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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有昨天_吴沉水【完结】(33)

  盘子边为何需要配上花朵装饰?那些花可真古怪,不像真的,但又好像能吃。

  我的胃饿到有点抽疼,我在认真考虑一个可能xing:即如果我走进去,坐下来吃东西,然后用催眠术离开,如果我做这种事的话,成功的可能xing有多大,以及,我以后想起来后悔的机率有多大。

  我没想多久,就被一个人打断,他走过来恶狠狠地问我说:“喂,你坐这gān嘛?这里不能坐,起来起来。”

  我抬起头,发现来的是个男人,他穿着蓝色制服,腰上别着黑色塑胶短棍,估计是这家酒店的保全人员。

  “说你呢,看什么看?我观察你很久了,大晚上的戴帽子坐这鬼鬼祟祟偷窥来这的客人,你想gān嘛?啊?叫什么名字?证件拿出来我看看。”

  我不知道他所说的证件是什么,但我想大概是这个时空的身份证明之类,我当然没有那种东西,于是我站起来,紧了紧背包,打算离开这里。

  “喂,你还没jiāo代清楚呢,心虚了?想跑?没那么容易!”他一把攥紧我的胳膊,用力一扯,把我扯得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我的眉头皱起了,我垂下头,认真把帽子拿下来,然后抬头看向刚刚拽我的男人。

  他脸上露出惊诧,退后了一步,口气犹自很凶说:“瞪什么?你背包里是什么?打开来我们看看。”

  “为什么要看?”我问。

  “我们现在怀疑你偷了店里客人的东西,需要检查一下。”他的口味稍微缓和了点,“如果你没偷,那么就快点配合我们的工作,早点解除误会也好。”

  我淡淡看着那个拽我的男人,我发现他并不是真的想检查我的背包,或者说,他并不是真的怀疑我偷盗,他只是想通过诬陷我偷东西而羞rǔ我。他的眼中闪烁着对侮rǔ别人的兴奋,那是一种压抑已久的qíng绪,像好不容易找到突破口一般四下乱窜,我忽然有些明白了,于是我柔声问他:“你的酬劳足够开销吗?”

  他的眼神迷茫了,老实地回答:“不是很够。”

  “你的工作,被人瞧不起,得不到应有的尊重,对不对?”我观察他的神色,发现他眼睛中闪过确定的怨怒,立即问,“有人,确切的说,是你某个上司,在你工作的过程中一直压迫你,侮rǔ你,可你偏偏拿对方没办法,是这样没错吧?”

  他重重地点头。

  “那个人是谁?”

  “大,大堂经理。”

  “他怎么对你?”

  “他瞧不起外地人,随便克扣我的奖金,安排自己的亲戚顶替我的位子,还经常当着客人的面训斥我。”

  我眉毛一挑,柔声说:“你肯定很讨厌他,因为他命令你必须伺候那些肮脏丑陋的有钱人,他让你跟个窝囊废一样,只能靠欺负比你弱小比你穷的人平衡自己的心理。他还害你薪酬低微,让你买不起像样的东西,让你在众人面前丢面子,对不对?”

  “对。”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继续忍耐下去?”我连续不断地诱导他,“你在làng费你的生命,你要改变知道吗?要从束缚你的泥潭中抽身而出,不要等了,从现在,这一刻开始吧。”

  他茫茫然地问:“改变?”

  “进去,揪住那个你讨厌的人,尽可能揍他。”我淡笑说,“狠狠地揍他,往死里打。把你所有的怒火全部发泄出来。”

  他眼神专注,渐渐涌上凶狠,随即转身大踏步进了酒店另一侧的门,我目送他离开,等了一会,饥饿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我想了想,终于还是离开喷泉,慢慢朝酒店正门走过去。

  门口穿着红色制服的年轻男人止住了我,他冷冷打量了我一通,然后说:“对不起先生,本店不招待衣冠不整者。”

  我低头看看自己,明明连衣领都翻得很正常,鞋子虽然沾了灰,但也不是很脏。

  那个男人忍耐地解释:“就是你穿T恤球鞋是不能进的。”

  “为什么?”

  他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是规定,我的工作就是按规定,不能接待你这类的客人。”

  我点点头,不无遗憾地说:“那我不能进去了?”

  “不能。”

  “可是我很冷,也饿了。”我说,“我走了很久的路。”

  他斜着眼睛又仔细打量了我一会,问:“你来这入住?”

  我想了想,我不能算来这入住的,于是摇摇头。

  “来找人?”

  洪馨阳可能出现在这,那么说我来找人也无不可,于是我点头。

  他的目光柔和了许多,靠近我悄声说:“一看也知道你不像住得起这的人,要找人的话早说嘛,喏,那边有个侧门,你从那进去,进去后就看到电梯了,电梯口有块牌子,上面标清楚哪几层是gān嘛的,你去看看就知道怎么走了。快走吧,呆会经理来了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我点点头,想了想对他说:“谢谢。”

  “不,不客气。”他有些不自然,对我挥手说:“快走吧。”

  我转身出了这个门朝一旁的侧门走去,还没进去,里面却突然涌出来好几个穿着同样蓝色制服的男人,他们急速地跑出来,其中几个还边跑边说:“哎呦我cao,真打起来了啊,老huáng豁出去了还是怎么着,连经理都敢揍。”

  “揍是痛快了,揍完了就悲壮了。”

  “少罗嗦,赶紧过去拉住他,别打出个好歹来就晚啦。”

