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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女谋_君夭【完结】(84)

  一招一式下来,倒不像是比武,倒像是演练。

  丰毅瞧着自己的得意门生,也知他心肠仁厚不忍伤这小丫头,半晌,低声道:“孰强孰弱,孰胜孰负,只要上了场,便要尊重自己的对手。”

  韩聪闻言身形一震,咬了咬牙,只得使出全力去。

  场面便是一边倒的局面,转瞬间,东风笑的身影便满场滚、跌,好不狼狈,而韩聪也并非有意为难,委实不过是想着早点赢了这丫头,也少让她受点苦。

  半晌,东风笑打滚躲枪愈发得慢了,韩聪一枪便刺了过去,不料东风笑忽而一个闪身,竟拼尽力气在他的枪杆上一蹬,借力窜到他身后,双手攥住长枪就勒住了韩聪的脖子,韩聪一愣,也知是自己大意了,伸手拽住东风笑的枪便要将她拽开,不料东风笑拼尽全力拷着他的脖子,拽着长枪,两人便在那里一番争夺,持续许久。

  丰毅叹口气,心道韩聪每每仁慈,终于自己撞了南墙,见局面僵持,终于几步上前。

  “你很厉害,但是与你的父亲相较,还差得远。”丰毅将东风笑从韩聪背上生生拽了下来,东风笑狠狠攥着的枪杆也终于被掰开,韩聪的颈项也终于被解放开来,此时他的脸已然成了酱紫色,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勒痕。

  “你这毛丫头,打起架来,连命都不要了,不要自己的,也不要别人的,亏了这大哥哥还一个劲让着你。”丰毅呵呵一笑,拎着那枪掂了掂。

  东风笑累得喘着粗气,被丰毅拽着干脆卸了力气,那时她还小,也不知道别的,脑子里只一个念头——她没给古月丢人,没给爹爹丢人。

  东风笑想着那段故事,想着当初那些人的去向,眉眼里忽而染上一丝凄凉。

  此时,忽而听见军营里想了锣声,她陡然回过神来,冲回房去,熄了火,将那药汤解救出来——好在自己之前怕忘事,算了时间,特地把药熬好的时候放到了打更的时候。

  自己嗅了嗅那苦兮兮的药,东风笑取了个盘子,端着药碗便往玉辞帐里跑去。

  “美人儿?”东风笑撩开营帐的帘子,四下张望着,忽而瞧见桌案一侧,玉辞伏在桌面上,长发披散而下,长长的睫毛覆在眼眸前,他一呼一吸分外均匀。

  东风笑一愣,瞧着他露出的半边睡颜,忽而想起来,他已有将近两日未睡了。

  放下托盘走上前去,从一旁执了个毯子披在他身上,却瞧见了桌案上杂乱的药方,还有他握着笔的手,那墨色已然在纸上晕染开来。

  东风笑小心翼翼地将那笔从他手中抽出来,又将那张中间点了墨的白纸从他手臂下取出,折好放置在一旁,忽而瞧见他右腕上若隐若现的贞洁印子,她伸出手去轻轻抚弄着,只觉这印子已淡了不少,他的内力应当也快恢复完全了。

  忽而俯下身子凑近他去,凝眸瞧着他,看着他眼眸的四周有些青紫色,显出几分狼狈,她嗅见他周遭环绕着一种暗香,许是他发上的味道,她总觉得这味道分外熟悉,那日柳长吟扮成他的模样,她只是一凑近,便知那不是他。

  东风笑就这么凑近了盯着他看,她喜欢这么安安静静地守着他。

  却见玉辞的睫毛轻颤,继而朦朦胧胧张开眼来,瞧见她便是一愣,见她直起身子来四下扭过头去,仿佛是掩饰,又是唇角一扬,直起身来:“笑笑。”

  东风笑偷瞧被抓个正着,自觉出糗,也不瞧他,几步走到托盘旁边,一碰那盛着汤药的碗,发现还是温热的,匆忙给他端到面前来,道:“那天的…雪上一枝嵩,唔。”

  玉辞一笑,端过碗来,便嗅到一股苦涩的味道,他微微颦眉,心下却不在意,执起药勺来一勺一勺喝了个干净,一抬眸,却见东风笑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瞧,玉辞颦眉,只怕方才自己睡在案上,墨汁染上了面:“你在瞧什么?”

