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驭夫36计_柳暗花溟【完结】(71)

  他胸中满溢着幸福感,不过幸好这话他只是放在心里,倘若说出来,所有人都要呕血数升。如初如果真的长得像她,再配上那对永远也下不去的黑眼圈,那真是嫁不出去了。

  “这位公子是谁啊?怎么不介绍介绍,真是没规矩。”前眼瞅、后眼爱地看了自己女儿半天,胡大海这才注意到了虚海。从刚才下船时女儿和此名公子的亲近程度来看,他定是女儿带回来的,那么……于是……所以……

  胡大海产生了一连串非常幸福的联想,不禁对虚海眉开眼笑,和láng外婆似的,看得人瘆得慌,后背直发凉。而之所以称呼虚海为公子,而不是大师,是因为为了行路方便,虚海改了装扮,以青布包头,身上永远的雪白僧衣换成了青鸦色常服。

  本来这身打扮有些不伦不类,可虚海就是有本事把所有的衣服都穿出他特有的气质来。从整体看,有点像漫画版太平天国的帅哥将领,而且是儒将,静静往那儿一站,就自有一番清雅飘逸的出尘味道散发出来,害得码头上的人都自动退避,没人敢挤他。

  胡大海显然对女儿“朋友”的第一印象相当之好,看样子恨不能拉着这位公子的手问一些比如:家在哪里,姓甚名谁,有无婚配,休妻需要多少银子,我来出之类的话。

  “爹,这位不是公子,是虚海大师,僧录司正六品的僧官。”如初拉胡大海到一边悄悄说。

  天哪,真受不了这个爹了。其实有时候花痴的并不是女人,而是家有待字闺中女儿的父母,看到适合的男人,立即像大熊看到蜂蜜似的,那个yù罢不能,那个谄媚讨好,眼睛一直盯着人家笑,太可怕了!

  “这么年轻就正六品呀,了不起了不起,果然英雄出少年!”胡大海一挑拇指,自动忽略虚海是和尚的事实,只注意到六品官这几个字。他目不转睛地望着虚海道,“那大师可有下脚处,不如到舍下盘桓数日可好?敝处虽不甚宽敞,倒还有几间雅舍。”

  真是败给他了!

  如初直翻白眼,她这个爹把内心qíng绪也表现得太明显了吧?似乎是说,整个女儿都送给你,还倒贴你十万、八万的银子,三栋七进的大屋,千顷良田,老板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尽管说呀。

  “他是出家人啦!”她拧了一下胡大海腰上的救生圈。

  “可以还俗嘛。”胡大海头也不回,嘴唇也不动,就这么笑眯眯地望着虚海,从腹腔内模模糊糊地说出这几个字,把个一向天塌下来也继续微笑的虚海吓得嘴唇皮有点发白。

  “爹,你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如初佯怒道,“他有公事要办,别耽误人家呀!”

  胡大海一听这话,连忙收回笑容来安抚女儿。不理他了!这一招女儿用了二十多年,到现在还非常管用。他还真是怕这个。

  如初见胡大海终于正常了一点,连忙和虚海跑到一边低声嘀咕,再三确认他过两天会来胡府才和他分道扬镳。

  “他到底是谁呀?”坐在专门为如初备下的防暑马车,胡大海问。

  “戒律院首座,我在少林寺的师兄!”

  “不错不错。有本事,长得好,看来跟你相处也融洽,而且没家没业的,适合招赘。”胡大海微笑点头。

  如初再一次败给他了。

  第三回爱是一个字,我只说三次

  言道: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虽然如初是个待不住的xing子,但在外漂泊了一年多,天天跟一群不良少年为难生气,应付yīn阳怪气的老太监和莫名其妙的追求者,还要常常面临死亡威胁,也算得上是身心俱疲。此时住在家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被胡大海宠得像活凤凰似的。

  早上基本上日上三竿才起,不用像在卫学里那样,卯时(清晨五点)就没的睡了。起chuáng后有除了八重外的四、五个丫头侍候着,才梳洗完毕,她那二十四孝的老爹就过来“请安”了,什么珍珠宝贝儿、美味珍馐、奇巧古玩,成日价流水一样往她房间里送。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这本来是她在现代时的无边梦想,没想到回到六百年前居然实现了。

  每天,父女两人一起吃完一天中的第一餐,通常是中餐,然后就各自做各自的事去。胡大海是和一堆帐房先生、掌柜的、管事们谈生意上的事,有时候去巡店。如初则是换了男装满金陵乱逛,又或者去自己的小庄园实地开展工作,再么就是在后花园摘花折糙,偶尔逮俩蟋蟀斗着玩。晚上,胡大海推掉所有的应酬,专心陪女儿吃晚饭,饭后如初就把新研发的各种好玩的棋牌游戏拿出来,和父亲玩一会儿,最后还要吃点jīng致的宵夜。

  连日来,胡府上下其乐融融,就连仆人也感觉出小姐一回来,胡府不再是华丽冰冷的园子,而是一个温暖的家。至于庆善号的各管事和伙计也挺高兴,因为老爷平时就心慈面善,现在更是每日乐呵呵的,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他都说好。

  这种日子虽然简单,却并不无聊,反而充实宁静。对此,如初很满意,只有两件事让她烦心。

  第一,人无外财不富,马无夜糙不肥。如初虽然不是马,但每天却被胡大海当小猪一样喂食,宵夜还很丰富,以至她有发胖的趋势,好在现代女xing对体重都很敏感,所以她及时发现问题。可她又不忍拂了胡大海一片爱女之意,于是只好以加大运动量来解决。现在她几乎每天去庄园一次,在城里时骑马,一出城门就改为跑步。多好的有氧运动呀,大夏天里,汗流浃背,然后每天晚上再加练半个时辰瑜珈,好歹算是保持住了体型。

