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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典型庶女_时镜【完结+番外】(70)

  因着此事不能对外人道,即便是姨娘,也不好说。宋仪披着披风站在孟姨娘的面前,沉默良久,终究还是没说自己到底要做什么,只是伸出手来,搂着孟姨娘,道:“姨娘不必忧心,仪儿此去,乃是涅槃呢。”

  涅槃。

  若真能如此便好了。

  孟姨娘不敢想太深,勉qiáng笑着,送了宋仪走,看着宋仪上车,这才悄悄抹了自己眼底的泪。

  “姨娘,咱们回去吧?”

  “……回吧。”

  孟姨娘终于转身,也上了车。

  已经去远的宋仪,也终于轻轻放下了车帘,收回目光。

  雪竹雪香两个也生出一些奇异的离愁别绪来。

  在这样微雪的天气里,却只有亲生母女两个人告别,宋府里的人看不见一个,宋仪这孤落落的一个,前程也还未卜。

  街道上沾了雪,看着湿漉漉的。

  马车一路过了长街,道旁的行人脚步也都还急匆匆的,偶尔有酒楼茶肆,上头倒都坐了一两桌避雪的人,此刻温上一壶酒,正说着京中近来发生的大事。

  “这天下富贵,真跟那过眼的云烟一样,起来得快,倒下也快,真是……”

  “唉,你这句话真是说对了,谁想得到呢?”

  “到底出什么事了?”

  “你还没听说过?”

  “我才打外头回来,能听说什么?”

  “这就难怪了……你还不知道当初济南府的赵同知吧?京中最近有个名人,叫周兼的。明年chūn闱会试,榜上必定有他一个。这人可谓是英俊潇洒又才华高绝,只可惜做事那叫一个心狠手辣,我听着他的事,心坎儿都在发凉呢!”

  “他到底做什么事了?我知道他当初大义灭亲,可是连即将拜堂的妻子都不要的,那宋五姑娘真是得罪了谁啊……”

  “嘿嘿,说来真是叫人不敢相信,这一次还是大义灭亲,还是即将跟他成亲的一位姑娘,不过换了赵姑娘啦!”

  “吓!竟有这等事?!”

  “可不是呢?现在这赵家一被查实,竟不知私底下收受过多少贿赂,一抄家,竟然抄出了好几箱huáng金呢,这哪是一个同知应该有的?”

  “那这赵同知还真不冤枉了……”

  “只可怜那赵姑娘,还以为觅得良婿,现在闹得家破人亡,自己也锒铛入狱……”

  “听说赵大人只有一子一女,怕是现在都遭殃了吧?”

  “这倒不是,最近官兵在城内搜捕,似乎还跑了一个。”

  “哦?还跑了?”

  ……

  外头的声音,断断续续传了进来。

  靠着车边的雪竹,忽然抬起头来看了宋仪一眼。

  宋仪垂着眼帘,也看不出脸上是什么表qíng,她淡淡道:“赵家当初出来指秦王,背后必定有人。赵同知本不是什么清廉好官,如今栽倒,也是必然。周兼不过是顺手推了这一位一把而已……”

  至于她那一万两银票,不过是一个由头。

  以周兼的聪明,不会把自己牵涉其中,那样就过于复杂了。所以周兼必定只是寻了旁的由头,参了赵同知一本,而后再将赵家一网打尽。

  这人还没入仕途,便已经是腥风血雨一片,怎知他日会是何等模样?

  淡淡收回自己脑海中的念头,宋仪轻叹了一声。

  雪,越来越大,街道上的人也越来越少。

  她们从天水观回来,要穿城而过,城门口的官兵们缩着膀子,都靠在城门dòng下头,眼看着宋仪过来了,也懒得出来搭理。

  还是车夫主动停下马车,验过了路引,这才离城。

  一出城门,外头的天地仿佛一下开阔起来,车夫扬着马鞭,催着马往前:“五姑娘,一会儿小的送您到地方,您——哎,那是什么?”

  车夫原本说着话,现在却忽然愣了一下,抬了马鞭指着靠在城墙根下的东西。

  那是几卷糙席,就堆在城墙根下头,也不知到底是什么。

  这东西另外一名车夫见过,忙摆手道:“嗐,你瞎看什么?赶紧走,赶紧走!”

  他们这一对话,车里的雪香却是好奇了:“到底是什么啊?”

  “哎哟,我的小姑奶奶,这东西可看不得,咱们还是赶紧走吧。”一名车夫吓得打哆嗦,连忙摆摆手,就要抽着马往前。

  “哎,你们倒是说说啊……”雪香皱着眉,一直朝着那边看。

  前后几名车夫有些无奈,一人道:“都是些可怜的没命人,往城墙根下一扔,过几日便有官兵搬去乱葬岗……”

  “啊……”

  雪香一下瞪圆了眼睛,吓住了。

  大陈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京城外头竟然也有这种事?

  她惊讶不已,宋仪却眉眼淡淡。

  再好的日子里,也有过不好日子的人,可不就是这样吗?

  正想着,她也朝旁边望了一眼。

  这一看可不了得。

  马车正在接近那一片,就要从旁边过。可没想到,宋仪竟然一眼看见外头那cháo湿的糙席动了动!

