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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有只白骨精_清歌一片【完结】(9)

  能武捧着一叠烙饼,傻乎乎地进屋。chūn娇暗叹口气,叮嘱能武在家呆着等她回来,便揣着布兜出去了。

  布是必须要还的,这是她向石寡妇表明心迹的有力道具。这叠烙饼是不敢还的,还是偷偷吃进肚子的好。被石寡妇知道他儿子把她亲手烙的腊ròu饼也送了过来的话,自己明天就算侥幸没从桃花村滚蛋,以后也别想安生了。

  石家离老杨家不远,和这的大部分房子一样,是座带了个泥夯墙院的平房。现在天光还能看见路,林娇到了石家的门口,看见他家门半掩着,院子里没人,养的黑狗正懒洋洋地趴在院角的一棵椿树根脚上。林娇叫了一声婶子,推门而入,黑狗看见她,一下来了jīng神,猛地蹿了过来,冲着她汪汪地叫,呲牙咧嘴。

  石寡妇正在猪栏里喂猪,听见前面响动出来,看见是林娇,愣了下,解开身上的围兜扑打了下,朝叫个不停的黑狗喝了一声:“没眼色的东西!见天的熟人,看见了还瞎叫,叫唤什么!”

  黑狗被骂,声音这才消了下去,却仍警戒地蹲在那里盯着林娇,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呼呼之声。

  林娇绕过黑狗,跟着石寡妇进了屋子。石寡妇摸黑划着火石,点着桌上的一盏油灯,借着微弱的火光,拿起地上一个编了一半的竹篓,坐在凳上一边继续编,一边招呼林娇坐,笑着说:“饭吃啦?没吃在婶子家吃。”

  林娇挨到了她边上,把夹来的布包打开,递到了石寡妇面前说:“婶子,中午我担水,正好碰到青山,我腿脚昨天摔了,就喊青山帮我挑了几担水。青山挑完,连水都没喝一口,就说要回家看你,走得匆忙,把这包东西忘我家了。我打开见是块细布,就知道一定是青山孝顺,特意捎带来给婶子的,这不,家里的事安顿好,我就赶紧送了过来。”

  石寡妇有些惊讶,接过林娇手上的布,凑到油灯前看了下,刚想伸手去捏,忽然想起自己的手还脏,忙缩了回来,喜笑颜开地说:“这孩子,跟他说多少遍了,叫一心读书,不要替人抄字挣钱,他就是不听,说我辛苦……”忽然顿住了,伸手把灯捻得亮了些,再仔细看了下步,抬头狐疑地看着林娇。

  这细布染成了粉蓝,明显是给年轻女人穿的。石寡妇刚才没留意,现在一想,自然就起疑了,而且儿子要是买给自己的,为啥后来一字也没提?

  林娇面不改色,笑眯眯道:“婶子,老早有一回,青山就问我,嫂子,我想给娘买块细布做件好的衣裳,就是不知道啥颜色好。问我娘,她肯定会拦我不让我买。我就跟青山说,弟啊,婶子年轻时就好看,现在多年cao劳,可出来和村里的那帮子差不多辈的女人一比,还是拔尖的,蓝色儿衬肤。青山必定是记住这话,你瞧这布就是蓝的,色儿是有点嫩,但他必定是觉着这色儿好,这才给你挑了,是想着让婶子你穿了jīng神呢。”

  石寡妇半信半疑。

  她印象里的chūn娇,是个问一声答一句的,像这样麻利的一串话从嘴里出来,还真是少见。看了chūn娇一眼,见她一脸真诚,瞧着绝不像造谎,先便信了几分。心想只要她别瞎想着她家儿子,那就一切都好办,就算自家儿子起了不该有的念头,从来剃头担子一头热的男女事都不会长久。只是心中那芥蒂始终还在,又想既然今天她自己送上门了,那就直接跟她挑明,看她什么话说。于是把那块布在桌上一放,看着林娇正色道:“阿娇,你婶子婶子地叫我,我看你长大的,咱两家又是这样的关系,那婶子今天就有话说话。我家青山,你到底是啥想头?”

