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西臣手掌抚在她的脸侧，听到她的这话，一时哑然。
黎北念继续道：“他不会，他只会知道，心腹大患终于死了，以后世界上再也没有可以跟他作对的人，而你，活该被牺牲。”
穆西臣想说什么，却被黎北念打断。
黎北念微微仰脸，前所未有地认真，“我不会对他落井下石，但是我也同样，再也不给他机会伤害我们了，阿臣，我不去。”
穆西臣眸子微垂，柔光却是无声横溢，手掌在她头顶上揉了一下，“好，不去。”
-
只有在身处低谷的时候，才能看清世态炎凉，人情冷暖。
穆东霖被关起来这么久，来的人不超过十指之数。
来得最频繁的人，除了他的亲生父母之外，就只有林可柔了。
此时林可柔端着自己亲手做的养生粥，正耐心地一口一口喂穆东霖吃饭。
漂亮的眼睛肿得可怕，端着碗的手并不那么稳。
脸上尽管化了浓妆，也挡不住那憔悴的面容。
跟以往大相径庭。
“东霖哥，我这粥熬了好久呢，用了很多大补的药材，你多吃点，等过几天出来的时候，身体就好调养很多了，”林可柔面上努力在笑，却是比哭还难看，“我刚刚做了产检回来，宝宝很健康，医生让我下次把孩子的爸爸也带着一起去，不然宝宝再长大一点，是不利于胎教的。”
第913章 等待明天，或者死亡（20）
穆东霖慢慢吃着嘴里的东西，听到林可柔的这些话，喉口哽咽得可怕。
面前的林可柔，眼袋几乎要掉下来了一样，一双眼睛又红又肿，以往白皙漂亮的皮肤，此时变得暗黄，还冒出了几颗难看的痘痘。
这放在以前，都是根本不可能会出现在林可柔身上的。
穆东霖有些不忍心看她，微微侧过头去，道：“可柔。”
“嗯？”林可柔的脸上依然扯着笑容，“你还没吃多少呢，多吃点吧。”
“你回去休息吧，照顾好自己。”
穆东霖的声音不大，起伏亦然。
林可柔脸上再也维持不住了，险些掉下泪来，哽声撒娇道：“好呀，你先吃嘛，我还给你做了点心，很好吃哦，很甜。”
“你走吧，”穆东霖定眼看她，“我们离婚吧，可柔。”
‘砰’
沉闷的一声。
林可柔手里的保温瓶掉到了地面上，大半瓶的粥全部撒掉。
穆东霖看着地面上那些还在冒着热气的滚烫流体，目光坚定继续道：“离婚，去把孩子打了，可柔，你还年轻，你可以找到更好的男人。”
“不可能的！”林可柔将手里的勺子朝着牢狱里头的男人用力砸过去。
陶瓷的勺子重重被砸到了铁护栏杆上面，拦腰而断，须臾又被弹了回来，在地面上发出了清脆的碎落声。
穆东霖看着她，又道：“你醒一醒，我已经不可能活下去了，你哥哥想要铲除我，一点退路都不给我留下，一个个子虚乌有的罪名砸在我身上，你觉得我还能活命吗？”
林可柔是林可柔，林崖是林崖。
穆东霖比谁都清楚，林崖并不待见这个妹妹。
林可柔强忍着眼泪，后退了一步，看着穆东霖几秒，须臾什么都没有说，猛地转身，朝着外面大步跑去。
穆东霖看着林可柔的背影，凄凉的绝望，无声蔓延。
林可柔不知走了多久，穆东霖双手抓住栏杆，大声喊道：“来人！来人！！”
“干嘛呢！”一个警察不耐烦地走进来，“大喊大叫的！”
接着看见里面的满地狼藉，脸色又不好看了一些，“怎么搞成这样！”
“我要见林崖！”穆东霖声音不小，“你快去给林崖打电话，就说我要见他！”
那警察看着穆东霖，既是同情又是轻蔑，嗤笑一声，什么也没有说，转身走出了外面，关上了门。
穆东霖又喊了许久，外面的人才不耐烦走进来，道：“不要再喊了，没有人会来看你的，就连你弟弟都不愿意来，你还指望谁来看你？”
他弟弟……
穆东霖听到这个关键词，心中一动，双手抓着栏杆大声喊道：“我之前让你们打的电话怎么样，她会来的吧？”
他了解黎北念。
黎北念嘴巴上强硬，实际上心底里还是十分柔软的。
他都快死了，她不管怎么样，都会来见他最后一面才对。
可是狱警听到这话，不耐烦挥手：“打了打了，死心吧，人家想来自然会来！”
接着，厚重的铁门重新被关上，封闭的小空间重新陷入了死一般的黑暗之中。
第914章 终章·临死前（1）
穆东霖像是被抽空了力气一样，坐在了地面上。
是啊。
人家想来的，自然会来的。
可要是，有些人不给她来呢？
他跟穆西臣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现在他落到了这般田地，穆西臣指不定还会怎么幸灾乐祸呢。
也是，这么多年的大仇不多，小恨却是不少。
穆西臣不让黎北念来，也是应该的。
还有两天。
她应该……会来吧。
反正，还有两天呢。
-
林可柔急匆匆赶回了家里，家里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开始逐渐不爱回家了。
以前，爸爸总是喜欢坐在沙发上，戴着一副金丝边的老花眼镜靠在椅背上看报纸，旁边一定会点着一个小台灯。
在看见她进门的时候，爸爸的目光会从报纸上面挪开，看向了她，然后看见她身上穿得这么少，会嗔怪地说：怎么穿这么少，也不怕病了。
妈妈听到爸爸这样说，会赶紧的从厨房走出来，湿哒哒的双手在围裙上抹了抹，接着，给她找出来一条毯子，满脸着急地说：怎么这个点才回来，回来也不知道说一声，这么冷的天，我好煮一碗姜茶给你备着。
然后她就接着会走进去，被妈妈拥护着坐在沙发上，跟爸爸坐在一起，跟以前一样跟爸爸撒娇。
而现在……
偌大的客厅里，空荡荡地亮着两盏平时不太开的昏暗的琉璃灯。
灯光之下，一切都显得惨淡而寂寥。
爸爸不在，妈妈不在，以前总是热热闹闹的大房子里头，就像是被一下抽空了生机，透着一股子让人心底发寒的冷清。
家还是这个家，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一切就开始变了。
楼梯口上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沉稳而富有节奏，轻轻的，在这空荡荡的别墅里，重燃起几分可怜兮兮的动静。
林崖身上穿着白色的衬衫，长裤将他的身材勾勒，短发略微凌乱，眉眼透着一股子疲惫。
在看见她的时候，林崖面上表情毫无波动，将眼镜摘下来，平和清淡道：“回来了。”
林可柔心被蓦地揪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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