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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姒虐渣攻略_时镜【完结】(90)

  谢乙告诉自己:我很忙。

  忙到没时间去想那个时而机敏又愚蠢的女人……

  但是他脑子里全是她,方才那个眼神。

  那一瞬间他几乎没忍住,想把所有事qíng告诉她,可既然今生已经推倒重来,他gān什么又去搅扰她清净?

  说到底,此前种种不过他生了妄念,如今见她态度,也知那不过镜花水月,诸般幻象皆成空。

  行走间,已经到了大雄宝殿前面,香炉里焚着的香烛太多,青烟直冲了霄汉,无数人在殿前顶礼膜拜。

  前面的广场上排着九层高台,下头便站着一群法师。

  谢方知带着尚哥儿来走近,尚哥儿便跑进了前面副殿里,找他爹娘去了。

  “真是个懵懂不知世事……连声谢也不道,我谢乙真是用完了就扔啊……”

  他自语了一句,又听见周围的僧人们在念什么“四大皆空”的禅语,叫他不胜其扰:“什么四大皆空,这些个秃驴也真是虚伪……”

  昭觉寺的圆弘和尚乃是寺里大和尚,一寺的住持,站在近处,恰好听见这话,回头一看便瞧见谢乙。

  这一时,和尚便道:“施主此言差矣,四大皆空,四大皆空,虚伪也是空。”

  好好自语,竟还有个人听见,听见也就罢了,你偷偷走了没人搭理你,一转眼这和尚竟然自己凑过来?

  谢方知眼看着道场将开,前面九层高台上已经摆上青瓷装着的净水青莲,看上去颇有一种脱俗之感。若是以前的谢方知,遇见这种事,笑笑也就过去了,根本不稀罕跟这和尚说话,可今天偏偏这和尚撞在了他心qíng不好的时候。

  四大皆空,若真四大皆空了,人还活着gān什么?都死了算了!

  一回头,谢乙便道:“秃驴惯会胡说八道!你有你的法,我有我的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说个什么话?”

  “施主有烦心事,且执迷不悟,老衲规劝施主还是放下为要。”

  不得不说这老和尚看人的眼光很毒,的确是一眼就将谢方知这个人给看明白了,只是他说什么都好,这一句偏偏踩到谢乙的痛处。

  他一回头便冷笑:“老秃驴口出诳语,真出家人?伪也!”

  掐起来了。

  姜姒跟谢银瓶一起到大殿前面的广场的时候,便听见人议论纷纷。

  “怪事儿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哈哈哈走走走!”

  “我说这谢乙,三天两头地上房揭瓦,你们说说,谢相怎么就教出这么个儿子来了?”

  “嘿,跟圆弘和尚叫板,好厉害啊!”

  “有热闹可以看了,走着!”

  “哎,你们跑那么快gān啥啊……”

  ……

  原本谢银瓶只是想跟姜姒四处走走,在听见谢乙名字时候,便不由得顿住脚步,皱了眉。

  先头姜姒看见谢方知,还觉得他奇怪,不过转念一想,谢方知约莫也是死了心吧?

  不过她还有些事想要问问他,只是没个机会说话。

  傅臣的事,要问谢方知才是最清楚的。

  如今听见声音,她先回头看了谢银瓶一眼。

  谢银瓶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咱们也看看热闹去吧。”

  昭觉寺历史很长了,每一代的大和尚都是佛法jīng深,谢乙也不是不知道。

  可大和尚说什么都好,就踩他痛脚不行。

  他谢乙天生的自负之人,做什么决定都是他自个儿的意思,与什么仙佛妖魔绝无关系,哪怕只是沾上一点关系,他日后兴许都要后悔,不肯承认那是自己做出的决定。

  而现在,他只想告诉自己:放弃的是他。

  不过在跟圆弘和尚说话的时候,谢方知就发现自己对佛门宣扬之种种厌恶至极,以至于满腹都是反驳的话。

  “……圆弘大师,这是要与谢乙讲经辩法吗?”

  一番话说下来,谢方知终于嗤笑了一声,这么问道。

  圆弘和尚并无与谢方知相争之心,若是争了,那边是落下乘。

  和尚因双手合十道:“若谢施主要辩,也只好辩个明白了。”

  “好。”

  谢方知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竟然直接朝着前面九层高台上走去,那是一个阶梯状的高台,越往上越窄,每一层都有青莲放着,按着规矩,讲道的时候该从第一层渐渐往第九层坐,最后还要慢慢坐下来。

  这是很简单的一个意思,佛从众生中来,还往众生中去。

  不过现在,谢乙瞧上这道场了。

  他腰后别了一管箫,手一翻便摘了下来,手一转一扬,便道:“自取其rǔ,怪不得我了。”

