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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君臣_桥半里【完结】(33)

  极目远眺,看得见京城和大半宫城,雨中的城池显得那样肃穆安静,彰显着京城威严。

  君臣赏着景,一时都没说话。

  顾缜一声叹息,似是感到了凉意,返身走回塔中,在准备好的榻上半躺着,谢九渊刚想跪下,被顾缜拦住了,让他坐在塌边的脚踏上,谢九渊谢了恩,依言坐下。

  “三宝倒是给你备了椅子”,脚踏毕竟是赏奴才坐的,虽说君王面前,臣子便是奴才,免跪还赐坐脚踏已是非同一般的荣宠,但谢九渊毕竟对顾缜来说也非同一般,故而顾缜还解释了一句,“只是脚踏离朕近些,方便说话。”

  谢九渊笑了,“能离陛下近些,臣求之不得。”

  油嘴滑舌。

  顾缜看看他,只看得谢九渊心猿意马,才说起正事:“朕让你在江南多看、多听、多想,现在说说,都看了听了想了什么?”

  谢九渊思索片刻,娓娓道来:“臣去时,曾上折陈了通船费所感,陛下的回批可谓是醍醐灌顶。次日,船经淮安,下船休整时,宿卫打听出一件新闻。”

  “当时,淮安知府正在怡红阁大摆宴席,请的是江南道监察御史,这二人同为文相门生,此番宴请却不是为了叙同门之情,而是淮安知府被江南道监察御史抓了把柄。”

  “说是淮安知府府上的一名衙役,也是淮安知府第九房姨太太的亲弟,强抢了淮安盐商魏家一名家仆的妻子,那女子不堪受辱,跳井而亡,家仆与衙役争执起来动了手,被衙役借机锁进牢里害了性命。那家仆是世代伺候魏家的忠仆,魏家是官商,遍寻门路,找到了江南道监察御史告状,想要一个说法。”

  “回程时,也停靠了淮安,臣托宿卫下船打听,当时告状的结果,自然是不了了之,江南道监察御史反倒敲了魏家一笔竹杠。此时魏家已是贿考罪民,树倒猢狲散,淮安盐商的称号,换了当地另一家盐商顶上。”

  见谢九渊言语中似有不忍之意,顾缜叹了口气,道:“佛家说因果业报,如影随形,现世报不了的,还有前生后世,三世因果循环不失。故而百姓愿意信佛,忍了苦难,指望来生享福,那些权大势大的恶人们,他们无力惩戒,也只能指望他们来世遭报应。然则,寻常百姓一旦行差踏错,惩戒却来得最快。”

  谢九渊跪在脚踏上一拜及地,诚心道:“陛下明察秋毫,有仁爱之德。”

  顾缜推着他的肩膀让他坐起来,问:“那谢大人是悟出什么来了?”

  “民生多艰”,谢九渊沉声回答,顿了顿,又道,“为官不易。”

  “为官不易”,顾缜跟着他重复了一遍,才问:“怎么个不易?”

  谢九渊看向顾缜,略一犹疑,说出了一段可谓大不敬的话:“先帝末年,弄权任性,百官苦不堪言,文相为朝堂砥柱,以一人之力维持朝政,可谓天下官员表率。臣原以为文相只是贪恋权柄,此番下江南才明白,文相虽未严掌奉天殿,地方官员却被文相掌了半壁江山。‘文半朝’确实是文半朝。”

  “以臣途中见闻为例,淮安知府是文相门生,本应监察的江南道御史是文相门生,淮安知府的上级江苏巡抚、上上级江南总督,全是文相门生,官官相护,何来监察?地方做事本就艰难,不是文党的官员,为了好做官也会加入文党。一地如此,冤案无数,数地如此,国家危矣。”

  “文相用错了一个冯伟象,错处却不是他用错人,而是不该结党营私,有一个冯伟象,就有数个没被查出的冯伟象。文党之过,已不是文相当年之功可抵,绝不可放任其无尽增殖。”

  顾缜笑了,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问他:“你打算用梅子期?”

  “是。”谢九渊一愣,即刻答道,“文相不会再信任他,也不会明着与他撕破脸。他永远背着文党的名声,却要为陛下做事、”

  说到这里,谢九渊又是一愣,又一拜,谢罪道:“臣绝无结党之意!”

  顾缜没有让他起身,忽然转而说了别的事,问:“爱卿可曾看那锦囊中的字条?”

  “未曾。”

  反正谢九渊跪在地上,顾缜也就放任自己盯着他的肩背,又问:“那爱卿,你猜一猜,那字条上写得是什么?”

  谢九渊咬牙直言道:“臣斗胆,猜字条是空的。”

  “爱卿果然聪颖”,顾缜面露哀戚,却不得不继续问,“那爱卿,你知不知道,朕为何给你一张白纸?”

  谢九渊亦是直言不讳:“陛下是想告诉微臣,臣没有退路,而且,臣必须自己走出一条路。”

  “说得好。”顾缜凝眸望着谢九渊挺拔的脊梁,再次问起,“你可曾后悔?”

  “臣无怨无悔。”谢九渊却抬起身,望进了启元帝的眼睛,“陛下在臣临行前,叮嘱微臣不可轻信宿卫,微臣还未到江南,宿卫对待微臣的态度就有了天渊之别,臣斗胆,猜测陛下当时收服了宿卫统领,为微臣办案减少了障碍。”

  他居然猜到了。

  顾缜一抬眼皮,不肯承认,“谁说是为了你?”

  谢九渊低笑,“那是臣多想了。”

  顾缜红了耳尖,只看着自己的手,沉声道:“你放手去做,朕虽不会扶着你走,却也不会让你做一个孤臣,要除文党,靠单打独斗是不行的。为官不易。有朕看着你。”

  他话句句都说了一半,但谢九渊听懂了。

  少年天子言语中的信任与嘱托是那样动人。

  谢九渊心下激荡,忍不住伸出手去,缓缓握住了启元帝的手,应道:“臣,必不负重托。”

  “这是不负重托的意思?”顾缜挑着眉,望着二人交覆的双手。

  谢九渊有意笑得风流倜傥,闹得顾缜差点绷不住挑眉找事的表情,却听谢九渊说:“这是我有话想问你的意思。”

  哟,胆子越发大了。

  “问。”顾缜到底是没怪罪。

  谢九渊握紧了顾缜的手,小心望着他的眉眼,问:“云堂,玉牌是我送你的,是不是?”

  顾缜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望向谢九渊,几乎落下泪来。

  作者有话要说:

  *试试存稿箱

  *明天也大概这时候(21:00~22:00之间)更新

  *凌晨如果没睡,可能会捉虫

  第23章 是梦或是真

  启元帝的反应,令谢九渊更确信了自己的猜测,但这猜测未免过于超出寻常,他不禁脱口问道:“梦是真的?还是,你也做了一样的梦?”

  可若只是梦境,那启元帝心口上的玉印何解?

  顾缜听到这句明白了,谢九渊是梦见了前世,而并非像他一样重生回来,于是收敛了神色,问:“你梦见了什么?”

  谢九渊难得窘迫起来。

  要对未脱少年模样的顾缜描述那样一个梦境,委实是过于狎昵,他不知该如何开口。光是想一想,他都忍不住撤回了自己的手,生怕冒犯了启元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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