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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楼春_清歌一片【完结+番外】(157)

  萧荣凝视着他,渐渐也收了笑意,道:“万岁,臣妾要说的,就是这事。臣妾请万岁三思,务必收回成命。”

  赵琚脸色微变,哼了声,不快地道:“朕先前听到你要我过来,便已经猜到了你的意图。也是,倘若不是为了这个,如今你又怎肯放□段相请?果然如此。既这样,无话可说,朕先走了。”说罢转身要去。

  “万岁!”

  他身后的萧荣忽然叫了一句,赵琚略一犹豫,转过头去,见萧荣盯着自己,神色严肃。

  “万岁,你心里在想什么,臣妾知道得一清二楚。只是在这样的时刻,身为皇帝,你当做的,应是千方百计赈救灾民以度过难关,如此才真正安抚民心。你却偏偏要用这种手段!万岁你自己也当清楚,国库本就不见宽裕,赈灾处处需用钱粮,你再发起这样一场战争,即便最后赢了,大楚只怕也要大伤元气,从此后患无穷。这分明就是本末倒置。”

  “朕一直有在赈灾!灾自然要赈,仗也必须要打!”赵琚斩钉截铁道。忽然唇角勾了下,道,“你之所以阻拦朕,是怕这场战争会把国库掏空,最后留给你儿子一个空架子吧?你放心,朕身体还好得很,短时间内,还不至于死去。朕如今亏空了多少,往后就会补回多少,绝不会叫你们难做!往后,朕会考虑加一条规矩,”他顿了下,冷冷道,“后宫不得gān政。包括皇后。”

  萧荣听着这样的话从他的口中出来,凝视着他。

  这么久以来,无数个日日夜夜,只有这个晚上,从她亲手点燃那一块熏香开始,她便抑制不住那种眼中想要流泪的冲动。

  多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她眨了下眼睛。终于幽幽地笑了起来。

  “万岁,臣妾知道,你一直无法释怀你这帝位是如何得来的。你太在意世人毁谤。所以你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你虽是君王,却没有与这个位子相匹的胸襟与气度。这位子,高高在上。坐在上面的人,自称孤家寡人。你也是。你做决定了,这世上无人能更改,包括我。你出了这个地方,以后,倘若恨我,尽管可以恨我。倘若不想再见我,可以永不再相见。自然,倘若你还愿意听我说话的话,我也会乐意继续说给你听的,说到我再也说不动为止……”

  “我的话说完了。万岁,你可以走了。”

  最后,她平静地望着他,这样说道。

  赵琚眯着眼看她。似乎想要弄明白她最后那几句话的意思到底是什么。但是她已经转过了身去,自顾到了那架香炉前,低头继续用火钳拨弄着里头的香料和余灰,目光专注,动作不紧,也不慢。

  赵琚最后看她一眼,转身而去。

  跨出她宫门的那一刻,他竟然qíng不自禁生出了想要回头再看一眼的冲动。但是心里清楚,她是不会出现在他视线里的。

  就像她方才说的那样,人一直在变。他是,她也是。错过了,只会渐行渐远。

  这一辈子,他和他的结发妻子,恐怕再也回不去过去的旧日时光了。

  他终于没有回头,加快脚步离去。

  ~~

  屋子里头,安俊用托盘捧了熬好的药,送了上来,小心翼翼地道:“娘娘,趁热喝了吧。”

  萧荣看了眼那碗药,端了过来。忽然一翻手,黑褐色的药汁汩汩倒入了香炉。汁水浇裹了原本燃得正红的香块,水火剧烈厮杀发出的噗嗤声不绝于耳,滚滚白烟从炉里猛地冲了出来,安俊立刻闻到了一股带了焦香的奇异味道。

  他惊诧地望着萧荣,不解地道:“娘娘,你这是……”

  “用不着喝了。也收了炉吧!这味道,熏得我怪难受的,亏他还能忍这么久。”

  萧荣笑了下。笑意里分明带了丝惨淡。但是声音却非常清晰,清晰而坚定。

  ☆、120第一二零回

  安贵妃自皇帝离去后,便有些心神不宁。等了许久,仍未见他回,终于按捺不住,唤了身边的人过来,低声吩咐道:“去看下,万岁是不是被留在那边了……”话没说完,忽然听见外头起了宫人迎驾的话声,心头一松,目中露出喜色,飞快迎了出去。

  赵琚随意吃了几口安贵妃亲手喂的点心后,便歇了下去。他躺在身下那张柔软而舒适的chuáng榻之上时,整个人还是深深陷入一种难言的疲累和沮丧qíng绪之中。

  从去年开始,他的这个国家便开始陷入无止境的天灾之中。地震、洪水、雹灾、风灾,以及随之而生的各种民间流言,接二连三,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应对到了现在,他深觉左支右绌,焦头烂额。

  他是皇帝,孤家寡人。到了现在,他也真的深切体会到了这种身在高位的孤寡滋味——他曾经善解人意的结发妻子萧荣,不知何时起,与他开始相对两无言,他已经很久没有去过她那里,她也再不会对他示好。他唯一的一个成年儿子,在他面前除了疏远,就是沉默。而当年随他一道出生入死打天下的那些旧日臣子们,走的走,死的死,剩下的人里,即便是曾被他视为自己左右手、甚至如同兄弟般的徐若麟,在他的身上,如今也再找不到当年那种可以叫他安心的信任之感了。

  到底是他变了,还是他们变了?他不是没有反省过。但是这种短暂的反省,却远远敌不过来自他内心的焦虑和惶恐。焦虑和惶恐渐生疑心。而这种疑心,因为他那久治不愈的暗疾而被无限地放大,直到他深陷其中,再也无法自拔。

  他闭着眼睛,极力想把方才他与萧荣对话的qíng景从脑海里抹去,却是挥之不去。他有些烦躁起来。渐渐地,心头忽然像是燃起了一点火。这火点越来越大,很快蔓延至他全身。他开始口gān舌燥,全身的血液在他的血管里沸腾激dàng,周身变得滚烫。

  咚,咚……

  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脑额处仿佛也有一把细锤,在有韵律地一下下凿刻着他。

  自控力仿佛退cháo时的海汐,在迅速地离他而去。他猛地睁开眼睛,盯着正挨靠他身侧的女人。

  “你方才,给我吃了什么?!”

