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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主公要臣死_南山有台【完结+番外】(103)

  何湛看了眼在后头跟着的宁右,同他招招手,让他过来:“我还给你带了一个。”

  宁右也得了一只,眼睛比宁左还亮。他不敢将鹿拆开,就用双手捧着,睁着圆圆的眼睛打量。

  何湛自豪得鼻子都快杵上天了,抱着胳膊,洋洋得意道:“这玩意儿我都玩了一路了,也没啥好稀罕的。”

  宁左拉着他的胳膊:“叔教教我,怎么摆能让它卧下?”

  “简单!来,我教你!”

  要是何德在场,看见何湛这副模样肯定会笑掉大牙。何湛见到小鹿的时候,比这两兄弟的反应还大,囫囵买了十只回去,几条小鹿都被他摆弄烂了,这才研究出个所以然来。孩子的认真劲儿,在何德看来就是傻憨傻憨的,就像滚在沙子里的小笨狗,滚来滚去,才知道硌得慌。之后还故作姿态地昂着头,告诉其他小小笨狗,这沙子硌得慌,不能在上面滚。

  但就算何湛再憨笨,他也是个好老师。

  何湛一边教他们玩小鹿,一边又将鹿州的奇闻异事说给宁左宁右听。

  宁右总是默默听着,不怎么搭话,宁左却听得兴致极高,时不时还问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何湛当时哪儿知道那么多?chuī牛皮的,加上胡编乱造的,前后左右忽悠一通,差点将神仙妖怪都给搬出来,唬得宁左一愣一愣的,直觉自家三叔厉害,自家三叔懂得多。

  何湛心里虚得紧,赶紧将话头引到别处去,宁左再问,何湛再忽悠,忽悠完再扯到别的。如此反反复复,兢兢战战,躲躲藏藏,竟也能说上一天。好像还能说上很多天,很多年。

  想来何湛这一生最大的牛皮都是chuī给这兄弟二人听的。

  实际上,他哪儿有那么厉害?幼年不过是个不学无术的混子,还是个不愁吃喝玩乐的混子。若不是遭雷劈了,他都想chuī牛皮chuī一辈子,临死前还要握着宁左宁右的手chuī一chuī老子当年的丰功伟绩,再带着这些个荒诞且无人再寻的事迹回归山川糙木。

  数世轮回将他少年的记忆一点一点消磨gān净,现在何湛连小鹿如何摆都不知道了,当时年少,连回首都难。若还能寻到点什么,那必是何湛第一次带他们偷喝李子酒时,经久不散的那股淡淡的甜味。

  宁左喝得飘飘yù仙,嘿嘿笑着说:“三叔你就看着吧,等我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好好跟你喝一场酒!谁先醉了,就要在谁脸上画王八!哈哈哈哈哈!”

  那时候何湛还笑他:“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才不会在别人脸上画王八。”

  李子酒的甜味还在,说要跟何湛喝酒的人却消失了。甜味消在一瞬,却经年而存;人活过累月,却消在须臾。

  何湛喝得七荤八素,找不到东西南北,他甚至不敢再去安王府看一眼。

  何湛是怎么回府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轰隆隆的雷声惊得他沉郁地哭出声来,却固执地用果酒灌入泛苦的嘴,他听见雷声就害怕,本能得往温暖处钻。

  翻天倒地的时候,才听见低沉的声音劝了句:“叔,别喝了。”

  何湛一头栽进他的胸膛中,含混不清地咕哝道:“听你的…谁都要听你的,对吧?”

  何湛闭上眼,就难以再抬起来沉重的眼皮,就这样如一滩烂泥一样醉死在宁晋的怀中。

  除了抱着他,宁晋拿这样的何湛毫无办法。

  也许是双生子之间特殊的感应,宁左出事那晚,宁右高烧不止。景昭帝将宁右移到宫中诊治,太医院上下都束手无策。一直隐居在天罡寺中修行的大国师将一封密折呈到景昭帝面前,折中言太子寒热难退,乃是因安王游魂寻宿,只有将安王即刻送出京都,太子方能安然无恙。

  皇后闻景昭帝要将安王送到青州,哭得肝肠寸断,在宫殿门前跪着求qíng,望将安王留在京都,即便是这样,都不见景昭帝回心转意。

  安王服毒后的第三日,景昭帝就令凤鸣王率雁武军将他护送到青州去。

  何湛未能再见到宁左。他从沉醉中醒来的时候,身旁睡着得是宁晋,前头传来消息说太子的高烧已经退下,现在正于宫中养病。

  除了少个安王之外,与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宁晋qiáng揽着何湛多睡了会儿,直让何湛睡饱,眼中没有红血丝之后,才堪堪放他起chuáng。

  何湛静声起身,坐在在chuáng边深思,似乎是在整理自己乱糟糟的qíng绪和思绪。宁晋躺在chuáng上,看着他好看的下巴和锁骨,还有渐渐冷下来的眸子,好像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变化,可宁晋还不知该如何应对这样的变化。

  何湛默声穿上朝服,也没有同宁晋请辞,直接吩咐人备好马车,载他到宫中去。

  太子的人得知何湛进宫,赶紧前来迎他去东宫。何湛拒绝道:“今天是来教四皇子宁恪的,不便过去叨扰太子,等他病再好些,臣再过去看看他。”

  何湛由宫人领着刚入竹苑,一柄长剑就翻了个漂亮的剑花,缭乱中猛地向何湛胸口处刺上一剑。剑尖将何湛伸手的朝服戳破了个小口子,宁恪收剑,歪着头说:“昨天师父失约了,这算作惩罚。”

  宫人退去,何湛带宁恪到竹林中习剑。

  宁恪得了一把真剑,但剑显然不是为他量身打造的,略显宽长笨重,累得他招式都减弱几分。何湛从他手中拿过剑,连个招式都没有,以极快的速度指向宁恪。

  宁恪都未来得及反应,剑已经抵住他的心口。

  宁恪无辜道:“师父为何总这样针对我?”