  ☆、第9章

  林娇等的就是她的起头,终于等到了,立刻装作不解道:“啥想头?青山是我弟,人热心,看能武可怜,时常过来帮把手的,他又是天上文曲星下凡,以后登科做官还和书院家的小姐成亲,不知道多出息,我这个嫂子到时候还要厚着脸皮求他扶持一把呢。”

  石寡妇微微松了口气,只是想起从前冷眼瞧见的他两人对眼时的qíng景,总还不放心,正要再盘问,忽然看见林娇一双眼通红,泪光盈盈,有些吃惊,赶忙问:“阿娇,你怎么了?”

  林娇顺势跪到了石寡妇面前,只是掉泪不说话,急得石寡妇直顿脚,见前戏差不多了,林娇终于甩出了最后一招,也是彻底打消石寡妇疑虑的杀手锏。她抹了下眼泪,低若蚊蝇地哼着说:“婶子,你前头不是跟我说过,我要是想另寻人,就跟你说吗?”

  石寡妇万分惊讶,盯了林娇片刻,迟疑道:“你……这是有人了?”

  林娇忙摇头,又点头,见石寡妇急得不行,这才含羞小声说:“旁人我也不敢说,只是婶子你比我亲娘还亲,我也就不怕,跟你直说了。是有这么个人了,要不是顾着能武,我指不定就真他走了……”

  石寡妇吓得妈呀一声,连连摇头:“阿娇,你糊涂啦,千万要不得。前头huáng二皮的媳妇,跟个货郎跑了,被朱砂记入祠堂,到如今还时不时有人过去呸一口。咱改嫁没关系,旁人最多背后说道两句,私逃,那是下辈子也抬不起头做人的啊……”

  “婶子你放心,我知道轻重,没那么糊涂!”林娇忙澄清,又说,“那男人忠厚又实诚,也知道我的境况,应允了要等我。所以我才和婶子你偷偷说一句,往后青山做了官,我就求婶子帮我牵个线,有婶子的面子在,族里的人不敢不应……婶子,女人守寡的苦,那些男人又哪里晓得……”说着抹了下眼,泪又出来了。

  石寡妇被牵动心绪,想起自己守寡这些年的苦,眼睛也是有些发热,恨恨道:“男人死了婆娘,重qíng的最多等个一两年,没良心的几个月就另抱。变成咱女人,咋就这么命苦,改嫁就要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阿娇你放心,等我家青山出头了,婶子一定给你做这个主!看谁敢说一句闲话!”

  石寡妇现在已经完全化身慈祥而正义的母亲,搂着林娇安慰了起来,林娇眼泪却更多了,说:“婶子,可眼下我就有道过不去的坎,明天说不定就要见不着婶子你了……”

  石寡妇一惊,忙追问。林娇便把今天的事说了,最后哽咽着道:“婶子,我这样被bī回我那个娘家,等着我的不就死路一条吗?”

  石寡妇越听越气,尤其是林娇说到那句“他们说我和青山弟不清不楚”,涨红了脸,狠狠拍了下大腿,呸了一口怒道:“阿娇,你放心。从前我对你有疑心,这才没咋样。如今我知道你是乖孩,那些断子绝孙的人眼红了,竟敢这么编派我儿子想坏他的名声,你看我不撕烂他们的嘴……”

  石寡妇正骂着,忽然听见院里又传来黑狗的叫,这才住了嘴出去看,见是杨太公家的招娣,正嚷着:“石家婶子,太公差我告一声,明早都到祠堂大场里,有事要说。别的人家都晓得了,我怕婶子你不知道,特意过来说的……”

  石寡妇劈面骂道:“我把你个瓜脑袋的!给我滚,老娘还用你跟我说!”