  ……

  我微微皱眉,想躲开已经来不及,一个彪形大汉迎面撞了过来,他本能一推,我伸出胳膊一挡,嘭的一下就将我推到一边去。正巧这里是个台阶,我一脚踩空,心里一惊时已经摔了下去,着地时脚踝朝内狠狠崴了一下。

  一阵钻心的疼痛立即袭来,心脏的血液仿佛在瞬间被抽空。

  撞倒我的那个人急吼吼抛下一句“对不起啊”就没影了,我尝试着站起来,脚稍微一着地,仍然疼得不得了。

  我从来没试过这样受伤,因此缺乏处理的经验,我不得不一手扶着墙,一手揉着眉心想,实在不行,只能逮住经过这的第一个人,给他催眠,命令他帮助我。

  哪知道站了超过半个小时,这里硬是没有一个人经过。

  我忽然想起张家涵来,想起他在我住院那段时间,几乎我每次睁开眼总能看到他脸上浮现我喜欢的那种微笑,然后他会打开那个颜色恶俗的塑料保温桶,从里面倒出味道不赖的汤或粥。

  我还想起袁大头,他说我看起来需要拿胳膊圈着,因为那样会暖和,他身上的体温比我高,无论是被他背着还是圈着,都像紧挨着火炉一般暖烘烘的。

  我想起更远一点的查理,他教我很多东西,但他不像张家涵那么爱说话,他常常连自己的意思都表达不好,可是他会给我配药,盯着我服下。

  我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奇怪而新奇的感觉,这种感觉令我明白一件事,一个人呆在陌生的地方,这种事没有想象中那么无所谓。

  33

  第33章

  我等了好一会,等脚上的疼痛不是那么剧烈,才慢慢地挪出来。

  距离熙熙攘攘,灯火通明的大厅不过一百多米,可我这么走着,竟然觉得遥不可及。

  而且我开始眼前发黑,身上冒出虚汗,饥饿和寒冷,再加上脚伤,令我极大地消耗体能,我感觉胸口发闷,这几乎是发病的前兆。

  我不能在这里倒下,我微微眯眼,命令自己忽略脚上的疼痛,将它当做不存在之物,继续前行。

  疼痛很剧烈,这样很好,我满意地抹去额角的冷汗,这样我能保持清醒,我深深呼吸了一下,两眼平视前方,继续拖着那条腿走,同时注意观察这里能看得到的人,想尽快选择能在此时帮我的人。

  这个人的xing别不重要,重要的是必须意志薄弱,容易差遣,这样等我离去的时候,我可以轻而易举抹去对方的记忆,而无需再像张家涵那样给我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但是等我转向正前方时,我却觉得呼吸仿佛停顿了。

  一切仿佛梦见出现的破碎镜头,一辆黑色的加长轿车停下,司机殷勤地从座位上下来,微微鞠躬打开车门,首先伸出来一只脚踝玲珑,形状修长均匀的腿,套着大红色高跟鞋,然后是同色丝绸长裙,然后是那个女孩的全貌,她有一头又黑又卷的长发,她有跟我类似的圆眼睛,我甚为憎恶的花瓣样嘴唇,长在她脸上,果然比长在我脸上合适许多。

  在那一瞬间,她的脸与梦中那个抱着婴孩微笑的母亲的脸重叠了。我一直看不清的那张脸慢慢凸显了清晰的五官,但我的视线却莫名其妙模糊了,我在模糊的视线中下意识地想,原来那双眼睛是这样的,原来那个微笑是这样的,我看向她的臂膀,原来那双拥抱着孩子的手臂是这样的,我听不见她说话的声音,但我知道,原来我记得的些许清澈柔软的声音,是从那样的嘴里发出来的。

  原来她是这样的。

  我的眼角无法抑制地溢出液体,像打开了身体某个缺口,于是液体开始漏出来,我没有去擦,事实上我忘了还有擦这个可能xing。我就这么看着那个少女,有一种深沉而晦涩的渴望让我张开口,但我无法发出任何声音,我的声线像被一把看不见的大剪刀突然剪断一般。我只能站在这里,无声地,无意义地想喊一个什么词。

  但那个词还没喊出来已经失音,对我而言,那不是一个能喊出来的词。

  这个时候她还只是个少女,她正处在她这一生中最光彩夺目的年纪,自信饱满,yù望简单,身体上仿佛罩着看不见的光晕,由内而外透出来。我从不同的时空费尽千辛万苦而来,就是为了在这个jiāo叉点上与之相遇。这一刻我有种奇异的确信,我要找的人就是她。无需借助那个DNA检测仪我就知道这一点,因为在所有的时空中,唯有骨血相似的这个人,才能令我莫名其妙地眼角渗出液体,心脏仿佛被一只手狠狠攥住一般酸痛莫名。

  再也没有其他人能像她一样给我这种感觉了,但是,哪怕我们的DNA链条如此相近,我跟这个少女之间的距离,却如同站在地球的两级一样遥远。

  我想起中国有个成语,叫咫尺天涯。

  身边一侧突然传来汽车喇叭声,我想避开却迈不开腿,不是脚伤的原因,是在这一刻我正经历生平第一次无法用意志控制身体。我转头冷冷看着那辆车的车灯,它在离我半米的距离紧急刹住,周围闻声看过来的人发出整齐的惊呼。随后,车门大开,一个男人从驾驶座上跳下来急急忙忙跑到我跟前:“原少,是你吗?你怎么在这?你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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