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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楼春_清歌一片【完结+番外】(126)

  杨誉指挥副手分发补给,自己顾不得喘息一口,立刻便到了徐若麟身边,向他汇报收到的最新消息。

  “大人,照你的吩咐,咱们并未为难那个李王妃,她按原行程去往月羊了。下官也未惊动地方官,只派自己人控制了肃王。只刚刚却得到消息,竟被肃王逃脱,如今不知所踪了。”

  徐若麟先前的那种不安之感更是qiáng烈,眼皮微微一跳。

  “有多久了?”他问道。

  “至少小半个月了……估计他刚得知皇太孙被带走时,便已经设计脱身了。只是被觉察得晚,加上消息递到这里,又费了些时日……”杨誉的表qíng略微现出惭色,迟疑了下,又道,“大人也不必过虑。老太妃和万和郡主都还在dòng庭。天下再大,肃王又能跑到哪里去?只要到时候万岁令下……”

  “立刻回去!”

  徐若麟忽然打断了他话,脸色微变。说完了这句话,人已经猛地转身。

  杨誉愣住了。

  “暂停行动。你们都回孟州待命!”

  徐若麟几乎是吼着下了道命令,自己便迎着大雨飞奔离去,脚下溅出的水花几乎有他半个人高。

  ~~

  这里离孟州,最快一天一夜可到达。到了后,他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换快马回京。现在,什么也比不过这件事重要。

  赶回去的路上,徐若麟的心脏一直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捏住,捏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肃王赵晋私藏前皇遗孤,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这种举动,在孤臣烈士看来是大义,而在皇帝赵琚而言,就算他表面不显山水,其实却形同谋逆了。

  赵琚会是个有作为的皇帝。他体察民qíng,并且,也不是穷凶极恶之辈,这一点毋庸置疑。这也是年少时失意的徐若麟愿意追随他,甚至效力替他夺天下的缘故。但在皇太孙之事上,虽然赵琚也曾说过,他一定不会对他动手的。但这种话,也就不过姑且听之而已。徐若麟心里其实十分清楚,一旦皇太孙入赵琚手,这孩子一定不可能长命。所以在皇太孙一事上,徐若麟本来是不愿掺和的。但一来,皇命难为,二来,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况且,皇太孙的存在,确实也给反对赵琚的势力留下可趁之机,倘若不处理好,便是个隐患,这一点他十分清楚。所以最后他仍去做了。

  徐若麟自然不是什么仁善之辈,更不会有妇人之仁。跨马横刀之人,哪个手上不是沾满鲜血?他奉皇命,终于找到了前皇帝的遗孤,要做的很简单,就是把人jiāo给皇帝。后面是死是活,就没他的事了。但是在看到那个小童面带泪痕蜷缩在四合橱里静静沉睡时的样子时,那一刻,徐若麟这样的人,一度竟也犹豫了下。

  他后来把自己的这种犹豫归结到此刻他妻子正怀了他的孩子这事上头。

  或许是太爱他和她的那个还没出世的孩子了,他竟然有些不愿看到接下来会加诸在这个毫无反抗能力的弱小男孩身上的命运。不管他的父母是谁,至少现在,他有些不愿是经由自己的手而终结了他的人生。所以最终他做出了暂缓送他入京的决定,这也是为什么他没有立刻上报赵琚,也没有惊动地方官,而是只派自己人暗中先软禁了赵晋的原因。

  这件事从一开始,就做得十分隐秘。所有经手之人都是他可信靠的心腹。长久自然瞒不下去。但短期内,绝不会走漏风声。就连那个受赵琚派遣而随船的官员,当时也只在后船上,远远看到几个寻常人上船,最后抱走了一个四合橱而已。

  他是人臣,当效力君王。但首先,他是个人,并非灭绝人xing、只知道唯命是从的杀人机器。

  倘若有机会,他甚至不反对与肃王赵晋对面谈谈。他想知道,为什么这个看起来温文而聪明的人肯为了这个孩子置自己、乃至他家人的安危于不顾,冒着触怒天颜的风险去做这件事?

  但是现在,事qíng仿佛有些偏离他的预想了。徐若麟整个人陷入了一种不安,甚至是惊惧的qíng绪之中。

  肃王逃脱不知所踪,十有八-九是为了营救现在落于己手的皇太孙靖边。这本来,或许是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但是徐若麟也是人。只要是人,就有软肋。而他的软肋……

  徐若麟几乎不敢想象了。他希望是自己想得过多,肃王只是单纯避祸才逃脱而已。

  前世曾经的错和遗恨,如果这一世再次重蹈,他将何去何从?

  ~~

  小半个月后,六月初的这一天傍晚时分,一路几乎没怎么合眼过的徐若麟终于抵达了金陵。他孤身一人,骑着□那匹被他驱策得几要脱力倒地的骏马从南城门风驰卷入皇城。连一口气也没停歇,他又立刻往魏国公府去。快到国公府所在的那条街的街口时,马匹终于口吐白沫倒地不起。于是正在街道上往来行走的人便看到这样一番景象,一个须发乱蓬蓬、衣服皱巴巴,看起来至少一个月没修过仪容的男人丢下倒在地上的马匹,丢了xing命般地往前头的魏国公府方向狂奔而去,在夕阳里瞬间就跑得只剩下个背影。

  “咦,这不是魏国公府的大爷吗?”路边一个摆摊的从前见过徐若麟骑马往来于面前,终于认出了他,大惊小怪地嚷了起来。

  “他不是在云南打下了顾天雄吗?听说连皇上也正等他回来大大封赏,怎么可能这个样子?认错人了吧?”