  招娣本是想借机讨好平日难得有机会说话的石寡妇,特意觑了个空溜出来的,没想到被痛骂,也不知道是哪里得罪她了,又见狗仗人势叫得更响,怕真扑过来,缩了下脖子嘀咕一句好心被雷劈,忙转身一溜烟跑了。

  石寡妇骂跑了招娣,转身对跟了出来的林娇说道:“阿娇你放心,明天婶子和你一道去祠堂。我就不信这天下还没说理的地儿了!”

  林娇感激涕零地又要下跪,被石寡妇拦住,蹬蹬蹬跑进了屋里,出来时手上已经多了个用帕子包着的烙饼,豪慡地塞了过来说:“阿娇,比起你平日一指头戳不出一句话的蔫样,婶子倒更稀罕现在,往后就要这样才好。饼是婶子今天做给你青山弟的,夹了腊ròu和嫩蒿菜,只留了一个,刚在锅底烘过,可香了。你拿去和能武吃,平日可吃不到的。”

  林娇这一回是真的有些惭愧了,知道这ròu该是去年底藏到现在的,想起家里的那一叠,哪里好意思再接,推来推去,最后石寡妇掰了一小半留下,林娇实在推不过她,只得接了过来,真诚地连声道谢。

  石寡妇叹了口气:“谢啥子?说起来还是婶子不好,之前不问你,只听信了旁人的烂舌头自个儿猜疑,倒是委屈你了。说起来我家青山的命就是你那没了的男人用命换的,别说一个烙饼,就是叫我赔命我都要赔呢!”

  林娇又站着与她说了几句话,心里还记挂着另件事儿,便告辞说要回去。石寡妇正要送她,忽然想起刚才忘了问件事,压低声道:“阿娇,弄了半天,你还没跟婶子说你那个男人到底是谁呢,婶子认识吗?”

  林娇忸怩了一会,急得石寡妇直跳脚,这才说:“婶子,你可不许告诉别人。就是隔个十天半月会过来一趟的那个货郎。”

  石寡妇一惊,第一反应咋又是货郎?再一想,桃花村人多,三两天就会有货郎补锅匠挑着担子过来转一圈,其中好几个好像都还是后生,到底是哪个?又再追问。林娇这回是抵死不说,只羞答答表示往后再讲,惹得石寡妇笑着拧了她一把腰,骂道:“你不说婶子还不觉,一说,倒觉得是有几个后生瞧着挺不错的。小蹄子作,不说拉倒,你当婶子稀罕听啊,等以后你求我的时候,看你还说不说。”又借了西山顶新爬出月亮光,打量了下林娇,叹气说:“这么招人疼的一个小女人,刚那腰身我掐着,软得跟水似的,叫跟我这样的守寡,天也难容。往后哪个烂男人敢欺负你,跟婶子说,我咬死他!走,走,婶子送你回去。”

  因为心事尽消,石寡妇很是快活,一直送林娇到了离家没多远的地,这才回去。

  林娇目送石寡妇的身影在月光下消失,低落了一个下午的心qíng终于好了不少。靠着抹在袖子上的花椒面,石寡妇现在已经彻底成了她的人。明天有她往自己身边一站,嘴仗的事根本就轮不到自己了,那底气可噌噌地往上涨。只是光有她一人,还不敢保证一定能顶翻那帮子人,所以现在,她要去进行今晚的第二桩事。

  林娇出来时没吃饭,那大半块饼的香味现在不住往她鼻子里钻,大半个月没沾过ròu了,她忽然嘴里生津,赶紧找了路边暗处的一块石头坐下狠狠咬了一口。厚实焦脆的面,配上肥腻腊ròu和鲜嫩蒿菜,一咬满口香,上辈子都好像没吃过这么香的东西。

  林娇埋头啃完烙饼打着饱嗝站起来,摸摸鼓胀的肚皮,忽然觉得浑身充满了力气。

  接下来她要做的事冒险又艰难,她从前没这样的经验。但现在,把它当做一项工作的话,哪怕是虎口拔牙,她也要去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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