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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女谋_君夭【完结】(69)

  二人拱手道:“家主思虑周全,那便劳烦了。”

  三人到达宏正堂时,桌上已然备齐了早膳,甄起一挥手臂请二人进去,东风笑同她一让,随即终于进入堂中,却见屋中,一个黑衣男子长身玉立,墨发束在身后,分外齐整,见了二人,拢袖拱手行了一礼,道:“敝下府侧君柳长吟,北阁下,玉公子,晨安。”

  这一行礼,手腕上悬着的药瓶便轻轻晃动,想来这男子是靠着时不时服药来维持身体的。

  东风笑玉辞二人自是回礼,东风笑暗自打量着这男子,只觉得他带着一种掩饰不去的疲惫与憔悴,鬼使神差的,她一瞧他,就想起她在房顶上瞧见的凄惨场景,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又匆忙扭过头去不瞧他。

  玉辞见状,强掩了笑意,心下兀自想着她口中的铁栓和锦盒。

  简单攀谈一二,便听着柳长吟启口,娓娓道来,而甄起便坐在他身旁,侧过头去瞧他,眸子里的光显出几分诡异。

  “我本是北倾羊城柳氏的二子,家里懂些粗浅武学,也能耍得一二;那日正值深秋,带着几位随从外出行猎,不料竟半途迷了路,逢着一个村落,因着随从众多,便分着住下,也怪我素来娇生惯养,习惯了一人一室,待出了问题,才发现连个照应之人都没有。”

  “本是只当睡了一晚,似是有一番地动山摇,谁知醒来后,便入了个黑牢,四下无人,也无声响,本是想劈开那铁栏越狱而出,不想本就清浅的内力也被封住,自觉成了个废人,便是颓丧,那牢中平日只有送饭之人来往,也不交谈,甚至数次想要撞壁而亡。”

  “所幸天无绝人之路,一日那狱卒来探视,我一个激灵,竟拽住她,几番挣扎,她的额头磕在铁柱上,那人便不省人事,我从她腰间取了钥匙来,摸索着开了牢门,这才逃出牢去。”

  “谁知出去了才发现这城中男子地位卑下,一路上屡经坎坷,终究无处可去,濒临饿毙,犹豫再三后我又回了这牢狱门口,本想自首——便是被抓进去,也好歹混口饭吃,不想这时有幸逢着了妻主,便被她带回。”

  “那时我才瞧见腕上的贞洁印子,妻主仁慈良善,告知于我这印子的种种,我便猜测,许是那得到印子的过程使得我内力被封,若是那传说中的‘圣水’能够破除这印子,是不是也能释放我被禁封的内力?后而,我日日夜不思寐,便是想得到那‘圣水’,可‘圣水’乃是城主一脉独有之物,岂会那般容易!”

  “我费尽周折,终于在一次大典之后,得以单独面见世子烈澜,那时他告知于我,说那水确实可以解除内力的禁封——因为他的父亲,本就是个阴差阳错闯入东女城的侠士,城主甚爱其父,竟使之得知了‘圣水’所在,他的父亲终究也凭借此物恢复了内力,离开了东女城,然而,这也导致了城主对于圣水的愈发严格。”

  说道此处,东风笑、玉辞二人心下已是明了,而柳长吟叹口气,继续道:

  “事已至此,我自是费尽心机,瞧准了那圣水,可得到已是难上加难,妻主有恩于我,岂能以此烦之?世子语以原由,却又无意相助。左右困顿,圣水难寻,几番曲折,再陷囹圄。”

  “那,然后……”东风笑颦眉。

  柳长吟一笑,当初他跌坐在那漆黑的牢狱里,自己都能瞧到自己干瘦如枯柴的手臂,笑得苦涩而又绝望——事已至此,也不盼着什么内力,只想活着,安安稳稳地活着。

  那时他迷迷糊糊地垂着头,却忽而觉得有人在用温热的手掌抚他的脸。

  继而,身子一轻,甄起是个力气很大的女人,抱起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他,竟毫不费力。

  他半睁着眼睛被她抱在怀中,听她对这狱卒解释着:“阁下见笑了,这是我家侧君,那日同我拌嘴吵架,一时气急,竟离府而去,还犯了这等事,我知道的也是太晚了。”

  那狱卒笑道:“既是大人家的侧君,想必是无大过错,也难怪城主大人会恩典。”

  甄起一笑,抱着他的手臂紧了紧,同那狱卒道了别,便举足返家,柳长吟任由她抱着,听着她在他耳边低声说着:“吟儿,你不必怕,我们这便回家,到了家,你依旧是侧君,好好地活着,也不需再瞎折腾。”

  她没有责怪他,纵使他跑到城主殿中寻取‘圣水’时,不曾念及她半分……

  柳长吟闻言,只得无力地点点头。

  他是外来的男子,嫁给一个女子为侧君,本是为他不齿。

  可如今,他脱逃不去,她出手相救,他无家可归,她尽心收留。

  也不多想,只想安心活着,只得委曲求全。

  这一番话交代下来,柳长吟不知吞了多少片药。

  “如此说来,若想要使得筋脉之事恢复,便需得到城主一脉独有的‘圣水’……”东风笑喃喃道,忽又抬眸瞧向甄起:“家主昨日曾告知在下,说明日便是东女城的祭天大典,其后还会有一场比武,将会选出东女城的城中勇士,接受城主授予的徽章和奖赏,可是如此?”

  甄起闻言心下一喜,道:“正是如此,便是明日。”

  “可笑一介外来之人,并无身份证明之物,若是贸然前去,可会显得唐突怪异?”

  甄起一笑:“北阁下多虑了,东女城虽不大,但人口终究也是不少,何况近年来,城主暗中从外界‘偷’来了不少人丁,依甄某所知,城主担心自己的作为引发众人不满,怒而反之,人口汇查之时,便只是表面文章,草草算了人家,并未细细查究,姓氏怕也讲不明了;何况所谓比武,乃是擂台制,台下观望为先,意欲挑战,便径直上台,不必报出性命,如此一来,也免得在大庭广众下说不过去。”

  又道:“若是见了城主,便以北笑二字相报,她应是不会起疑的;只是圣水贵重稀有,恐怕难以轻易得到,若是城主留阁下在城中任职,阁下应下也是无妨。”

  言下之意,并不想让东风笑冠以‘甄’姓,便是要让她带着‘北’姓去做事。

  东风笑心下明了,甄起这一番话,意在借刀杀人,甄起怕是料到了城主八成会留下她,因此打算借机利用,却只当不懂,颔首,又道:“笑虽不才,功夫平平,但有意面见城主,如此一说,心中通透,不过,明日烦请家主再帮指个地点,我便去一瞧。”

  甄起道:“这是自然!北阁下功夫了得,甄某预祝阁下满载而归!”

  自始至终,甄起不曾离开这房屋半步,见东风笑和玉辞由下人们领着,身影在门边渐渐消失,柳长吟的眸中飞快地闪过一丝落寞。

  一旁,甄起望了一眼门边,忽而扭过头来瞧着他,半晌,在他的目光中伸出手去,像当初她从牢狱里救他时那般描摹着他的面庞:“怎么,吟儿,还是想出去?”

  她看似心不在焉,可他能察觉到,她睫毛半掩的眸子里冷光如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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