  他喘着粗气,问道。

  安贵妃自然觉察到了他的异样。

  -

  她是女人,知道来自男人的这种目光是什么意味。她很惊讶,以致于忘记回答他的问话。她已经许久没有看到过皇帝用这样的目光看自己了。这种惊讶很快就被喜悦取代。她几乎连想都没想,温润如羊脂玉般的一具躯体便贴到了他的怀中。

  “万岁……臣妾的一切都是你的……”

  她热qíng如火地紧紧抱着他,绵若无骨的手抚握住他已然bào涨的龙根,柔软的唇贴靠到他耳边,呢喃着低声说道。

  嘶啦一声,她身上的轻罗小衣被他一把扯裂。皇帝的双目因了充血而赤红,粗bào地将她压在了身下……

  ~~

  “啊——”

  子夜,万籁无声,chūn华殿里忽然传出一声女子的悚然尖叫之声。这声音戛然而止,余音却在皇宫的重重殿宇间回dàng,经久不息,立刻打破了笼罩着这沉沉暗夜的幽深与寂阒。

  这辰点,坤宁宫里灯火仍旧亮着。萧荣也未就寝。她正低头在做一件男人的内衫。月白的绸料在灯火下闪着冷冷的光泽。安俊惊慌失措地闯入,报给她chūn华殿里的消息时,她连睫毛都没眨动,只是不紧不慢地收了袖口的最后一针,然后站了起来,道:“召太医。”

  chūn华殿里,此刻正乱成一团。赵琚脸庞赤红,红得如同皮肤下的血管尽数爆裂,状极可怖。他一动不动,赤身仰面卧于榻上。腰间下腹处虽被一角被衾覆住,却也仍遮掩不住他依旧峥嵘的体态。安贵妃鬓发散乱,衣衫不整,正跪在chuáng榻边的地上哀哀痛哭——这样的qíng景,一望便知当时发生了什么。闻讯匆忙赶来的当值太医见状,心咯噔一跳,知道大事不妙了。

  听到身后传来皇后至的喝道声时,安贵妃整个人如同置身于冰窟,抖得更是厉害。她终于勉qiáng转过身去,颤着声辩道:“娘娘——不关我的事。真的不关我的事!万岁他忽然……忽然大叫一声,就这样一动不动了……我什么都没做,真的什么都没做……你一定要相信我……”

  萧荣的目光轻飘飘掠过她那张褪尽了血色的脸庞,落到榻上的赵琚身上,凝视他片刻后,开口问太医:“万岁如何了?”

  太医已经检查过皇帝的眼舌脉细,愈发证实了自己起先的推断,却不敢直言,后背汗出如浆,颤声道:“臣不敢妄下断言,还是请太医院诸多院士齐诊才最妥当。”

  “准。”

  萧荣淡淡道。

  ~~

  这个时候,徐若麟已经出宫了。

  上半夜时,他收到初念的信后,立刻派人出去探查,收到回报后,临时改了决定,先回了家,把得知的消息告诉了初念。

  她的猜测应该没错。沈廷文在年初被重新起用派至西南一直未回,原本一直留在XX楼的阿扣,半个月前忽然不知去向。徐邦瑞和虫哥儿的事,极有可能与她脱不了gān系。

  “无论如何,人先要找回来。等下我便去和父亲商议下。”徐若麟看了眼初念,见她满脸倦容,送她到chuáng上躺了下去,弯腰替她脱鞋,安慰道:“这些天你辛苦了。照顾孩子,还要照管家里的事。再过一个时辰,又要起来守灵。趁这会儿空,睡一会儿吧。”

  徐若麟替初念盖了被,正要转身离去,右手忽然被她拉住,听她道:“你不要走。陪我睡一会儿。”

  自从回了金陵,这半个月来,夫妻二人各自忙碌,几乎没一道睡过个安生的囫囵觉儿。徐若麟望向她,对上她凝望着自己的目光,顿时明白了。她并不是真的要他陪,而是想留下他,让他也暂时歇息一下。

  等着他的事还很多。但是想到很快就要与她分离,而下次再见,不知将会是何时了……他微叹口气,顺了她的手,和衣跟着躺到了她外侧,抱住了她,低声道:“我听你的。你睡吧。”

  初念一笑,闭上了眼,贴靠在他怀里。两人没再说话,内室里一片安谧。

  徐若麟阖目片刻,很快便觉到了一丝困乏之意。正朦胧之时,忽然听到门口有急促脚步声传来,一个激灵,刚睁开眼,便听到随之而来的一阵拍门声。

  初念也被这忽然而起的拍门声惊醒,揉了下眼睛,惊疑不定地望着丈夫。

  就连她也听得出来,这拍门声里带了丝惶急之意,仿佛出了什么大事,而且是不好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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