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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敌他晚来疯急_顾了之【完结】(21)

  这就导致他如今真成了半个文盲。

  薛璎几笔书成,将木简递给他。

  他瞧着她细白的手指微一愣神,才接过来,也取了一片空白的木简与一支笔,比照着描画起来。

  薛璎因此发现,他是用左手执笔的。早在雪山初遇,她便注意到他惯于左手使剑,不料写字也是。

  “左撇子?”她确认道。

  魏尝作为失忆之人自然不可迅速答应,看了眼自己的手才说:“不晓得,就是觉得这边顺手些。”

  “但你是右手拿筷。”

  “长公主怎么知道?”他作一副懵懂神态明知故问。

  薛璎倒也没为监视他这事而遮掩,实话道:“有刀告诉我的。”

  魏尝“哦”一声:“好像是需要使力的动作,都惯用左手。”

  “嗯,写吧。”

  他便重新低头,照葫芦画瓢地一笔笔描起来,薛璎一看,唇角微微弯起。

  这字丑得,可真不太好入眼。

  魏尝因不熟悉字形,第一遍纯粹是涂画,自己也觉歪歪斜斜,抬眼看看面露笑意的薛璎,又换了片木简,再写了一遍。

  如此练完高高一摞木简后,原先的功底便显露出来,落笔入木三分不说,一撇一捺侧锋犀利,笔势更是矫若游龙。

  这字迹,让人无端记起他运剑的模样。

  薛璎的眼色渐渐变了。显然魏尝并非不懂字,只是不记得笔划而已。这人失忆归失忆,脑袋却似乎灵光得有点危险。

  魏尝搁下笔说“学好了”,又问薛璎的名字该如何写。孙杏儿脸色微变,张嘴便欲叱责他僭越,薛璎却抬手止住她。

  对待病患,能顺则顺,免得他犯病把这安车当街拆了。

  她说“无妨”,提笔在木简上写下“冯薛璎”三个字递给他。

  魏尝接过木简继续学。这边薛璎却稍稍出了神。

  其实她本不叫“冯薛璎”,而和其余姐妹一样是单名,叫“冯璎”。是幼时有一年感染风寒,大病一场后,阿爹才给添了个“薛”字。

  阿爹说,在她病中,朝中太仆替她算了一卦,卦象示她命格薄,易遭邪火入体,此番高烧不退,当务之急便是以驱魔辟邪的赖蒿作法,待她病好,也宜常年在床头悬挂一串赖蒿草。

  因她确是这样痊愈的,阿爹对此深信不疑,知了赖蒿好处,便想将它融入她名中,好压压邪火。但她总不好叫“冯赖蒿”,便取赖蒿简称“薛”字,添在了“璎”之前。

  当初这事不知怎么就在长安城里传开了去,以至谁家孩子高烧,都要去采几株赖蒿来驱驱邪。

  想到这里,薛璎回过神,恰听魏尝说“写好了”。她垂眼看了看他递来的木简。平心而论,下笔遒劲,落墨淋漓,相当好看。

  她说:“挺好的。还想学什么?”

  魏尝似乎一时也想不到什么了,朝她摇摇头。

  薛璎便捻开车帘一角,看了一眼外头:“也快到了。”

  两炷香后,安车在卫府偏门停下,孙杏儿当先下去,递给门房一张名帖。门房一见上头名号,腿软得险些没能站稳,慌忙奔到里头通禀。

  卫冶此前入都上贡,现下尚未归国,也居于此。片刻后,便与儿子一道急匆匆迎了出来。

  薛璎戴好帷帽,叫孙杏儿留下,捎上魏尝,下去见了父子俩,掀开纱帘一角,朝他们微微一笑。

  卫冶瞧见她面目,眼睛一直:“高……”

  他话未说完,便听身后响起儿子恭敬万分的声音:“参见长公主。”

  卫冶胡须一抖,惊疑不定地回头看了眼正弯身揖礼的儿子,又听薛璎说:“不必多礼,我与你父亲有事相商,你先下去吧。”

  眉清目秀的少年再向她长揖一礼,颔首退了下去。

  卫冶脑袋里霎时一阵轰鸣,耳朵也嗡嗡作响起来。儿子自幼生在长安,没道理错认长公主,而门房通禀所言也绝对无误。

  那么错的人,只能是他了。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顿感天旋地转,眼前都黑了一刹,所幸被薛璎的声音拉回神志:“卫王身体不适?”

  卫冶忙颤巍巍地摇头:“劳长公主关切,臣无事。”

  “那便借一步说话了。”薛璎笑着继续道。

  他忙半回身退到一旁,伸手朝内一引:“长公主请。”

  卫冶一边抖着个腿引薛璎入里,一边将当初入都情形从头到尾捋了一遍,将要入堂屋时,忽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原是门房又来了,说得了个急信。

  再急的事,能急得过眼下这位大贵人吗?卫冶忙叱他退下,却见薛璎停下来回头一笑:“让他说吧。”

  门房得令,急声道:“王上,圣上召您入宫,说……说是傅中郎将抓到了刺杀朝廷特使的嫌犯,嫌犯招供,称此举为受您指使……”

  卫冶腿一软朝后仰倒了去,幸而被门房一把扶住:“王上!”

  他勉力镇定下来,站直了看向薛璎,一瞬想了个通透。原来当初是有人意图谋刺长公主,而长公主则伪装了身份,借他之力躲避杀手。

  既然如此,她一定知道,真凶不是他。

  薛璎瞧出他眼底求救之意,指着堂屋淡淡一笑:“那么卫王,还不请吗?”说罢回头与身后魏尝道,“你半柱香后再进来。”

  魏尝没问原因,点点头留在了原地。

  卫冶则挥退四面下人,抬脚随她入里,而后阖上了门。

  薛璎到了里头,也没坐上一坐,负着手开门见山道:“卫王着急应召入宫,我便长话短说。”

  卫冶点头如捣蒜:“长公主明察秋毫,乐善好施,还请……”

  “我并不乐善好施,”薛璎打断他,“能救你的也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臣愚钝,请长公主明示。”

  “卫王身在此位,在国中可有死敌?”

  他一愣,听她继续道:“你说,倘使有那么一个人,欲拉你下马,置你于死地,那么,派人刺杀朝廷特使,继而将此挑战皇权的罪责栽赃于你,是不是个好办法?”

  卫冶一双眼瞪得核桃大,如遭醍醐灌顶:“您的意思是,臣若想自保,便该将这罪责嫁祸给臣在国中的死敌?”

  “我没那么说。”薛璎眨眨眼笑起来。

  卫冶忙颔首道:“是,是……长公主没那么说,是臣的主意。”

  薛璎“嗯”了声,点点头一副颇为赞赏的模样:“卫王这个主意听起来不错,既可自保,又可一举拿下国中死敌。本宫倒愿意与你这样的聪明人交个朋友。”

  听出她话里相帮之意,卫冶背上登时淋淋漓漓下了层冷汗,长吁一口气,松下心弦,将头埋得更低:“谢长公主恩典。”

  薛璎笑笑:“那卫王便入宫去吧,恐怕得先受点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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