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方瑾瑜让座，洪老大爷俩就先坐下了，两人没好意思可劲打量周围，都是眼珠子转到这又转到那，看什么摆件都新鲜。
方瑾瑜坐到了上位，不用特意摆出主人家的派头，他自身的气势也让洪老大觉得有压力，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个黑着脸的洪天卓。
“呃……弟啊。”洪老大刚开口便得了一记眼刀，他后面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嗓子眼里，这一下弄得他还不太敢再说出来。
之前在旧家的巷子里只有他和洪元，他放话说见了面看洪天卓认不认他这个大哥，当时他确实有几分底气在，可哪能想到真坐一个屋里了，洪天卓那架势倒像是他的大哥。
看自己爹这么老实，洪元更是不敢吭声，他低着头，总想拿余光扫方瑾瑜，那会儿他爹让他上来认亲，他叫“七叔”没得到搭理，等他硬着头皮再喊“七婶”的时候意想不到人家笑着应了他。
洪元就觉得方瑾瑜这人真好相处，他有这么样的一个七婶，说出去绝对让他脸上有光。之前江都城里有名的方琴师和更有名的混混结了亲，这事传得沸沸扬扬他们早有听说，今日真能走上亲戚洪元的心里都想上了等会儿回去怎么跟人炫耀。
屋中安静，坐下后一直没听方瑾瑜说话，洪天卓不禁暗笑，媳妇儿这是晾人呢，看来对付这种难缠的人还得是媳妇儿会治他们。
如此洪老大只好装出一副见过世面的样子来缓解尴尬，他“观赏”着墙壁上挂的几幅字画，微微点点头，就差再捋一捋下巴上的胡子了。
这当中方瑾瑜已经打量过了洪家父子，老的身上有股粗俗市侩之气，小的看着比云玖大不了一两岁，模样倒是精神，但心性应该是受他爹的影响，有股圆滑的劲头，洪天卓跟他们一点都不像是一家人。
听门外有脚步声传来，可是让洪家这爷俩有了动作可做，他们几乎是同时扭头往门口看。不一会儿是云玖端着茶进来，身后还跟着两手提溜着炭盆的李康，这是云玖想着刚才姑爷说的话，惦记他家少爷别一冷一热再闹病了，于是他让李康帮忙把炭盆送过来。
有一段日子没做上茶的事情了，或许也是出于习惯，云玖端着长方木盘，上来就朝着方瑾瑜那边去了，可当他的手碰上茶盏时他忽地又反应过来这家里洪天卓才是“老爷”的身份。
他懂规矩，这茶得先给老爷。
毕竟少爷算是嫁过来的……
云玖正要改成先给洪天卓上茶，不知道是不是他愣神的那片刻里让洪天卓猜到到了他想什么，这时就看洪天卓双手端起了木盘里的一盏茶，然后探身放到了方瑾瑜那半边的桌上。
云玖心说瞧瞧，还是姑爷会给他家少爷长脸，然而洪天卓嘴里还有更让方瑾瑜有面的，“夫人请用茶。”他恭敬道。
洪老大看了大为惊讶，刚刚洪天卓那煞神似的脸面真是说换就换啊，变脸都不如他快。他又真想训斥一句，洪家的爷们啥时候在家里地位放这么低了？但再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洪天卓的身上就显出了一股厉害劲和不好惹的模样，让洪老大还是止不住地诧异，他这个七弟怎么除了长相以外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方瑾瑜端起茶盏，眼里笑意盈盈，云玖最后给洪元上完茶后得了方瑾瑜一个眼神暗示，他站过来，方瑾瑜借着往嘴边送茶时和他低语了一句。
连洪天卓都没注意到云玖是得了他家少爷的安排才出去的，外面云玖关上门，走出去几步后身旁的李康忽然抬胳膊一把揽住了他的肩膀。
“走，带哥哥瞧瞧你自己住的那个跨院去。”
“不、不行，等、等着的。”云玖慌忙扭着从李康的身子里躲开，低着头说：“我家少爷还让我拿东西送来呢。”
“等着就等着吧，哎你脸红啥呢？”李康少有的没说玩笑话。
“热、热的。”云玖说完快步拐出了长廊。
院子里刮起的一股冷风正灌进李康的后脖子里，冻得他缩着脖子“嘶”了一声，望着云玖小跑的身影，他心说哪热呢？我怎么没感觉出来？
“洪家大哥做何营生？”
厅堂里，洪老大终于等来了方瑾瑜的问话，他刚喝了口茶，闻言放下茶盏，下意识有个挺起身板的动作，“我自己开了家买卖，小本经营，日子还说的过去。”
方瑾瑜听后笑了笑，轻轻丢给洪天卓一个视线，眼里仿佛在说：看你家大哥有本事的，再看看你以前。
洪天卓的脑筋又有点跟不上了，媳妇儿，你到底知不知道他跟我毛的关系也没有？
再说了上次是洪大姐带着闺女找他闹事，这回洪老大带着儿子又来了，他可真腻歪有这样的“亲戚”。
“哪上面的买卖？”方瑾瑜又问道。
洪老大的话音里显得意，“南街上的洪记粮铺。”
他一说这个洪天卓的脑海里又有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冒了出来，早以前赖七隔三差五就去洪记粮铺找洪老大要钱接济，给了两次洪老大就恼了，再见赖七去了他还真做出拿门板拍赖七的事情，当街破口大骂洪家没有赖七这号人。
虽说赖七不是个好东西，但是洪老大和赖七早就关系闹僵，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现如今他这个人的脸皮是有多厚？还敢借着赖七大哥的身份找上门来，能说出亲兄弟间走动走动这种话，可真少见这么真会恶心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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