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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有昨天_吴沉水【完结】(100)

  我就如在重重阻拦的黑夜中奋力前进,我一心一意要冲破这些封锁,我不能任人主宰我的身体而我一无所知。世界上有万分之三的人麻醉对他们是无效的,他们或因为身体,或因为jīng神状态,会在整个手术过程中保持清醒。这也就是说,麻醉不是万能的。

  我的身体对麻醉没有抵抗力,但我现在要做的,是令我的意识对麻醉免疫。

  这件事cao作起来很困难,尽管在昏迷的前一刻我已经给自己催眠一定要清醒过来,但我却置身诡异的梦境中无法动弹,我被迫看到自己童年过往的碎片:蔓延到足踝的青糙地,漂亮的绘有阿拉伯图案的茶具,温暖的光线,远处的大树上漂亮的树屋和秋千。

  骤然之间,这一幕被狠狠撕裂,火光蔓延,鲜血飞溅,我的母亲在我面前被人狠狠踢打,我最痛彻心扉的一幕再度上演。

  那个被打倒到地上的女人抬起头,突然间换上张家涵的脸,目光空dòng而绝望,我看见他爬起来,自己捡了一段绳子,绕到自己脖子上,然后用力拉紧。然后,他冲我桀桀怪笑,眼珠子从眼眶中勒得凸出来。

  我看得瞋目裂眦,不顾一切就想扑过去,就在此时,有人拉住我的胳膊,我转头一看,我看见自己的母亲。

  她还是我梦中的老样子,穿着亮紫色的绸衣,对我微笑,目光温柔。

  “妈妈……”我哆嗦着喊她。

  她没有理会我,转身就走。

  我身不由己地跟着她,转过头去,张家涵已经被烈火包围住,很快烧成一片灰烬。

  “宝宝,记住妈妈,不要,不要忘了妈妈……”

  有谁在我耳边急切地说,我抬起头,发现自己身处地窖,洪馨阳在关上板子的前一刻,急切而痛苦地看着我。

  “妈妈……”

  “就算,就算忘记了一段时间也没关系,但你以后一定要记起来,答应我好不好?一定,一定要记起来,记起来妈妈是谁,记起来妈妈有多爱你,好吗?”

  我看见她泪流满面,我想擦gān她的眼泪,却不知为何没有这么做,她最后亲了亲我的额头,以毅然决然的态度,砰的一下,阖上地窖的门板。

  我有万箭穿心的痛楚,我回过头,我的母亲站在不远的地方,含着笑看我,她一言不发,但我知道她在问我,你想起来了吗?

  我的宝宝,你想起妈妈是谁了对吗?你想起,我有多爱你了,对吗?

  我朝她走过去,我想说是的,我都想起来了,我战胜了自己内心的怯弱和自私,我克服了不能克服的痛苦和孤独,我终于能站立在你的面前,我的母亲,我站在你的面前,不再令你赐予我的生命蒙羞,不再令它毫无价值。

  因为,那是你拼尽一切,不惜拿命去换的。

  我是有价值的,我的存在也是有意义的,我知道你一直在教会我这个,我曾经忘记了,但我现在全部记得。

  她侧过头去,在我们的前方,有光亮在等着,我跟她都知道,我最终能牢牢控制自己的意识,没人能主宰我,除了我自己。

  去吧,她无声对我说,去吧,我的孩子。

  我眼中流下泪水,我点头,我再贪婪地看她,这一次,我一定会牢牢将你刻在我的记忆中,再也再也,不会忘记你。

  然后,我转头,大踏步朝前方走去。

  耳边听见有人清晰地说:“这小子就算剃光头发,还是个小美人。”

  “嗯,可惜只要稍微想象一下他被脑子里的炸弹炸碎脑袋的场景,我就觉得这个美人令我作呕。”

  “那是你太偏激了,留神看他的五官,比例堪称完美,就算在东方人中,他也是个jīng致的小东西。”

  “好了,停止你的怜香惜玉,我们要打开这个小美人的头盖骨了。”

  “真可惜。”

  “少废话,把微型炸弹拿来……”

  我猛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手术台上,头颅被固定在特殊的钢铁支架间,头顶是一张炫目的无菌灯。

  两个带着口罩穿着手术服的男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我,我冲他们微微一笑。

  两个男人眼中掠过难以置信,随即有一个喊:“麻醉师……”

  我伸出手,攥紧他的手腕,柔声催眠他:“别做声,手术室要安静。”

  他呆呆地停了下来,另一个惊诧地喊:“嘿,你怎么了,护士,过来替我按住病人……”

  我对他笑了笑,催眠说:“不是让你别那么大声吗?让护士过来,把我脑袋上这个东西拿掉。”

  他愣愣地看我,我加大声音下指令:“快来把我头上这个东西弄掉!”

  “护士……”他呆呆地开口,那个护士尖叫一声连连倒退,转身就想开门跑出去。

  我对第一个男医生下指令:“截住她!”