  边上一个“万事通”立刻反驳。两人差点争了起来。

  徐若麟丝毫没留意身后那些路人对自己的议论。此刻越靠近家门,那种惊惧不安感便越qiáng烈。

  魏国公府的那扇油漆大门就在前头了,他疾步冲上了台阶,抡起拳头便砸。门房被砸门声惊动。生平第一回,遇到有人敢这样上门的。不快地开了条fèng,赫然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顶张须发蓬乱的脸出现在自己眼前,一时竟没认出是徐若麟,瞪了眼睛刚要骂,徐若麟已经猛地一把推开门,喝问道:“大奶奶一切可好?”

  门房这才认出了他的声音,继而认出他的人。一怔,挠头道:“好……可是大爷,大家都说你打了胜仗,回来要受封……怎么这副样子?”

  好像吃了个败仗逃命回来……

  门房心里嘀咕了一句,嘴里自然不敢说。

  徐若麟终于微微吁了口气,一把推开他,继续往里飞奔而去。

  没亲眼看到她,他还是不放心。

  他在一路迎头相遇目瞪口呆的国公府下人的注目礼之中,最后一脚跨入嘉木院,发现院子里静悄悄的。

  他一把推开了门,屋里光线黯淡,空无一人。

  那种不安感再次袭来。他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猛地回头,看见是丫头素云过来了。

  “奶奶呢?”

  在素云惊诧睁大了眼要开口之前,他劈头便问。

  “昨日大奶奶的亲兄弟成亲,今日大奶奶禀告了老太太,便回门去了。她还没回,但应也快了……”

  徐若麟没等她说完,立刻转身而去。

  ~~

  昨天,初念的娘家办了一桩喜事。她的弟弟,十八岁的继本成了亲,完成了从男孩到男人的转变。

  继本在去年秋的乡试中,不负家人所望,中第一百零八名举人。虽然名次列后,但在王氏看来,已是天大的喜事了。今chūn会试,却与二房的继昌一道落榜了。huáng氏夫妇懊丧不已,但王氏却丝毫不怪儿子,勉力他来年继续后,便张罗起了他的婚事。

  司彰化在御前日益得以重用,时常被宣入内阁议事,司家地位牢固。继昌是大房嫡子,又有徐若麟这个姐夫,婚姻之事自然顺利,娶了工部正五品郎中江家的女儿为妻。

  王氏与江夫人从前本就jiāo好,如今成儿女亲家,江家女儿又温柔贤惠,很是满意。初念早外嫁,弟弟的婚礼不用回去,只是次日早新娘拜会夫家长辈及亲眷一项时,她却想回去了。一来,许久没见母亲,很是想念。二来,也想见下自己的弟媳。反正两家相隔不远,自己如今身子也妥,便早早禀明了司国太说明心意。司国太应了。到了这日,叫家人护送她去往司家。

  初念回了娘家,与家人相见甚欢,送了弟媳妇见面礼。王氏见她肚子大了,气色也不错,知道前头那位夫人留下的女儿又乖巧懂事,与她感qíng甚笃,欢喜不已。母女俩自然有说不完的话,接着自然又扯到了女婿身上。王氏丝毫不知他夫妻俩前段时间闹生疏的事,只说起新打的胜仗,想来他不日便归,很是高兴。留她一直过了午,吃过了饭,守着她睡了午觉,起来洗了脸梳妆,又说了许多的话,再吃了晚饭,眼见天要暗了,这才依依不舍地送她出门,还叫她带了一包送给果儿的吃用之物。

  初念坐在马车中,想着在娘家消磨过去的这一天辰光,心qíng不错。行了段路,到一行人渐少的窄街时,马车渐渐停了下来。

  “怎么了?”

  初念听见外头起了噪杂声,问道。

  “大奶奶,前头路上被一堆乞儿所拦,围过来讨要吃食铜钱。”

  周志应道。

  初念掀起一侧窗帘子,果然看见一群乞儿,衣衫褴褛,面huáng肌瘦,小从五六岁,大到十四五岁。

  乞丐各地遍布,今chūn河南河北遭旱,大片田地chūn耕难为,朝廷虽颁布赈灾对策,但仍挡不住大量人口涌进京畿一带讨生活,乞儿比往年更多。周志说话的当,已经被几个小乞儿抓住裤脚跪地乞讨,口中“大爷行行好”地叫个不停,甩也甩不开,有些láng狈。

  初念道:“你分些钱给他们吧。”

  周志心知这些乞儿赖皮,既被缠上了,若不分钱,休想轻易脱身。便从身边摸出一把铜钱,用力撒向远处,道:“都过去拣!”

  乞儿欢呼一声,纷纷跑向撒钱的地方,争着捡钱。周志见状,暗松了口气,急忙正要叫车夫赶紧赶车出了这窄街,不想对面竟又涌出了一拨乞儿,人数瞧着比方才更多。

  人多易生事,且天又快黑了。周志正心急,此时的街口,忽然又大步过来一个须发乱蓬的男人,乍一看也是多日没拾掇的样子,见那人竟也径直朝自家夫人马车来,更是心急,也顾不得乞儿了,正要叫随从过去阻拦,不想那人几步便飞奔到了马车前,对着车厢大声喊道:“娇娇!”

  周志定睛一看,可算认了出来,竟是府上的大爷徐若麟,登时喜出望外,大叫了一声:“大爷,竟是您!”

  徐若麟方才这一声娇娇,可把车上的初念吓了一跳。她自然立刻便认出了他的声音。

  先前照他那封信的意思,似乎还要些时日才回。她万万没想到,此刻竟这样就回来了,而且居然还如此在街角与自己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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