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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春入旧年_老胡十八【完结】(208)

  她做贼似的,四周看了一圈,见除了仰头望着“黄鹂鸟”的胡沁雪,这院子却是再无他人的。江春快速的撩起裙角,塞进腰间,露出下头的贴身衬裤来,倒是有些像后世的打底|裤。

  做好这番准备,她又警惕四看,见无人后才放心的抓着上头的树枝,脚蹬剪过的树干,四肢齐齐发力,往上攀爬。

  好在她这四年来注意锻炼身体,家中活计也没少做,倒是练出一身力气来,手脚尚算灵活,不消几分钟就爬到了能够得着风筝之处。只是那风筝被淳哥儿连续拽了两次,紧紧卡在了枝叶繁茂之处,光够得着还不行,得找根站得稳的树枝才行。

  习惯性的,她又站树上往四下看,见仍无人注意这边才放下心来。

  江春慢慢挪到了一根成|人臂粗的树枝上,轻轻用力闪了闪,见树枝还算牢固,她方一手扶了高处一枝,稳定好重心,另一手轻轻掰开树叶,抽丝剥茧将那“小兔子”拿出来。四月中旬正是杏子半青不黄时候,指头尖大的小绿团掩藏在绿油油的树叶下,要仔细看才能见得着。

  而在另一处,有那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却是一眼就将树荫掩映之下的小姑娘给看到了。

  且说窦元芳,自三月二十那日在南阳见了胡家一行后,风雨兼程,与窦四合力追了五日赶到鄂州却未追上那杨家幕僚。

  主仆二人倒也不气馁,晓得那人不是善茬,他不从邯郸北上山西,却绕道湖北,窦元芳就知他不过是想绕个大圈子甩掉尾巴罢了。二人又一路循着线索踪迹,直追到了临汾,才将他人拿住,但那账本却是怎也问不出来,他却是想好了只要拿到了人,回了汴京,皇后娘娘手下有的是能人能问出账本下落来。

  故终于赶在昨夜回了东京,将人物移交与坤宁宫,今早才回了府。

  待回了府才晓得他那位好母亲又办了场桃花会。他看着阖府已经结出小桃子来的桃树,心知母亲这次又要将花宴丢与祖母操劳了……她哪次不是自己满京城的下了帖子,到了正日子人却不见踪迹?

  正好站在府内书楼高处,他见着祖母后院的某株树上……嗯,居然爬了个人。他亲眼见着那个身影四脚四手攀着树干爬了上去,似个努力爬行的小乌龟。

  待好容易上去了,那身影又做贼似的四处张望,他才看清,原来是那小儿……哦,不,小姑娘,她已经长大了。虽然个子不高,但不得不承认,那是个分外明显的少女了。只是,这般年纪还似个男童样爬高上低,她那些规矩不知又学到何处去了。

  想起三年前那几次,在他面前的她,永远是个规矩样子,但一到了别处,却又是副鲜活样子了……她这是怕着他?

  待他再回过神来,见她已完全穿入了杏树叶子里,只那身白玉兰的裙子在一片葱绿中格外显眼,尤其是那贴着腿儿的白色衬裤……她可真瘦,腿儿还没他胳膊粗罢?不过倒是挺直的。

  他忙转开眼睛,不敢再看。却见树下站了淳哥儿与个老妪,还有胡太医家姑娘也在玩风筝。他懂了,她定是爬树拿风筝的罢?

  眼见着她慢慢的,一步一挪到能够着风筝之处,貌似是没站稳,抖了下,他的心也瞬间提起来……这般快一丈高的地方跌下去,不定出个好歹呢。

  他顾不得多想,只下了书楼往祖母院子去。

  一路遇着几个老仆,皆奇这位相公怎回来了。

  杏子树上的江春却是头大了。她刚将风筝拿出来,下头淳哥儿稍稍用力就扯了下去,她松了口气——大功告成!但眼下这三米多高的树,她要如何下去?

  照着原先法子却是不行了,因刚才有几根枝丫已被她踩断了,再找不着支撑点了……跳下去?轻则崴了脚,重则断手断脚,她怎么解释来做客一日就负伤?

  没法子的她只得在树上犹豫起来。

  突然,只见树下正前方来了个身穿暗紫色常服的男子,那一双入鬓长眉实在夺目……窦元芳来了!

  窦元芳来了?!

  江春顾不得想他怎就赶了回来,只心内哀嚎一声,她的裙子还塞在腰上,光穿了个“打底|裤”爬在树上……衣着不雅,行为出格,她的书又要“白读”了。古板正直的元芳大叔这次不止是皱眉头教训她那么简单了吧?

  江春|心内仿似有一万只小羊驼在奔腾,自己今日真是闯了鬼了!好生生来做客的人,为何要来放风筝?为何要来爬树拿风筝?

  就在她心内羊驼奔腾间,窦元芳来到了树下。

  “请父亲安。阿爹何时回的?我今日好生吃药了,曾祖母允我来放风筝了!还是阿爹你画的小兔子哩!你看,就这个……”淳哥儿望着父亲板了脸色说不下去了,那分外雀跃的嗓音渐渐低不可闻,还有些含糊不清。

  “好生说话,低着头嘀咕像什么样?大方些说清楚。”他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是训斥的话,哪个小儿受得了?

  果然,本就胆小的淳哥儿一下就蔫了,脑袋垂成了鹌鹑……大抵小儿在长辈面前都这模样罢,江春以前也是这样被窦元芳训的。

  她在树上看得皱眉,有些心疼淳哥儿,才多大的人儿,一年到头见不了几面的父亲好容易家来了,不说嘘寒问暖,第一句话只是训他……

  窦元芳自也看到了儿子眼里的孺慕,只觉着头更疼了,叹口气道:“今后莫这般小家子气了,男子汉就该光明正大、字正腔圆的说话,可知了?”

  淳哥儿低着头,带了哭音答应:“是,儿知晓了。”

  窦元芳看他只露了个头顶出来,貌似还哭了?愈发头疼,每次他一要训斥,好生教教他,祖母就拦了去,不是怪他严肃了吓到他,就是怕他真动手伤了他……其实这七年来,他是真从未动过手的。

  兰燕嬷嬷从旁露了脸出来:“二郎何时归的家?将才老夫人才提起呢,这祖孙二人倒是心意相通。老夫人若晓得您家来了,不定如何高兴呢!”

  窦元芳亦只“嗯”了声,指着树上身影问:“这是怎回事?”

  江春不好开口,只留兰燕嬷嬷解释了一通,换来窦元芳“嗯”一声,望着上头那个十分不雅的姑娘,他又对着嬷嬷道:“风大了,你先将淳哥儿领回房去。”

  果然,那淳哥儿逃也似的走了,胡沁雪也不知顽到何处去了,院里就只剩树上树下两个人。

  “下来罢,人都走了。”

  “我……我下不去了。”江春脸红成了秋日的柿子。

  “那你将才是如何上去的?”他明知故问,想让她长点教训。

  “爬上来的……不能行礼,还望窦叔父见谅……窦叔父能否,能否悄悄的不要声张,帮我找架梯子来?”江春只得向他求救,总不能窝树上到天黑罢?待会儿有人往这儿来了,见着她这副样子,真的可以直接卷卷铺盖滚回金江去了。

  谁知窦元芳半日不出声,只朝着她微微张开双臂:“下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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