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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其外[重生]_夕夕里【完结】(135)

  说前面几句话时,安氏还露出一丝笑意,待听到“太子”二字,她脸色蓦地一变。

  身边的人都在打量她的神色,见她不悦,连忙收住话头。

  却见院墙外,又缓缓飞起一只纸鸢,不是胖娃娃,而是一个美貌的女子,梳着瑶台髻,手拿一柄山水墨团扇,身着一袭绛紫色的琵琶襟上衣,脚上穿一双凤纹绣鞋,面容温婉,真好似个神仙妃子。

  一个眼尖的丫头道:“这,这是咱们夫人吧。”

  安氏望着那纸鸢,心情复杂不可言喻。

  却见那小胖娃娃纸鸢,以缓慢的速度往美貌女子身边飞去,小孩张着玉藕似的双臂,玉白的脸颊带着笑,好似在祈求母亲的拥抱一般。

  这一幕,莫名叫人心软,围观的仆从尽皆失了言语,只觉得胸腔里融化成了一滩水。

  叶岩柏刚踏入院中,见到半空中的两个纸鸢,也是神色一怔,随即勾起唇,转身离去。

  安氏目不转睛盯着天空,那小娃娃眼看就要撞入他娘亲的怀中,众人屏息以待,大的纸鸢却忽然被人收了线,消失在空中。

  茫茫苍穹中,只剩下那个白胖的小娃娃,独自张着双臂停在半空中,不知来处,亦无归处,漂泊无依。

  刹那间,不知碎了多少慈母心。

  安氏尤甚,她眼眶一红,低声喃喃道:“阿锦,我的阿锦。”

  她转身走出院子,绕过院墙,是一片空地,稚嫩的少年手里抱着一只纸鸢,正垂着脑袋发呆。

  “阿锦……”

  叶重锦抬起眸,小心翼翼地唤道:“母亲。”

  安氏走到他近前,轻抚他的脸颊,问:“怎么收了线。”

  叶重锦撅起嘴,小声嘟囔道:“纸鸢尚可母子团聚,阿锦却不能与母亲和好如初,心里嫉妒,所以收了线。”

  安氏弯起唇,眼里的泪却扑簌着落下,她抱住儿子。

  “阿锦,我的阿锦,母亲只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你,举头三尺有神明,母亲曾经做了无法挽回的错事,全被上苍看在眼里了,母亲不怕神佛怪罪,也不怕因果加诸于身,只怕阿锦日后得知真相,责怪母亲。”

  叶重锦轻拍她的脊背,安慰道:“阿锦只知道,没有母亲,便没有阿锦,母亲说过,永远不会生阿锦的气,那么,阿锦也永远不会责怪母亲,这是阿锦给母亲的承诺,男子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听儿子如此说,安氏终于心安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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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珍味楼。

  雅间内,叶重晖倒了杯酒水,啜饮一口,道:“这梨花白滋味不错。”

  罗衍笑道:“恒之喜欢便好。”

  叶重晖放下酒杯,问:“下朝尚不及换下官服,便被你叫来此处,到底有何要事。”

  罗衍眉宇间闪过一抹狼狈之色,他大口饮下几杯酒,道:“其实,我娘请晟王妃做媒,跟柳大人提了亲。”

  “柳大人?可是通政使柳大人?”

  罗衍颔首,一双黑眸紧紧盯着对面的男子,道:“正是这位柳大人的爱女。”

  叶重晖道:“这位柳大人政绩斐然,很有几分手段,他的女儿,想必是个聪慧的。”

  “自然聪慧,听我娘说,柳小姐在晟王妃的赏花文会上夺得魁首,非但生得美,琴棋书画亦样样俱佳,女红厨艺,没有一样拿不出手的,再完美不过。”

  叶重晖道:“如此说来,倒是良配。”

  罗衍呐呐重复:“良配?”

  他低笑着又连饮了几杯,叶重晖按住他手中的酒壶,道:“你这种喝法,很快就会醉了。”

  罗衍沉默着看着他的手,修长白皙的指骨,似精细打磨的玉石,好看得不得了。

  鬼使神差一般,他伸手握住那只连梦中都不敢触碰的手,俯首想要亲吻,却被叶重晖捏住下颚,皱眉推开,问:“做什么。”

  罗衍面上显出几分难堪,攥紧拳头,道:“恒之,你可知晓,我并不想娶柳小姐……我一直心悦你。”

  叶重晖略一挑眉,再无别的反应。

  罗衍道:“那年,也是这样的初夏时节,我替兄长去府上打听你堂姐的婚事,你将我踢进莲花池里,那是我第一次见你笑,原先只因你是丞相之子,想结交于你,从那以后,我便似着了魔一般,时时刻刻想见到你,若你高兴,我便比你高兴百倍,若你不悦,我便十倍百倍地难受。”

  他痴痴望着叶重晖,道:“叶恒之这三个字,好似刻在我的骨血里,怎么也拔除不得。”

  叶重晖兀自饮下一杯酒,淡道:“我只当你是朋友。”

  罗衍自哂道:“自然,你眼里只有你弟弟,何曾有过我,我当然是知道的。我只是,不甘心罢了。”

  “这世上爱恒之公子的人,太多太多,我只是想让你知道,罗行淼这个人,曾经默不作声地喜欢你八年,世人都道我风流,但我的情全都给了你,一星半点没有分给别人。”

  叶重晖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扇黄花梨木窗,几只鸟雀立在枝头,叽叽喳喳,吵得人心烦。

  他道:“你我本不是一路人。”

  罗衍在他身后追问:“那么,我是哪一路人,恒之又是哪一路?……何人,又与你是同道中人。”

  “我是哪一路人,日后你总会知道,但你,你罗行淼爱的不是别人,是你自己。相比真情,权势地位于你而言更为重要。当年,你替你兄长求娶我堂姐,说的话那番话,可还记得。”

  叶重晖缓缓说道:“那时你说,真情难得,还是权势实在些。”

  罗衍脸色一变,道:“那时尚且年少,不识真情……”

  “纵然那时不识真情,这些年,你总有机会对我表明心意,但你不曾说,一则,是拿不定我的心思,二则,也是因为你不敢。男子间的情爱到底违背人伦,你担心为千夫所指,为后世诟病,所以畏缩不前。你迟迟拖延,或许就是为了今日,为人子,不从母命是为不孝,有你母亲逼婚做筏子,终于可以从泥淖中脱身。”

  罗衍脸色难看,“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叶重晖合上窗,阻隔了窗外的喧闹声,道:“人各有志,有人重情,有人重利,并无对错之分。罗兄,今日的酒,就喝到这里吧。”

  他正要开门,却听罗衍道:“你说得不错,我是不敢。但是,这些年来,你哪怕给我一丝希望,我便没什么不敢的。”

  “叶恒之,你信不信,你今日但凡对我说一句‘别成亲’,便是陛下亲笔赐婚,我也敢抗旨不遵,什么名利权势,我只想……”

  叶重晖神色分毫未动,打断道:“你醉了。”

  言罢,毫不犹豫走出厢房。

  罗衍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长身玉立,似玉竹琳琅,一如当年令他痴迷。

  过了许久,他猛地掀了一桌子的酒菜佳肴,靠着墙壁滑到,捂着脸低笑起来,不知何时已满面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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