  第二,那就是……全金陵的媒婆好像都到她家进行集中业务培训的似的,三天两头有人踏破门槛。胡大海忙着生意上的事和陪女儿,所以没时间一一接待,全由大管家胡七和已故胡夫人的陪嫁嬷嬷叫薛妈妈的应酬。隔上几天,他们二人就把来提亲男子的qíng况整理成册,送由小姐过目。

  全胡府的人都知道,关于亲事,老爷做不得小姐的主。事实上,只要小姐开口,老爷什么事的主也做不了。全天下宠爱女儿的爹多了,但老爷肯定是排第一名的。而实际上,如初对此根本无可奈何。

  “难道我一个没有任何闺誉可言的老姑娘就这么抢手?”如初有点得意、又有点懊恼地问虚海,顺便观察了一下他的神色,发觉他没有半分妒忌。

  自那天在码头分手后,虚海在三天后依约来到胡府,受到了胡大海的热qíng款待,被安排在紧临主屋旁边的听风轩住下。后来胡大海又听说圣僧有大智慧,可以媲美济公,能利用自己的五脏道场渡化坠入畜牧道的生灵,于是好酒好菜的供奉也没间断过。

  闲时,胡老爷还经常请教圣僧关于佛经中的jīng深大意。实际上,他是给女儿勾搭女婿去了。幸好全府中只有他们父女二人知道虚海是出家人,否则会被人嘲笑为老的小的不正经。

  “师妹以为呢?”虚海浅尝了一口极品毛峰,感觉比昨天的雨前龙井更合他的口味。

  一边的如初看着他,总觉得他有重大的身世秘密。虽然他不肯透露一个字,但他的言谈举止、以及对物质的欣赏和品味,都证明他的出身绝对不平凡。

  “要真这么想才是自恋的傻瓜呢。”如初哼了一声,“还不是因为我是独女,我爹的掌上明珠,而且我家人口简单,我爹连一房姬妾也没有,更别提什么庶子了。所以这诺大的家业,将来肯定都归了女婿。有这么一座金山可以抱着,老婆是什么样子,男人才不在乎呢。”

  “未必都会不在乎的。”虚海模棱两可、语意暧昧地说。

  如初偷瞄了他一眼,挪开了心思。

  对虚海,她最初的印象只有惊艳二字,因为想象不到一个和尚能有如此的风姿。之后,她就时常处于气急败坏的状态,因为他总是有意无意的捉弄她。她不知道虚海是恶趣味还是只对她如此,反正那时的她总是恨不得掐死这和尚才舒心。再后来在天津卫学中,或者因为虚海是她最熟悉的人,所以在一个算得上四面楚歌的环境中,她本能的寻找依靠,慢慢的,他成了她最信赖的人。

  因此,她对他不是没有感觉的。她虽然不花痴,但也不白痴,面对这样一个看似云淡风轻,但实际上总有办法解决问题,屡次挽救她于困境之中的智慧型男人,任何女人也不会无动于衷。何况,他给了她那么温柔的安全感,还长那么帅,瞎子也会动心的。

  只是,他对人总是保持一段距离,再亲近也有隔膜似的。他不肯说出身世,就证明他不想和她进行更深层的接触,那么她何必庸人自扰,还搅乱了别人的修行呢?

  爱,有很多选择,爱上后才是唯一。

  不过她那多事的老爹天天在她面前提起虚海有多好、多聪明、长得多俊秀、多有学问、多么适合当相公,说来说去,假的变成了真的,她那才一起波澜就平静了的心蠢蠢yù动了起来,平日里对虚海不经意的好感cháo水一般漫上了她的心头。

  于是她有了点想法,借机问,“师兄会在乎吗?”gān脆、直接、现代女xing的风格。

  虚海心脏抽痛,血液像被什么硬生生截断了一样,脸上却没露出任何表qíng,温和得有些过分地说,“小僧是出家人,不问红尘事,师妹问错人了。”

  哦?是吗?这就是拒绝吧,以虚海之聪明,不可能不懂她的意思。不过,爱是一个字,我只问三次。

  “师兄呀,我对你之前的事很好奇,真的不能说吗?不是什么重大秘密吧,你出家前到底是什么样子呢?”这是试探他能接受她的底限。

  “前尘往事,提它作甚。”

  好吧,软钉子,现在问第三个问题。

  “师兄,你有没有想过一天会还俗?反正你也不守什么清规戒律,出家还是不出家,不都一样修行吗?”

  虚海闭上眼睛,感觉吐出的每一个字都结着冰,锐利的冰渣从心底一直割到喉咙,可他还要说得如和煦的chūn风一样,不伤人,也不露痕迹。他知道如初在试探,可是他不能给予回馈,因为他没有资格。

  “小僧是方外人,算是在诀别于红尘,师妹可曾见过死去的人复活吗?依小僧看……这世上只有因果,没有轮回。”

  懂了,被彻底拒绝了。如初在紧张的等待中得到了冰冷的答案,虽然有深深地失望,但毕竟问了个明白,不会再徒增心事。看来虚海就算对她有几分喜欢,却也不想发展成一段感qíng。还好她对他只是淡淡的喜欢,不然肯定会受折磨。不像现在,心只是微微地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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