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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养小首辅_假面的盛宴【完结+番外】(333)

  窦准抬头看向他,敲了敲桌案:“哦?你有何见解?”

  曹佥事舔了舔干涸的嘴唇,道:“下官倒没有什么见解,下官就觉出了点儿不同寻常。您说,一个小小的七品知县就能干出这么大的事,就不说咱们臬司了,那宁波知府,那定海卫,还有蕃司那边,难道都是瞎子,就坐任他干出这么大的事不管管?甚是还动用到那位来对付他?

  “按常理说,那位亲自动手,抑或是蕃司那边,都比咱们名正言顺,可偏偏这事就落在咱们手里了。宁愿饶了几道弯,都要落在咱们臬司这边,下官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

  他吐了口气,看了看窦准凝重的脸色,又道:“还有下官这趟去定海县衙,那姓薛的知县真是张狂,一般背后没人,可做不出这般模样来,所以属下总觉得大人就为了那点儿面子情,来蹚这趟浑水有些不值。”

  其实曹佥事说得还算是含蓄,也许是他刻意说一半留一半,但不代表窦准不会想。

  认真说来,窦准可不是谁的人。倒也不是没人拉拢他,不过他态度暧昧,左右逢源,一般无伤大雅的事找到他面前,他都会做个顺水人情。

  这样的人也是天生就会做官的人,明明没有给实话,偏偏各系都觉得他能算上自己人。即使这个自己人要打些折扣,却几乎没什么人对付他。

  就是靠着这份,窦准才会能做到这一方大吏之位。

  这次同样如此,浙江巡抚诸炳桐让人给他递了话,他当时也未多想,便顺口答应了。

  事后倒也觉得答应得有些冒失,所以他才会将自己的心腹曹佥事派过去。就是知道以曹佥事谨慎的个性,即使办不成,也不会办砸,左右还有回旋之地。

  如今照这么来看,明显是对方挖了坑给他跳。

  那他到底是跳,还是不跳?

  窦准在心里权衡起来。

  从目前来看,那姓薛的不过是个七品县官,而诸炳桐则是一省巡抚,甚至背后还站着邵开,站着那一位。他任期还没到,明显得罪了有些得不偿失,且就算任期到,回到京城,也还是在那位手下。

  他完全不用顾忌,偏偏心里总有一层隐忧。

  半晌,他才抬起头道:“你先下去,此事我自有主张。”

  曹佥事点点头,就退下了,窦准却是独坐良久。

  他扬声叫人,从门外走进来一个随从模样打扮的中年人。

  “你去一趟巡抚衙门,告诉诸巡抚,那人硬咬着海防兵备道和臬司衙门没资格拿人,要见到上面下发的文书。”

  “大人,只说这些?”

  窦准颔首道:“只说这些。”

  窦准派了人去巡抚衙门,那边什么也没说,此事便没了下文。

  不过留在定海县衙的兵,也没让撤。

  又过了一日,布政使陈德前来拜访窦准。

  “咱俩什么交情,这事你可得跟我说说,如今也只有老哥哥你能救我了。”

  陈德体态肥胖,五十些许的年纪,因为人长得胖,又一说一脸笑,颇有些弥勒佛的模样。事实上陈德也是出了名的笑面虎,别看他与窦准这么说,其实两人的关系虽称不上差,但也没到这种地步。

  不过这人倒是让人生不出恶感。

  窦准已经被他缠了大半日了,无论陈德怎么问,他都是打太极,就是没一句实话。也不说原由,就是扯一些实在不关自己事的幌子。

  见此陈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好你个窦启晨,咱俩可是同年,当年你赴会试,带的米被那些搜子糟践了,还是我借了你一把白米,你才能熬过那三日。”

  一提这些,窦准就有些窘了,又想着当初确实有这事,心不免就软了下来。

  他叹了口气道:“你也别总提那一米之恩,这么跟你说吧,这事我实在不想沾。一大把岁数了,还不知道能做几年的官,如今朝堂上波诡云谲,圣上的脾气阴晴不定,实在让人不敢涉足太深,也免得自身难保。”

  “你的意思是那姓薛的,背后站着——”陈德边说边往天上指了指。

  窦准本不想答他,可看他那可怜巴巴的眼神,遂迅速地点了点头:“也可能并不是,反正我是不打算搀和了。”

  陈德的眼神复杂起来,长叹一声道:“江湖越老,胆子越小。罢,你不搀和,我也就不搀和了。”

  陈德随后就告辞了,还不到晚上的时候,就听说布政使得了伤风,一病不起,大夫来诊过了,说病好之前不易见风。

  这话是蕃司衙门递出来的,意思也就是说巡抚最近处理不了公务,你们能自己解决就自己解决,不能解决就找巡抚和总督吧,反正啥事都得等布政使病好了再说。

  又遁了一个!

  前脚收到消息,巡抚衙门那边后面就砸了杯子。

  诸炳桐气得七窍生烟,在书房里来回打了好几个转,都止不住心中的怒火。

  “好你个窦准,好你个陈德,平日里说得天花乱坠,关键时候都是推辞!”

  旁边一个幕僚模样的人,劝道:“大人息怒,那陈德历来就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性子,处事也滑头。有好处的时候,跑得比谁都快,见麻烦来了,躲得也比人快。关键此人格外不要脸面,病遁的手段都敢用出来,为这样的人生气,着实有些不值当。”

  “倒是窦按察使那里也推了,着实让小的有些诧异。此人颇有城府,多年来周旋于各方势力之间,看似不显山不露水,可官也没少升。”这幕僚顿了一下,拱手迟疑道:“属下以为,若不这事大人也找个理由推了?”

  诸炳桐来回走了两步,猛地一挥手,道:“此事休要再提,本官推不得。”

  若是能推,他早就推了。难道窦准和陈德能看出来的事,他看不出来?这二人忌惮那姓薛的背后莫怕是圣上,他自然也忌惮,不然早在贺维第一次命人来递话时,就将那姓薛的处理了。

  可惜他牵扯太深,整个浙江谁都能推脱,唯独他推脱不得。

  “那索性便一不做二不休!”

  诸炳桐看了过来,目光灼灼。

  这幕僚道:“他即是要巡抚衙门的羁押令,那咱们就给他羁押令,反正人带出来,走到半路时便解决了,是时推给那些倭寇。人一死,就什么都说不了了。”

  “经之前一事,他定然会有所防范,这张羁押令该如何解决?即使羁押令可以毁,可上面若是问起来,不可能不走漏风声。”

  说了这么多,还是怕那个万一,万一薛庭儴是嘉成帝派下来的人,自己坏了圣上这么大的事,他可不是什么阁老,能顶得住圣上的雷霆震怒。

  “大人您忘了,之前臬司衙门出过面,那县衙乃至县里的人可都知道这事,甚至那县衙前守着的人,也是臬司衙门派过去的。”

  “你是说——”

  “咱们就找人冒充臬司衙门的人,是时上面真追究起来,那也是臬司衙门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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