  车夫也看见了,惊得直接一勒马,可这时候糙席里面的动静反而停止了。

  一层一层的糙席下面盖着一些东西,隐约看得出轮廓来,几只手几只脚,从不同的方向上露出一点来。

  “天可怜见的,这一群还没熬过冬就没了命……”

  “哎,你们看,这边这个看上去怕还是个富贵人家出身的,别是被山匪给害了命吧?”

  “是啊,这露出来的绸缎可是上好。”

  “还是别管了,快走吧,宋五姑娘还赶着时辰去济南呢。”

  “这晦气的东西,还是别管了。”

  ……

  车夫们像是撞了鬼一样,赶紧走了。

  而宋仪,却只觉得那一角从糙席之间露出来的绸缎花纹很眼熟……

  也不知离开多远了,宋仪才豁然回头,想起方才自己瞧见那动了一动的糙席,糙席底下盖着的那一只挂着绸缎袖子的手,脑海之中电光火石地闪过什么,最终却又归于了平静。

  一样的绸缎料子,宋仪曾看赵礼穿过的。

  “姑娘,怎么了?”

  雪竹不知宋仪怎么一向回头去看,可后头雪大了,白茫茫的一片,哪里还能看见什么?

  宋仪低低道一句:“没什么……”

  赵礼的胆子,也真的还大。

  怕是此刻全京城都在找他呢,又如何逃得过?

  她垂首,掐紧自己手中的绣帕,看着上面层层叠叠的花纹,终究还是没狠下心肠来:“罢了……”

  ☆、第六十六章寒夜生凉

  赵礼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一天。

  他从来都是挥霍无度的富家公子,天底下那么多的贪官,那么多的官员吃着上面的拿着下面的,他爹不过是其中一个,所以赵礼从来不认为这有什么错。虽都说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可赵礼觉得,他爹没做过什么真正伤天害理的事qíng。

  官场沉浮,又有几个gān净的?

  一滩子污泥里面,还能澄出什么清水来?

  抄家那时候,他正好在外头,远远在茶楼看见家里出事,便直接跑开了。

  他不能死,也不敢上去。

  人人都说他是个纨绔,可他也有自己的抱负,只是玩笑一般说出来,也没人相信罢了。

  谁不想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可惜很多人只是想想罢了。

  在大多数人听来,赵礼也就是说说而已。

  当然,如今也只是说说而已。

  他颤抖着,缩在糙席底下,天上下着雪,可是落下来便化成了水,透过糙席落下来。这逃命的三天里,他将自己往日所见过的所有苦楚都见过了,也经历过了自己从来不知的艰难。

  到如今,他瑟缩在糙席底下,身边是一群没了气息的死人。

  哪里有谁知道,这下头是个昔日的富贵公子?

  宋仪的马车过来的时候,他本想掀开糙席跑出去,可生怕被人发现了,满脸苍白地缩在下头,接着就听见那一句“宋五姑娘”……

  赵礼如遭雷击。

  他忽然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难堪,也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愤怒,甚至还有无数的怀疑,然而此刻没有机会说出口。

  因为,他不敢出现在宋仪的面前。

  车夫们的话,叫他浑身都僵硬起来,只等着宋仪说话。

  然而神经紧绷,最后得到的却是淡淡一句:“罢了……”

  罢了?

  哈……

  怎能“罢了”?

  赵礼听着马车辘辘远去的声音,内心之中却涌起了qiáng烈的不甘。

  怎能罢了?

  家仇未报,如何叫他甘心?

  不知多少人在城内城外抓他,可他偏偏不想死!

  “哗啦……”

  一下掀开糙席,赵礼搓了搓自己已经冻得僵硬麻木的手臂,一下跑了出去。脚下的土地泥泞软烂,一脚踩上去便险些陷下,赵礼一下摔在地上,满身满脸的泥污。

  然而他又很快一骨碌爬了起来,朝着远处奔去……

  风,大;

  雪,急。

  京城里,又是另一番光景。

  宋仪才走不久,周兼则还在城中,刑部大牢乃是关押重犯的地方,现在赵家的人也都关押在此。

  彭林皱着眉,将卷宗塞入书格之中,返身看着坐在案边喝茶的周兼,道:“姓赵的在济南官场,也算是捞着不少钱了。上一回秦王险些栽在这人的手里,怕不简单。秦王乃是主和,当时大将军必定主战,我想着,他应当是与大将军这边主战的一系有些关系,只是不知道背后的人到底是谁罢了。”

  说到底,赵同知也不过是一个傀儡,没有什么义薄云天,也没有什么不畏权贵,不过是在合适的时机,做了合适的事。

  周兼chuī了一口茶水上浮着的茶沫,并不怎么在意:“现在事qíng查清,又要牵连济南官场一批人,怕后面还有得忙。不过现在赵家还缺了一个……”

  彭林的眉头,越皱越紧:“那赵礼今年不过十三不到的年纪,能跑到哪里去?”

  说来,这小子也是贪生怕死,抄家的时候他便不在,这时候知道赵家出事,更不该回来了。只是没想到他那么能躲,现在都没被人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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