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姜茉茉垂着头坐在他脚边，将头枕在倦夜的腿上，睫毛上湿漉漉的。
“只是你我的婚期，怕是要拖上许久。”
“好。”
“魔道心诀戾气极大，切勿冒进，谨记。”
“好。”
倦夜还有千言万语想要反复叮嘱，姜茉茉就伏在他的腿上，无论说什么都是“好”。
直到重露和稀星在寝殿外再三催促，倦夜周身终究还是开始逸散出淡淡的水墨色雾气，本来还在轻抚她发丝的手渐渐垂了下去，人终于不再动了。
那水墨雾气在姜茉茉周身回转，久久萦绕，终究还是深吸一口气一般的下定决心，呼啸着冲破窗棱，身侧伴着紫青两道幽光，直奔天外。
姜茉茉伏在苏燃的腿上，依旧一动不动，感受到他的身体开始变得温热。
忽听寝殿外有人破口大骂：“苏燃，你个狼心狗肺的！说好了不走的，突然就跑了！你何时将我这个母亲放在心上过！”
原来是逍遥得了讯息赶了过来，终究却是没来得及。
她闯进寝殿，看到呆坐在床边的苏燃，正双目无神地呆坐着，又回到了痴傻的模样，便哭着扑了上来，将儿子的肉身抱在怀中，全然没了圣女国师的威仪，只是如同丢了孩子的母亲般，嚎啕大哭。
姜茉茉适时地退到一旁，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才好，毕竟自己也是个需要安慰的人，于是只好默默的出了寝殿，回手替逍遥关了门。
倦夜在的时候，她连碰自己的孩子一下都要小心翼翼，如今倦夜不在，她总算可以结结实实地抱着他。痛痛快快哭一场了。
此后很久，逍遥索性直接搬来森罗万象殿，整日亲自照顾呆傻的苏燃。
姜茉茉按捺不住思念，几次想要去探望，都被拦在了外面，只能找了逍遥陪苏燃晒太阳的时候，远远地偷看几眼。
那曾经光华万丈的人，如今只留下一副皮囊，失了魂魄的支撑，已是形容枯槁。
她心中阵痛，只得反复提醒自己，现在那花园中晒着太阳流口水的人不是她的男人，她的男人已经回深渊去睡觉了。
姜茉茉回到墨园，坐在妆台前出神，冷不防从镜中看到月隐不知何时立在了身后。
“你不必如此神伤，主上已经离去，留在宫中的，一俱躯壳而已。”
“我如何不知，可是我心中过不去这一关。逍遥她又如何不知，还不是比我更痛。”
月隐冷哼道：“逍遥不知主上是谁，作为母亲，关心则乱，人之常情。可你却不同，陪伴主上之人，岂能是终日风花雪月、儿女情长！况且，你既是逆鳞，更应多为主上分忧，至少无须主上为你分神，而非坐在此处愁肠百结、唉声叹气，实在面目可憎。”
姜茉茉听她此言，抬起头来，“他走的匆忙，未跟我多提逆鳞和玄金龙刺之事。”
“哼，”月隐又是一声冷哼，“岂是因为匆忙，主上不过是不想你知道太多而已。”
“那你告诉我。”姜茉茉的语气不知如何，有了一种不可违逆的气势。
月隐原本冰冷的神色稍加缓和，毕竟这才是她命定要服从的主人。
第146章 碧水千秋城（二更）
“玄金龙刺是主上从深渊带来的神兵，当时苏燃降生，便有预言，只有主上命定的逆鳞才能将龙刺从祭坛中拔出。世人皆知，龙之逆鳞，触而杀之，然而却忘了，逆鳞所覆之处，乃龙之命脉。”
姜茉茉眼睛一亮，“所以呢？”
“所以，主上一早筹备了我等三百零一名龙牙，伏于龙巢，专为等候逆鳞出世，只因逆鳞乃是龙的最后一重铠甲，不容有失。”
姜茉茉的脸上浮起了久未的灿然笑意，如果这个关于逆鳞的传说是真的，那么，我对于他，便不只是一个拖油瓶。
倦夜他一切尽在掌握，我只需要安心等他回来便好。
于是开心道：“好，月隐，谢谢你，我明白了！”
她在妆台前重又左右照了照镜子，“我定会好好的等他回来。”忽地从镜中看到月隐嘴角又流露出一丝不削。
“怎么，月隐你就这么看我不顺眼？我不高兴你也看不上，我高兴了你还是看不上？”
“哼，天真无邪，我是主上最出色的龙牙，本以为要为主上栉风沐雨守护他最重要的人，原来却是要留在这里给你做老妈子。”
“我又哪里天真无邪了？我这么听劝还不好？你干嘛一天到晚看我不顺眼！”
月隐收了脸上的嫌弃，正色问道：“逆鳞，敢问你可知自己要等多久？”
姜茉茉心中本就有这样一个疑问，倦夜走时说的含糊，她也不愿去问，如今这层窗纸被月隐捅了，不由得心中咯噔一下，“一年？他睡一年总够了吧？”
“错！”
“三年？三年还不够？”
“再错！”
“十年！十年总够了吧！”这是她的底线。
“逆鳞，”月隐上前一步，神色中几乎有了一丝悲悯，“若是换了平时，主上一觉睡上三年五载，本也无妨，但是此次他亲自上了虚空山，又多次耗竭，只怕不睡上百年，难以好转。”
姜茉茉本来手中摆弄的胭脂盒咣地一声掉在地上。
“百年！”
姜茉茉已经活了一百多年了，她知道一百年有多漫长，也知道一百年会发生多少事。而且在这个世界，没有药物和仪器辅助，她的生物脑会比过去的一百年衰老的快得多，她的机械体也会老化、残损，她能等一百年，只是一百年后，她跟他还有多少时间！
她强咬牙镇定，“没关系，一百年而已，我可以等，你看不出我已经活了一百多年了吗？而且我已经入了雪见境，寿命自然也会跟着延长。”
“不是一百年，也许是几百年。”月隐的声音愈发地凉。“我听说，主上睡得最久的一次，大概有七万年。世间沧海桑田，对于神祗来说，不过是一场大梦。”她悠悠地说着，走到姜茉茉近前，放在妆台上一物，“传音石，今天收到的，来自碧水千秋城。”
姜茉茉看了一眼那波光闪动的石头，人依然一动不动。
月隐转身出门去，临到门口，回头道：“你若想早日见到主上，倒是可以潜心修炼，魔修入了拜月境，便可以进入魔域。况且，你的修为即便如今用不上，将来为主上推倒虚空山、释放神脉，终究是要尽一份力，像眼下这般终日无所事事，绝非正道。”
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出了墨园。
姜茉茉将桌上那块传音石紧紧攥在手心，月隐，我知道你是刀子嘴豆腐心，可是这样残忍的戳我，真的很痛！
不过你说的没错，只要我小心地修炼心诀，便不必在此地苦守，待到上了拜月，便可以入魔域，去他身边等他醒来。
既然打定了主意，姜茉茉心头终于感受到多日未有的轻松，看了看手中波光闪动的石头，道：“琳琅，你这是要找我玩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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