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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瑟流光_语笑嫣然【完结】(27)

  “怎么会这样?这得问你!若不是你,若不是慕容天晴丢下我去救你,我不会被埋在山dòng底下,我的脸,还有我的身体,不会伤得不成样子。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说着,扬起手对准耕烟的胸口猛烈击了一掌。

  一口鲜血涌出。耕烟倒在地上。

  “住手!”慕容天晴奔过来,狠狠的推开薛如珩,将耕烟扶起。

  薛如珩惨烈的笑了:“你原来真是这样护着她。你宁可眼睁睁看我被石头砸伤了腿,爬不起来,却还是只顾着她!为什么?为什么?我怎样对你,你又是怎样对我?为什么?”

  “够了。”慕容天晴喝道:“我对你早已无qíng。是你自己一厢qíng愿。”

  这样的话,薛如珩早已料到。在半年前的那一天,那一刻,事qíng发生以后她侥幸活下来,揣测了慕容天晴当时扔下她的一千种可能,没有一种是可喜的。她用了半年来医治自己脸上的伤,可是由于耽误的时间太长,她的容貌再也无法恢复。她也曾犹豫过,是否要找慕容天晴当面对峙,可是当她一听说关于慕容府上那名女子和慕容公子的风言风语,她就犹如被人剜了心刺瞎了双眼一样难受。这半年,她的xingqíng大变,变得更为狠辣,偏激,yīn晴不定。她甚至将街边冒犯她的一名酒鬼砍成了三段。而今,当她真的听见慕容天晴亲口说出这么无qíng的话,她的疼痛倏地演变成仇恨。她发了疯的想置耕烟和慕容天晴于死地。

  但她却不是慕容天晴的对手。

  “你走,以后不要来找我。”慕容天晴将薛如珩像一块烂木头一样扔出大门。

  天空忽然电闪雷鸣。

  慕容天晴回身的时候,正对上耕烟怨愤的眼神:“你怎能如此决qíng。”

  男子没有说话。

  耕烟望着他的背影,又看看大门外,薛如珩已经不见了。

  瓢泼的雨,湿了满地。

  经年(3)

  那一夜,在耕烟毕生的记忆里,是最最肮脏和不堪的一幕。

  她想擦去。

  用水洗。

  用血洗。

  但总也不能如意。

  她永远也忘不掉,当她冲进慕容天晴的房间,一遍又一遍的指责他,在他的耳边聒噪,要他去向薛如珩道歉,要他将薛如珩接回慕容府好好安置,慕容天晴蓦地就歇斯底里掐住了她的脖子。

  桌上的酒坛子劈啪碎了一地。

  “窦耕烟,我做这么多事,都是为你,是为你!你既然不能接受我,又为何要qiáng迫我去接受她!”

  耕烟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窗外面,风雨大作。

  而慕容天晴额头上的青筋突然收敛,犹如被人掴了一掌,猛地缩回手,问耕烟:“我这是在gān什么?我在gān什么?”

  耕烟大声的咳嗽着。泪珠子扑簌扑簌往下掉。

  慕容天晴捧起她的脸,怔怔的,看着,他竟然用嘴去吻她满面的泪水。他的吻是激烈而粗bào的,耕烟惊魂未定,却又陷入另一轮恐惧。她拼命锤打慕容天晴的肩膀,想要挣脱,可是那双手却越来越有力,抱得她越来越紧,他湿热的唇,从眼睑一直往下,再往下,耕烟失声尖叫起来。

  “白大哥。救我。救我。”

  一个闪电划过。

  慕容天晴的神态骤然变得狰狞。

  “白矜云死了。他死了。你为什么对他念念不忘?为什么?”

  耕烟已经快要失去力气了。她就像陷入无边的泥沼,凄烈的呼喊着。不。不。白大哥没有死,他没有死。白大哥救我。

  这都是徒劳。

  她的身上,连最后一块蔽体的衣物也被摘掉了。她咬着嘴唇,咬出淋漓的鲜血。慕容天晴的呼吸像魔鬼一样覆盖着她。

  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清晨蜷在chuáng角瑟瑟的哭泣,还能看见满地的láng藉。以及,chuáng单上那几点梅花似的殷红。

  而慕容天晴,只是整理了衣衫,沉默的,拂袖而去。

  后来,耕烟试过投湖,试过自缢,试过割脉。

  但每次,总要被阻止。

  慕容天晴承诺说,我会娶你,你要相信在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你。但耕烟觉得,这男子是魔鬼。他已经不是她认识的,教她骑马,陪他看星星的慕容天晴了。

  好像倏忽之间,换了一个人。

  又或者,他的本xing其实如此,从前在众人面前,在她面前,不过是他道貌岸然的伪装。

  耕烟后悔自己错看了他。

  后悔得想死。

  但总也死不掉。

  那日,在园中好端端的坐着,叹息一声长过一声,却倏地觉得头晕,身体乏力。想要回房休息,刚起身,竟然轰的栽倒下去,将额角撞出一道伤印来。

  丫鬟们看见了,七手八脚抬着耕烟进房间,尔后请大夫来诊断。

  大夫说:“夫人是有喜了。”

  慕容天晴刚好从外面回来,在大门口听见管家说耕烟病了,他拔腿就往里走。在廊上,冷不防闻得这么一句话,他欣喜得很,当即赏了大夫二十两银子。然后又吩咐丫鬟们准备燕窝人参,不亦乐乎。府里头上上下下顿时喜庆不少。惟有耕烟,犹如浸在寒冰池。

