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则不敢轻举妄动,静待片刻,才缓缓睁开一条眼缝。
下一刻,萧远倏然睁开眼睛,目光如炬地看向怀中的清源真人。
对方依旧 紧闭双眼,清俊的脸庞苍白似雪,别有一番病态柔美。
他失望地垂下眼睫,并未察觉床榻下面还有一个被他吓得出窍离体的心 。
叶则：“……”
混账徒弟,大半夜突然睁开眼睛,差点没把你祖宗吓死!
经此一遭,他这一晚上是没敢再上身了,只能委屈巴巴地坐在脚踏上 将就着睡了一夜。
天边露白之际,萧远睁开眼睛,起身为怀中之人穿好外袍,又温柔耐心 地将那一头如瀑黑发编岀几股细长的发辫,再以殷红发带束至脑后。
叶则一看他熟练的手法,就知道萧远这万年来估计没少给他编小辫儿。
萧远给清源真人净了面后,才穿上一身劲装,洗漱完毕就提着剑去了殿外庭院晨练。叶则被迫罚站看他练剑,一时技痒,索性也跟着练了起来。多年没有碰剑,即便曾是修真界的剑修第一人,他的剑法也有了显而易见的退步,更遑论跟身旁的萧远相提并论了。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他的徒弟独自在修真道路上走 了万年,早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一套剑法练完,萧远似有所感,目光朝着叶则所在的方向看去。从昨夜起,他便一直隐隐有种遭人窥伺的感觉。但凭他半步飞升的修为都无法抓岀此人,可见对方与他实力相当或者更胜一筹。可这样的人,三界之内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所谓三界,即是修真之士所居的修真界、凡夫俗子所在的凡人界以及亡魂鬼魄聚集的幽冥界。凡人界虽有奇人异士身负绝技,但相较于神通广大的 修真之士,仍是如蝼蚁一般渺小,根本不足为惧。如今的修真界也是人才凋 敝,远没有万年以前群星璀璨的盛况,能与萧远匹敌者也不过三人罢了。
而这三人已经闭关千年,再次出关想必就是九重雷劫降下的时候,哪还 有闲工夫来找萧远的麻烦？ 至于幽冥界,那是鬼王一家独大的地方。鬼王与萧远素来交好,没道理 会如此冒犯于他。
萧远收剑还鞘,眼底寒光一闪。莫管那人到底是何居心,只要有所图 谋,总有一日会露出马脚。
用过早膳之后,萧远挥退仆从,又回了殿内陪着清源真人。
叶则心里暗想,这家伙连魔族政务都不管了,真是实力演绎什么叫做“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萧远倒也没闲着,把清源真人往躺椅上一放,便自个儿坐到书案前开始 翻阅卷宗典籍。这万年来,举凡三界之中与凝魂聚魄沾上一星半点关系的藏书都被魔族修士尽数夺来献予他了。他一向聪明,惯会举一反三,这么多年来不知做了多少次招魂实验,成功者数不胜数,但就是没有一次能在他的师尊身上应验。
但他不死心,哪怕已经绝望,只要活着一日,他就不能放弃这件事情 叶则坐在萧远对面,看着他提笔写字,目光不由自主地从纸上游移到了他冷峻的脸上。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还真从没见过萧远对自己板着脸的模样。
“你啊,小时候就是这个臭德行,怪不得同门师兄弟都不爱跟你亲近。”
叶则仗着萧远此时看不到自己,一边语重心长地说着,一边伸手去刮 了一下他的鼻梁。
萧远笔尖一顿,抬起眸来,极具压迫感的暗红眼睛冷冰冰地注视着前方。可惜盯了半天,也没把装神弄鬼的家伙找出来。
叶则忍不住笑道:“瞪什么瞪？你又看不到我。”
他话音刚落,萧远便将笔一扔,霍然起身。
叶则吓了一跳,连忙向后疾退几步。
两人僵持片刻后,萧远走到躺椅旁边,蹲下来戳了戳清源真人白晳的脸 颊,长叹一声。
叶则亦步亦趋跟过去,在他身边蹲下。
他看萧远愁容满面,心里也在发愁,该寻个怎样的时机露面才算合适？ 所谓近乡情怯大抵就是如此,他明明想要尽早让萧远得知自己已经回来 的事情,却怎么也迈不出最后一步。
也许是因为萧远对他的身体做出了那般狎昵的举动,让他感到有些难为情了。又或者是这万年的时光将他所熟悉的弟子变成了陌生的魔族尊主,他 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便下意识地想要逃避。
所幸叶则并没有纠结太久,这个摊牌的时机很快就来了。
朔月之夜,萧远头一次离开这座魔族王宫,前往他修炼的洞府。
叶则如影随形地跟在后面,有点好奇徒弟现在的洞府是个什么模样。他看着萧远那副伤风败俗的扮相,不禁陷入沉思,都说物似主人形,这厮的洞府该不会跟人一样骚包吧？ 萧远并不知道自己被人腹诽了一通,他直觉这段时间一直跟在他屁股后 面转悠的家伙又跟了上来,然而已经笼罩方圆数十里的元神依旧没有任何发现。
但他不急,今晚一切就能见分晓了。
叶则也明显感觉到萧远已经起了疑心,正在想方设法地找他。说实在 话,他对此既感到不安又有几分期待,萧远见了他会有什么反应呢？
会不会当场哭出来？想到这个可能,叶则居然有点跃跃欲试了。
萧远的洞府出人意料地简朴,叶则环视一周,发现这个洞府竟与萧远原先在赤霄峰的洞府一模一样,就连那张寒玉石床也如岀一辙。一点都没有魔 族尊主应有的阔气排场。
洞府之外雷鸣轰隆炸响,叶则看了一眼封闭的石门,又将目光落在萧远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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