  男医生跑过去,将护士拦腰抱住,将她硬生生拖了过来,我对她说:“你是好姑娘,来,你过来帮你的上司一把,把我头上的架子拿开。”

  她吓得哆哆嗦嗦,我对她说:“别怕,我不催眠你,我今天不对女人动手,我的母亲不会乐意看到这一点。但你别试探我的耐xing,不然我想我没有对女人手下留qíng这种观念。”

  她跟那个医生一道将我头上的架子拆开,我挣扎着坐了起来,麻醉令身体发软,力气大不如前,但我必须离开这,我对一个医生下达指令说:“来,在我脑袋上绕几圈绷带,把担架车推来。”

  他过来,熟练地往我脑袋上绕了几圈绷带,我顺便在手术台上挑了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对那个护士微笑说:“等下你推我出去。”

  她睁大眼睛看我。

  “外面肯定有雇佣兵守着是吧,咱们盖着被子挂上吊剂出去,假装手术成功,”我对那两名医生说,“想必你们不会反对帮我,对不对?”

  他们一起点头。我满意地笑了笑,就在此时,我的笑容一顿,因为我清清楚楚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声。

  我脸色一变,迅速对那个女人吼道:“想活命就过来帮我!”

  她犹豫着过来,我一把拽住她的胳膊说:“你,把我扶下来!”

  她半搀扶着我,我对医生厉声说:“你们俩,去,把担架车推过来!”

  他们立即过去,将一旁的担架车推过来,我挣扎着坐到那上面,冷冷地盯着那扇门,准备差不多了就趁乱出去,逃跑。

  但枪声很快停了,我正疑惑间,突然传来一声枪响,手术室的钢门锁被打烂,随即有人用力将它往两边一推。

  一股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两三个穿着无菌服,持着枪的人闯了进来。

  当前一人身材高大,虽然带着口罩,但目光锐利凶猛,他在看到我的瞬间,骤然松了一口气,露出浓浓的喜悦。

  “袁牧之,你怎么才来!”我不满地冲他皱起眉,却忍不住还是笑了。

  他丢下枪,扯开口罩,大踏步朝我走过来,一把将我抱入怀中,摸摸我的光脑袋,沉声问:“没让人动你吧?”

  “没,”我笑着搂住他的脖子说,“我命令自己清醒过来,我做到了。”

  他呵呵低笑,抱起我,托着我的臀部打了两下,没舍得用力,随后将我打横抱起,恶声恶气地骂:“他妈的叫老子好找,玩够了没,回家!”

  第103章

  袁牧之把我抱着大踏步走出这里,我才发现这根本不是一间医院,而是一栋商务办公大楼,他们包下一整层,穿过长长的走廊,一打开,居然外面是普通的办公室。

  我拉住他的袖子问:“张家涵在这里吗?”

  “不在。”袁牧之亲了我的额头一下说,“放心,他没有被动手术。”

  “那他在哪?”我急切地问,“救出来了吗?他可能需要更进一步的心理治疗,詹姆斯呢,先让他给张家涵做一次疏导,不,我来吧,我gān脆催眠他,让他忘掉这一次的经历好了……”

  袁牧之低笑出声,说:“宝宝,你跟张哥,到底谁在照顾谁啊?”

  “当然是我照顾他,”我不满地反问,“我做的事能跟做饭洗衣服比吗?”

  “哦?你做什么了?”

  “我宰了下令揍他的人,”我说,“我不许别人欺负他。”

  “听起来很凶残,”袁牧之笑着问,“好像是比做甜排骨和ròu包子高级点,不过前提是,你会做甜排骨和ròu包子吗?”

  我有些气馁,不得不承认说:“不会。”

  “所以,张哥也照顾你,不是吗?”

  “嗯,好吧,”我点头表示同意,“那他现在到底在哪?”

  袁牧之笑了笑说:“等下你就知道。放心吧,没事。”

  我们正说着,有几个人迎面朝我们走来。当前一人脸庞熟悉,身材矫健,带着几个端着武器的人围了上来,他走到近旁说:“大哥,这里剩下的雇佣兵都被我们清理了,目标正赶往西塔楼顶,大概想坐直升机逃跑。”

  “给我截下,咱们跟这老小子斗了几十年,也是时候该告一段落。”袁牧之冷哼一声,“宝宝在他手上吃了太多苦,他妈的这笔账可得好好算算了。”

  “是,”那个人点头笑了笑说,“埋在他身边的钉子这回可以全取了?”

  “全取了。”袁牧之淡淡地说。

  “我迫不及待想看看董先生的表qíng了。”

  “咱们这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袁牧之勾起嘴角,冷笑说,“那王八蛋早年不是演无间道演得很慡吗?这回让他彻底过一把瘾!”

  那人脚后跟一顿,微微鞠躬说:“是。”

  随后,他对身边的手下简要吩咐了任务,声音冷静gān练,转眼见我盯着他目不转睛,便冲我微微一笑说:“原冰,你好。”

  “你好,”我想了想说,“还是称呼你浩子?”

  浩子脸上笑容加深:“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

  我仔细观察他,近距离看到真人,我发现他比那天在视频中见到的更活力充沛,时间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很多,外形上他比少年时代要挺拔硕壮不少,看起来就如一棵生机勃勃的白杨树,脸上的线条也越发硬朗,皮肤也晒成健康的古铜色,剃着很短的寸头,看起来犹如穿越丛林的豹子,优美而凶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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