶,生活如此艰苦,竟也没教会他如何做人。

  作者有话要说:  说双更就双更的我,今天肯定比六爷帅。

  所以,请可爱的评论不要再变成一位数了好不好?么么哒~~~

  第88章 山有扶苏

  如果说多年之前, 看在曾是同窗的份上,在宁国公想要将这个丢尽他脸面的小儿子赶尽杀绝时拦了一拦,谢宁池也就觉得不过是举手之劳。

  但如今, 这人站在面前, 用这样一幅模样瞧着他时,他只觉自己当年实在有些多管闲事了——居然还救了个会给自己惹麻烦的人。

  天知道,他如今唯一愿意接手的麻烦, 就只有在他屋里安睡的那个。

  心中甚是不悦, 因而谢宁池答完了都懒怠再多看一眼,越过人便要走。

  他做惯了这动作,又有多年养出来的无上尊贵, 只是轻飘飘的一眼,就好似千军万马在杨崇身上奔袭而过,将他原本就所剩不多的倨傲都踩得一干二净。

  喉间滚了好几滚, 杨崇才艰难地找回了自个的身影,“那你来此处……”

  话说到半途,看见谢宁池头也不回的身影, 他就知晓自个的问题没有必要再问出口, 也将永远得不到答案。

  辰王来此处到底是为了何事,与他有何干系?!

  他如今不过是个被家族抛弃的废人罢了!

  便如他心灰意死之下投河自尽,却又在翻滚的河水中不住挣扎, 最后在一个小村庄里被人救起后为自己起的名字那般,作古,过往种种, 都已作古。

  杨崇很想挺直脊梁,将他心中的不甘与愤恨都掩埋,落拓的,丝毫不见狼狈的结束这场意料之外的会面。

  但他转过身,看见谢宁池衣袖摆上沾到的一丝炉灰,看见了他夹在书册间,将那本崭新的《孟子注疏》中间供出了个圆形的弧度的刻刀。

  这些细微到可以忽略的痕迹,对曾经的他来说,是多么遥远又是多么陌生。

  在他甘愿抛弃宁国公公子的身份,甘愿成为整个镐城的笑柄,随着一个妓。女远走他乡时,也曾有过这样为了心爱的人坐在灶下烧火,手忙脚乱仍做不好一顿饭,拿着刻刀刮破了十指,却仍未雕出一支像样的木簪的时候。

  那时候他想,再苦再累有什么关系,只要三娘愿意朝他笑一笑,只要他们之间纯洁而不拘泥于世俗与权势的爱恋能够得以维持,他做什么都甘愿。

  可不过短短三月,那伏在他肩上潸然泪下,说着愿意抛弃一切来爱他,说跨越身份爱他有多么艰难又有多么可贵的女子,就随着一个客商跑了。

  临走之前,她还拿走了他用最后一块玉佩当来的全部银两。

  让他变成了一个真正一无所有的傻子。

  在他离开镐城之前,那些人嘲笑他的话,竟都成了真。

  他甚至不用再回过头去试探,就知道他的家族绝对不会再接纳他,甚至他只能隐姓埋名,这辈子都不踏入镐城,就这样窝囊地活在一个小小的书院里。

  刹那间,巨大的悔恨与嫉妒将他整个人裹挟,压住了他骨子里根深蒂固的懦弱,让他不管不顾就朝着谢宁池的背影扔出了手里刚捡来的一颗石头。

  “凭什么!”

  “曾兄小心!”

  两个声音交叠着响起,谢宁池却像是早有预料般,在两人都有所动作之前错开一步,看着那石子越过他落在了地上,砸出个不小的坑。

  他抬起眼,冷冷地朝着杨崇看去。

  方才那一击,几乎已经用尽了他的所有力气,直面上这个让他爹都心有余悸而不敢明目张胆地作乱的皇族人,杨崇整个人都在打颤。

  上下牙齿磕巴而起的“咔擦”声响在他的耳畔。

  寂静之中,谢宁池低了头去看那石子,似乎想将它踹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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