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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他过分美丽[穿书]_骑鲸南去【完结】(226)

  问不到答案,曲驰茫然了片刻,缓步走上前去拎起了那只空荡荡的小桶, 把手上甚至还有陶闲握过的余温。

  曲驰愣愣地发力握紧了把手,想要留住那点细微的温度, 但又怕自己掌心的热力把这温度夺了去,就换了姿势, 用双手捧紧桶底, 揽进怀间, 珍之重之地走到簌簌落泪的周望身前。

  他腾不出手来,只能温和地用额头去碰她的:“哭什么呀。”

  周望啜泣着拼命摇头, 想通过这个动作否定些什么。

  曲驰安慰她:“不哭。”

  周望当真止了眼泪。

  陶闲化作一蓬旋光之前的眼神还在她眼前晃动,让她立刻记起了自己的责任。

  自己牙牙学语时,曲驰在她看来是干爹,是兄长, 但是,她在慢慢长大,懂得的东西愈来愈多,曲驰却始终停留在原地,很多事情学过就忘,青鹤一般的人物,却生了一颗稚拙天然的混沌心。她很快发芽抽条,长过了曲驰的年纪,便自然地跟陶闲学着,像姐姐一般带着曲驰嬉玩。

  现在也是这样。她得照顾曲驰,就像陶闲要求的那样。

  周望咽下口中酸楚,一袖抹去颊上残泪,作出一副笑脸来:“雨后起风,雾气迷了眼了。”

  再简单的谎言都能骗得过曲驰,他窝下身,谨慎地吹着周望染着泪意的眼睛,每一口都带着暖香:“吹吹,不难受了。”

  孩子模样的大人周望,牵着大人模样的小孩曲驰往塔里走去,曲驰眸光纯稚,只顾专心盯望着小桶,探询他自己的物外之趣,丝毫不顾旁人眼光。

  周望负责守着曲驰,安抚于他,其他所有人均聚至溪边,心中种种惶惶不安,随着孟重光冷声的解释,逐渐落地生根,脚踏实地地化成狂喜与悲伤相掺的酸涩情绪,撬开每个人的唇舌,缓慢地钻进去。

  陶闲实在是个没有重量的人,字面意义上的。他的一条命像充盈了热气的孔明灯一般轻飘飘的,就像周北南,总疑心他进蛮荒第一年就会病死,他也不负众望,的确是大小病不断,每一次都像是挂在要死的悬崖边上,摇摇荡荡,但每次他都能双臂一撑,把自己甩上崖来,苟延残喘一阵,又滑跌下去。

  重复得多了,当那人真的纸片似的飘远了,大家反倒觉得他还在,还随时会从塔中走出,期期艾艾地询问自己能为他们做些什么。

  陆御九含着眼泪,不死心地追问:“陶闲是真的……真的不在了?”

  孟重光没有说话,他旁边的徐行之亦是默然。

  这样的沉默反倒让陆御九燃起了些希望,他攥紧衣角,鬼面后掩藏的双目闪出动人的微光:“不一定,不一定的

  ,这神器碎片总该有些灵性,没有平白要人性命的道理……”

  他竭力避免提及那碎片是生长在陶闲心脏中的,他拉拉杂杂地分析了许多,最终得出的结论是,我们快些过去吧,别叫那头的陶闲等急了。

  不必他说,大家均是心知肚明:蛮荒之门已开,该是他们离开的时候了。

  谁也不知耽搁的时间久了,这蛮荒之门是否会重新关闭。

  经过商议之后,那些无牵无挂、与陶闲也并不相熟的弟子在前开路,鱼贯消失在了光门一侧。

  谁想,大家在曲驰这里又撞上了瓶颈。

  曲驰固执地抱着盛满黄泥的小桶,蹲在塔内小溪边,清凌凌地凝望着水光,仿佛水里随时会钻出一个陶闲来:“我哪里都不去。陶闲说过他要出门久一些,让我好好等他。”

  周望毕竟只有十三四岁,能忍住眼泪已是拼尽了一身气力,因此安慰的话听来简直是气若游丝:“干爹,走吧。干娘已经……他在我们要去的地方等我们呢。”

  曲驰抬了眼睛问:“他去哪里了?”

  周望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她若是现在开了口定然会哭出声来,只能汪着一渠泪,笑着看曲驰。

  曲驰催她:“阿望,说呀。”

  小孩子没心没肺的逼迫最容易叫大孩子手足无措,周望垂下头,而徐行之自外走来,蹲在他身前,将“闲笔”置于膝上,缓声哄他:“陶闲他打开了蛮荒之门,现在可能已经到现世去了。”

  曲驰眼睛亮了亮,继而又隐隐现出受伤之色。

  他喃喃地问:“为什么你们都知道他去哪里了?为什么他不告诉我?”

  说完他怏怏地垂下头,玩了一会儿玉柄拂尘,方才下定决心这回要闹些小脾气:“我不去什么现世。行之,你去告诉他,我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等他。”

  周北南难得开了灵窍,上前来同徐行之一起真心实意地欺骗他:“曲驰,陶闲就在门那边。你也知道他身体不好,离了你就是只软脚虾,你真放心他一个人……一个人……”

  周北南一席话倒是把自己说难受了,喉结升降数下,方勉强咽去一口酸气。

  “是呀。”周望将抑在胸口的长长一口郁气尽皆吐出后,灵犀一动,想到了一个绝妙的理由,“……干娘跟我说,他去现世给你买糖葫芦了。”

  曲驰立刻就不难过了:“……真的?”

  陆御九把自己镶嵌在塔门处,不肯靠近,只敢远远地附和:“……是啊,他不让我们告诉你,说要给你个惊喜。”

  周北南想起今早自己与陶闲的最后一番对话,心中生憷:“是,他今早还跟我说,要给你弄糖葫芦来。”

  大家齐心协力地为曲驰编织了一个糖稀色的金黄梦境,也都在极力哄骗着自己。

  曲驰认真地将目光转过每一张脸,他辨不出这些脸背后隐藏的悲欢,只觉得他们都在笑,一颗莫名悬着的心才端端正正搁回了原位。

  他搂着小桶,快乐地站起身来:“那我不生气了。我去找他。”

  曲驰轻而易举地得回了他的快乐,然而,就连向来冷情萧疏的孟重光都别开了视线,不敢直视他的这份纯真的欢喜。

  他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带走了他的剑和拂尘,提走了陶闲的针线小篮。陶闲为他新做的衣裳,他一件都未曾带。

  在曲驰看来,小篮子就是一枚取之不尽的泉眼,只要小篮子在,就会有源源不断的新衣服从篮中冒出。

  光门并无要消失的打算,月亮似的横亘在小河边,曲驰满心欢喜地来到它跟前,不加任何犹豫便钻了进去。

  一脚踏入那光波潋滟中时,曲驰突觉灵台一震,从他识海深处蜂鸣似的传来声声人语。那声音颤抖、虚弱又卑微,并不壮阔,也不豪迈。

  “……求你让我,陪曲师兄,同去。”

  ……是谁与他约好同去?

  ……但他为何又是一人归来?

  恍然间,曲驰只觉跌入了一道温暖的怀抱,在他踏入门间时,光门似乎衍生出了无尽的温暖,化出了两只手,谨慎又胆怯地将他拥住片刻,又轻轻放开了手,把他缓慢且坚定地推向现世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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