  东风笑闻言回过神来,微微眯了眼睛,唇角一勾:“美人儿好看——站着好看,坐着也好看;醒着好看,睡着了也好看;展眉好看,颦眉也好看……唔,都好看。”

  玉辞扬唇,任凭她伸出手来描摹着自己的面颊。

  东风笑随口的夸赞,却不曾想,两年后的一日,她会坐在桌案边,扬墨一洒便是他此时的模样,那画旁随手题着一句‘立则如杨柳临风,息则如玉山横卧;展颜扬唇间东风骤现,凝眉微蹙处春华潋滟’却是被窗外的春雨和泪水一并打湿……

  又过几天,那边的粮食终于到了,顺带着也带了些草药来,大营里磕磕绊绊地也算是挨过了一段贫苦日子。

  清晨时分,东风笑执着长枪在军营周遭足足溜了一整圈,见并无异状,便也往营帐里走去,瞧着一路上兵士们面黄肌瘦心里也是难过得紧,好在如今挨过来了。

  却见另一边,一列兵士立在隔离区外,里面的几位医者抬着一团东西匆忙向外走去,她一愣,近看来,才察觉到那已是个害疫病而死的兵士的尸身,他已瘦得皮包骨头,病得脸色蜡黄泛黑,若不细看,已然瞧不出模样来了。

  他们抬着这兵士一路到大营西南侧的乱坟岗火化,然后将骨灰埋下,立个简易的碑,却碍于年代,不敢写是血缨、破甲军军中的兵士。

  东风笑立在一旁,只是默默地低下头去,面前的医者们抬着一具又一具尸体走过,苍鹭之人自幼长在苍鹭山,因此基本上不会侵染疫病,因此这收尸的事宜,便被他们接下。

  东风笑将长枪向一侧一插,只是默默咬了唇角,肃穆地低下头去,这是她的弟兄们,她须得为他们的死亡而默哀。一旁,指挥搬运尸体的月婉擦了擦额上的汗水,面色也是沉重,瞧见她,几步上前来轻拍她的肩:“副帅。”

  东风笑闻言抬起头来,微微颔首:“月婉姐。”

  “这一次的尸体……已经搬运完了,现在,新的药也出来了,想来以后,害疫病而死的人会少上许多,抱歉,我们已然尽力,可是,挡不住死亡。”月婉笑得苦涩。

  东风笑忙摇头:“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先生们已然帮了我们许多,这一声‘抱歉’,可是收受不起。”她叹口气,又道:“我只恨自己,一路无能,弟兄们随大军南征北战,受尽苦楚,其心思,莫过于保家卫国,是我无能,未能带他们瞧见家国统一,又护不了他们的性命,只能垂首一侧,眼睁睁瞧着他们命丧于此……”

  月婉拍着她的肩头,低声道:“我自是了解,你已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如今万勿自我责怪,罄都沦陷,又值春寒未尽,天时地利,皆是不占,又岂能将这一切都抗在自己肩上?”

  东风笑沉了眸子,半晌,迟疑着点点头,却只觉一旁月婉的身子一个摇曳,她一愣,抄了枪便要拦出,却见月婉笑得带几分尴尬,东风笑侧眸一瞧,只见一个头发乱蓬蓬的男子,两腿岔开坐在地上,一手拽着月婉的腰带,一手抱着军中养的狗——小虎。

  “你……你你你,俞策,你要做什么?!”月婉气急地吼了他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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