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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春入旧年_老胡十八【完结】(229)

  他能不能考虑一下自己豆蔻少女的年纪?能不能想想她如花似玉的形象?那大鸡腿儿哪怕是让老板给切小块些也好啊!

  江春叹了口气,唉,每办法,谁让她自己不争气想吃呢?只能喊老板娘帮她加工了!

  她刚要喊人,却见眼前多了双筷子出来……她眼睁睁望着他把自己碗里的鸡腿夹走了,忙着急道:“窦叔父,别……我……”还要吃的!

  却见对面男子嘴角轻笑,只用自己刚吃面的筷子将那鸡腿夹住,用了些巧劲,也就三下五除二的动作,那鸡腿肉就被他小块儿小块儿的剔下来了……江春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那被他“剥”得精光的鸡腿骨。

  若不是还有人在场,江春恨不得为他鼓掌了,果然,练武之人就是不一样,连个鸡腿都能剔得这般利落。

  只见他专心致志挑出那骨头,用筷子将那些小块儿的鸡腿肉又夹回江春面碗里。

  江春红着脸,为自己不带脑子误会了他而害羞,人家这般正派,怎会贪图她个鸡腿?倒是没注意到他全程用的是自己吃面的筷子。她只低着头夹起一小块来尝,肉|香浓郁胜过鸡汤,还被他剔得大小正好入口,那透明胶质的韧带嚼起来亦不费劲……不止肉好吃,还满腹的暖和与安逸,就是历来最不喜的面食,仿佛也成了人间至味。

  如果能忽略掉塞牙这个问题的话,这顿晚食将是她吃过最贴心的一餐了。

  那鸡腿肉属于长而结实的肌纤维,他剔时肯定是顺着纹理来的,而她那细白的小牙齿却有个问题——牙缝有些大,容易塞牙,尤其是这一丝丝儿的肌纤维,尽管已经很小心了,还是有几缕“漏网之鱼”在那些缝隙中留恋不去。

  摔!好生尴尬!若无人注意也就罢了,她偷偷低着头整理一番,但对面坐了个直男,江春毫不怀疑若自己“整理”的话,他定会黑着脸问:“你这小儿剔牙为何不用牙签?”

  方一想到他一本正经的黑着脸质问她的样子,江春就忍不住笑出来。

  元芳却是惴惴的,直到剔完了才反应过来忘了换双筷子,还是在自己刚吃完面的碗里,这小儿历来爱洁,怕是又要嘟着嘴赌一场气了……他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怕她不肯吃自己碗筷碰过的,又期待若她吃了,那不就是与自己同食了麽?

  直到江春小心翼翼吃了小口,又吃了小口,他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下来,故意装出一副从容样子问:“笑甚?莫笑了,快些将东西吃完,待会儿冷了。”却不知自己嘴角笑意愈发明显了。

  江春闻得此语,愈发熨帖,果然埋头吃起来,吃得尤其香甜。

  老板娘见他们面对面傻笑,以为是青年夫妇一对,笑着打趣:“大兄弟对你家娘子可真好哩!娘子是个有福的!”

  惹得两人对视一眼又不自在的笑起来。

  直到江春肉吃完了,元芳才歇了筷子,耐着性子与她说了些闲话。拜他“闲话”所赐,江春才晓得,原来这东京城的夜市是从天黑开始摆开,平常日子可一直持续到丑时末(凌晨三|点),若逢年过节却可通宵达旦的……看来古人的都市夜生活还是很丰富的。

  因江春穿的衣裳也不多,渐渐觉出冷来,两人吃过面,顺着灯火通明的汴河走了一段,就在江春准备告辞回学寝时,元芳突然说了话:“你日后千万小心些,最好莫出门。”

  江春谢过他的嘱咐:“是,窦叔父,多谢叔父提醒,日后晚间我都不出门了。”其实汴京白日太过焦灼,晚间正凉快,散了午学,与胡沁雪高胜男约上,按说出门耍玩一番是最好不过的。但江春晓得他规矩重,他说甚听着答应着就是。

  “莫以为应下就可……另外,白日间也莫出门……”似是有话要说,又收住了口。

  江春愈发不解了,好端端怎还连白日也不能出门了?她歪着脑袋望他,耳边的发被河风吹得毛绒绒的,黑亮如葡萄的瞳仁里倒映出河上的灯火,仿佛有些闪亮的星星在调皮的眨眨眼……倒是与四年前第一次见她一般,又认真,又可爱,恨不得揉揉她脑袋。

  那次他去王家箐找淳哥儿的“救命恩人”,一进门就见她红了脸追着几只小鸡仔满院子跑,黄绒绒的头发虽跑得散落耳前,但红扑扑的脸蛋和亮晶晶的双眸却是格外惹眼……虽然她的眼神自始至终就没落自己身上。

  她的眼,从始至终只落在寿郡王世子身上……嗯,虽然她该是至今也还不知那儿郎身份的。

  是啊,她这般年纪的女娃儿,恐怕还是更欢喜与同样青春年少的儿郎一处罢?他要出口的话又梗在了喉间。

  窦家的路愈发艰难了,到底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还是更上一层楼,谁也说不准……他又何必多惹是非?且待事毕,若真有这机缘,再说不迟,她才十三岁,还未长大呢,他不着急。

  不待她细问,元芳右手握拳,放嘴前虚咳了一声,又解释了一句:“日后……京内恐会多生事端,你莫随意出门,若遇事,就去东市迎客楼寻叶掌柜,他自会助你。”

  江春愈发不解了,怎么有一种在交代什么的感觉?上次在南阳都说有事去安国公府寻他,这次居然是去迎客楼寻个掌柜?

  心念电转间,江春反应过来:以他这多次对自己的帮助与优待,不可能自己有事不让去寻他,除非……他帮不了自己。那又是甚原因令他堂堂国公府嫡公子都帮不了她呢?是他人不在东京城?还是有事脱不开身?那迎客楼就是他的私产了?

  似他这般从来光明磊落,正直的封建士大夫,是什么缘由逼得他不得不办下私产,留下条后路呢?四月间在窦府那短短一日功夫,对那窦家的大体情形,她也算管中窥豹,可见一斑了:老弱不堪的窦祖母,软弱好色的窦宪,贪婪如蛇蝎的小秦氏,随时蛰伏着准备咬他一口的庶出兄弟,两耳不闻窗外事自身难保的大秦氏……窦家果然如谭老所说的“一门烂账”。

  只是,以窦祖母对他的维护,怎会忍心将他困在那后宅泥塘中?若不是窦家后宅之事,那到底又是何事?他怎就晓得自己会脱不了身呢?难道是……要去外地?

  江春忍不住心内好奇,脱口而出:“窦叔父是要去何处吗?”

  元芳不想透露太多,多说几句,以她的聪敏,定能晓得些蛛丝马迹,这都是窦家的烂事,就让她好生读书吧,故也只“嗯”了声。

  江春见他沉默样子,想起那日众目睽睽之下老夫人自请收回爵位的情形,当时他分明是了然于心的,该不会是与此有关吧?

  她心头无端端就担忧起来,着急道:“窦叔父去何处,可以悄悄告诉我吗?我保证不说出去。”语气里带了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翼翼。她生怕他会成为第二个高洪,说不见就不见了,从此茫茫人海,偌大个汴京,她去何处寻他?去何处寻他们?

  元芳见她飞扬着鬓发,皱着眉头着急,一着急还将眼眸急得水亮起来,心内顿时软成一片,只觉着有根薄薄的羽毛,在轻飘飘的拂动着他的心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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