  慕容天晴道:“耕烟你放心,我这就准备成亲的事宜,我要娶你,做我慕容天晴名正言顺的妻子。”

  耕烟不置可否。

  没有任何表qíng。

  直到慕容天晴走出去,掩上了房门,她突然,向隅而泣。

  经年(4)

  成亲的事宜由慕容天晴一手cao办,有的时候看到这男子欢欢喜喜的忙碌着,耕烟会帮着他来说服自己,也许他未必是个好人,但也许心还是真的。

  事到如今,除了妥协和安慰,已经没有第二种办法。

  她不过十九岁。

  十九岁即将为人妻,为人母,这在她原本生活的时代,是多么荒唐的事qíng。

  一旦细想,必定泪流满面。

  仪式前夕,耕烟往庙里求签,签文曰:镜月当空出匣时,刹那云雾暗迷离,宽心守时浮云散,更改相宜可望为期。

  吉多凶少。是为中签。

  耕烟看这宽心守时四字,临行时,向着那慈眉善目的菩萨俯身又是一拜。

  正待转身,却撞上了刚刚跨进门槛的香客。对不起。她颔首以示歉意。这些日子,唐人的礼数她已经学了八成,从言行举止看来,不似名门闺秀,也堪称小家碧玉了。

  “没关系。”

  三个字。原本抬起的脚,颤了颤,又缩回来。向着来人看去,眼神还是怯生生颤巍巍的,突然,又变得泪灼灼汗涔涔。

  “白——大——哥——”

  来人霎时僵住。

  四目相接。

  耕烟的手,不自觉的,按着自己尚平坦的小腹。

  幽幽的风,穿堂而过。

  “你,没有死。”

  吞吐了半晌,说出来的,也只是这样一句蹩脚的开场。

  “耕烟。耕烟。”

  对方也不遑多让。竟然只晓得喊着她的名字,看着她日渐清瘦的眉眼,拳头紧握。

  “矜云。耕烟姑娘。”

  这个时候,远远的又是一阵呼喊。耕烟循声望过去,看见逝儿,坐在一张新huáng色的竹椅上,兴高采烈的,朝着他们挥手。而她唤的是矜云而非白大哥,耕烟怔了怔,恍然觉出了其中的异样,白矜云亦是,颇有些仓皇惊措。

  耕烟抱以虚弱的一笑。然后轻声问白矜云:“为何不来找我?”

  “你,一切可好?”

  答非所问。

  “我以为你死了。”耕烟自言自语道,脑子里,又是方才逝儿那一声娇滴滴亲密密的,矜云。

  良久,白矜云长叹一声:“对不起。”

  这段jiāo谈很混乱,仿佛大半年未见,彼此的默契都被雨打风chuī了去,生疏里,更有几分隐忍和逃避。

  “我,快要成亲了。”

  终于还是忍不住说出来,以为白矜云必定大惊失色,或者,还会做出更慌乱的反应来。

  可是,没有。

  竟然,没有。

  白矜云只是淡淡的说道:“恭喜你。”

  偌大的庙宇,人来人往,只有远处的逝儿看到他的手不停的颤抖。

  经年(5)

  “白大哥,其实,你心里还是有她的吧。或者,这么久了,你的心里也只有她。”逝儿幽幽的问道。彼时耕烟已经离开,蹒跚着,压抑着,失魂落魄的离开。白矜云推着四脚装有轮子的竹椅,逝儿坐在上面,眼神空dòngdòng的,径直望着前方。

  她的腿没有知觉。无法站立。无法行走。

  她是为了白矜云才沦为这副模样的。原本,她可以跟着花锦娘安然的离开山dòng。但山dòng内有白矜云。她仍然深爱的,xing命堪虞的白矜云。所以,她不顾一切,返回救他。生生被巨石压断了双腿。

  如今,她是白矜云的妻。

  彼此心知,一个为了报恩,为了责任,一个为了痴愿,为了自欺,但一个不忍心放,一个不舍得放,生活就此,再没有波澜。

  亦是残缺。

  他们在成都已居住了半年。

  是的,也是半年。

  这半年白矜云和耕烟枉自挂念。却没有一次碰上。

  咫尺远过天涯。

  好像是一场注定的笑话。

  偏偏在耕烟要成亲了,在菩萨的面前,重新遇到他。他看着逝儿,有口不能言。

  他说:“我不会辜负你。”

  逝儿欣慰的笑了。

  而这一切内qíng,耕烟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逝儿的腿残了,她只是远远的看着她坐在椅子上,那么奇怪的带着轮子的椅子,她没有看得清楚,她满眼都是白矜云久违的脸了。当她问白矜云有没有试图找寻她,白矜云没有回答,她怨念顿生。当她说出自己成亲的消息,白矜云平静的祝福,让她最后一点顽固的希冀轰然倒塌。

  翌日,鞭pào声声,她心聋目盲。

  慕容天晴带着喜悦的表qíng抬起她的下巴,轻轻的吻着她湿润的唇,她倏地就哭了。

  “耕烟,原谅我当日的莽撞。我是真心待你,从前是,现在是,将永远都是。”

  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经年(6)

  成亲的第二天,慕容府上来了客人。带着丰厚的贺礼,笑脸盈盈。耕烟还在门外,听见那声音,打了个颤,迟迟未敢进去。

  来人正是百里霜。

  当日山dòng塌陷,天衣教多数教众死于非命,就连自恃甚高的天鹰护法宋翌,以及天凤、天鸠两名护法,皆命丧乱石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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