  “安王的事,是你让人做的?”

  宁恪摇头:“不是。”

  何湛放下剑,将重剑扔到宁恪怀中。宁恪用胳膊捧过,疑惑地看向他:“这就信啦?”

  “信。”

  他很了解宁恪,这个小孩嚣张得很,是宁恪做的,他敢承认;不是他做的,他不屑于撒谎。

  “狗儿真乖。”宁恪弯着眼说,“今天教我什么?”

  “出剑,就刚刚这一招。”

  一番狂风后,满地深红堆积。竹林中的叶子方显深翠。

  霞落晖时,何湛跟宁恪道别。宁恪还yīnyīn地笑着说:“你看看,师父收我作徒有什么不好?我年纪小,能做的还有很多。”

  何湛不怎么想搭理他。宁恪能翻出什么大làng来,他身后的人才是他该着意的目标。他想去大理寺一趟,请秦方来调查一下安王服毒的案子。

  他还是不肯相信,宁左会服毒自尽。

  出宫时,何湛被东宫来的奴才拦住去路:“国公爷,太子想见您一面。”

  太子来召,太师没有不去的道理。

  何湛入东宫,庭中的海棠开了满满的一树,宁右穿着白色宽松的大袍,形容憔悴,不过短短几日,何湛看他像是瘦了好多。

  他们兄弟二人自小感qíng就深,如今宁左出了这样的事,宁右心中定然比谁都要难过。

  何湛缓步走过去,宁右看见他,脚步急了几分,脚下趔趄,何湛见状赶忙扶住他:“小心!”

  宁右抬起乌黑的眼,许是因倦怠的缘故,宁右眼睛周围泛着淡淡的青黑色,看上去更憔悴了些。

  “叔…去看过弟弟了吗?”

  何湛点点头:“恩。他已经去青州了。”

  “我不懂…不懂父皇为何要把他送到青州去。在京都不好么?我还能将他接到太子府照顾,他一个人…怎么能行?”宁右的头抵在何湛肩窝处,眼里全是泪。

  何湛轻轻拍着他的背,温声安慰他:“你别担心,好好养病,等有时间我们一起去青州看他,好不好?”

  “好。”

  何湛留在东宫陪宁右说话,语间多提及宁左,但最后连何湛都哽住话,陷入长久的沉默中。

  太子府的人将小郡主抱进宫,孩子那样小,似乎都已经认人,几天不见太子,任谁抱都哭,一边哭一边吐奶,怎么都不消停。奶娘说孩子是想太子爷了,不得已才将小郡主抱到东宫中。

  果然小姑娘叫宁右一抱,就不哭了,乖得很,宁右逗她,她还咯咯笑。

  “叔要不要抱抱她?”

  何湛知道这是宁左的亲生女儿,拒绝的话没有说出口,伸出一双手将孩子抱过来。孩子见离了自己父亲的怀抱,撇着嘴要哭,可圆溜溜的眼睛盯了何湛一会儿,又咯咯得笑出来,比刚才笑得都欢。

  “她喜欢叔。”

  宁右看见何湛脸上全是笑意,温柔得像是chūn融的水,心里暖暖的,说不出是何滋味,只是这样的场景,他想看一辈子。

  何湛低头蹭了蹭小郡主的鼻子,小郡主咯咯笑,何湛笑得比她都开心:“什么时候会叫叔公啊?”

  宁右被他逗笑了:“这还要等上两年。”

  何湛说:“臣有福气,可以看太子的孩子长大。”

  宁右说:“这是她的福气。”

  第98章旧疾

  安王府出事后,何湛消沉了一阵子。

  上清古城以古董出名,黑市尤为活跃,最近一伙大盗在上清兴风作làng,引起商人之间互相猜忌,商贾利用手中财力相互打压,搞得民不聊生。原本只是地方上商人之间的争端,无奈黑市这张大网牵连着官场政治,上清的郡守奏折里言难以平复。

  宁晋知道何湛不怎么开心,想尽办法要哄他。如今上清出了事,他主动请缨,前去上清平复此次商乱,并捉拿大盗归案,趁机从上清带些古玩回来,希望能讨到何湛欢心。

  景昭帝思索再三,将雁武军调去相助,令宁晋一个月内妥善处理此事。

  宁晋走后没多久,何湛就伤了病。

  病不是什么大病,就是整日里心神倦怠,四肢乏软,还时常咳嗽。

  何湛不足月出生,幼年身体不好,宁华琼拿他当药罐子养,这才保了他的命。加上少时周围的人都将他在手心上捧着,这才将他的身子慢慢养了回来。不想何湛在边关吃了快十年的风沙,身上大伤小伤接连不断,年轻力壮的时候还能捱过去,如今开始渐渐上了年纪,旧日里的病疾全都报应回来。

  宁晋的师弟青霄负责调理何湛的身体,却拿这么个浑身是疤的人没有办法。

  忠国公府内为青霄备了道房,因着来往忠国公府的人很多,何湛给了他最清净的一处院落。青霄在府中,见何湛常常劳心劳神,夜间还会常看公文秘报,不过是挂着虚衔的忠国公,但他仿佛要掌握整个京都的状况。这样的病人,再珍贵的药材也吊不住。

  青霄叮嘱过几次都不见他改,按例给他号脉时,这位爷还拽着他的道袍,偷偷叮嘱他:“我听你的话,好好喝药。你回头跟你师兄说,我的身体是天下第一棒,命比皇帝都硬,让他放心,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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