  在谢方知站在那九层高台下面的时候,所有人便哗啦啦地围了过来,像是cháo水一样。

  里里外外,人声鼎沸。

  谢方知的名声在京城,也是毁誉参半,不过名声之事,从来不会影响众人对谢方知的好奇。

  所有人都往里面挤,谢银瓶与姜姒反而进不去了,索xing就在外头远远看着。

  这时候最头疼的就是谢银瓶了,只是gān着急也没用,因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原本还嘈杂得厉害,场上处处都是人与人说话的声音,不过在谢方知开口那一刹那,所有声音都平息了下去,一时只听得见广场上大鼎里佛香燃烧的声音。

  谢方知道:“众生皆有执迷相,和尚你乃是着了相。”

  圆弘和尚打了个稽首:“人生梦幻泡影,谢施主偏执一端,满身负累,何不放下?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哟呵!众人一听立刻来了jīng神:京城里谁不知道谢方知最是嘴毒,如今这和尚竟然说谢方知偏执,还要规劝他苦海回头,放下屠刀?这不是搞笑呢吗?甭说是了解谢方知的了,就是寻常人都嘘声一片。

  谢方知已经大笑了一声:“苦海既无边,何处是岸?放下屠刀,天下便无杀人之法?圆弘和尚佛法jīng深,不如答我这两问!”

  姜姒一听这话,却是眼前一亮。

  苦海既无边,何处是岸?

  放下屠刀,天底下还有种种杀人杀心之法,屠刀何足道?

  好个谢乙,这一句真真刁钻!

  谢方知师出名门,又是谢氏一门翰墨之族,腹内锦绣成堆乾坤万里,所学之驳杂,乃是只钻研佛学的圆弘和尚不能比。

  他谢乙明摆着说的就是歪理,可这歪理歪理自有之所以成“理”的道理。

  众人听了谢方知这话,都忍不住思索起来。

  苦海没有边际,回头若有岸,那不就是边际吗?既然没有边际,便不该有岸,有了岸,苦海怎会无边?既然苦海有边,何须回头?

  看似简单的一句话,实则已经叫圆弘和尚哑口无言。

  就在众人一片的议论声中,谢方知朝着第一层走了上去,站定之后,便看见那一只盛着青莲的青瓷广口小瓷缸,手腕一转,手里的箫落在那瓷缸上,顿时听得“哗啦”一声响,那瓷缸便落在地上,砸了个碎!

  下面普通僧众瞬间被谢方知激怒:“你gān什么!”

  谢方知怡然站在第一层上头,手握一管箫,似乎有些无聊:“你昭觉寺的经坛爱故弄个玄虚,我谢乙最见不得这些。”

  他瞥了圆弘和尚一眼,圆弘和尚在见到那青莲被摔了之后,脸色也沉了下来。

  气氛,终于开始紧绷了起来。

  不管怎么说,圆弘大师也是知名高僧,断断没有道理败给这样一个谢乙。

  之前乃是谢乙以歪理取胜,却不知之后是如何?

  谢银瓶还是头一回看见谢方知这样锋芒毕露的模样,以往他只有在骂人的时候才显得别有一种犀利尖锐之感,现在却是这等略显得正经的场合。

  一时之间,谢银瓶也不知心底是什么感觉,纵使她心智高于常人,如今也不由得有潸然泪下之感。

  倒是姜姒,完全没想到。

  谢方知的确在与圆弘大师辩法,唇枪舌剑,字字句句锋锐尖利,剥皮拆骨。

  一层砸一只瓷缸,全摔在九层高台之下。

  千人瞩目。

  谢方知潇洒地一挥箫,朗声笑道:“无qíng无种,无佛无相,无xing无生,无念无往,才是皈依真佛。诸位法师眼见得谢乙手起箫落之间,可曾无qíng无xing?不过是憎恶谢某如此恣意妄为,今儿我还就砸了,能把我怎样?”

  “啪!”

  又是一只瓷缸。

  第七层!

  圆弘大师已经怒目嗔视,扬声道:“谢施主为人未免太霸道。”

  旁人恃才傲物、仗势欺人也就罢了,如今这谢方知竟是恃才欺人!

  岂有此理!

  然则叫他出口辩驳,又陡然发现辩吾可变,明知谢方知每一句都是诡辩,可哪里能找到应对这人诡辩之法?

  眼见着谢方知举步yù走,圆弘大师站在下头,问道:“谢施主提了如此多的疑问,叫老衲来答,老衲不能够,却不知谢施主能否给出答案?”

  众人听了,不由得大叫一声,这老和尚总算是机智了一回!

  岂料,谢方知嘲讽地笑出声,讥诮道:“万法归于无,回答我所有问题的方法就是不回答,明知我是诡辩,却要与我继续辩,不是自讨苦吃又是什么?若谢某是你,此时便将那嘴巴闭紧,一个字不说,方能免去今日颜面扫地之灾!只可惜啊,迟了!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也敢出来渡我谢方知?滑天下之大稽也!”

  言罢,再次一步踏上,抬手便砸了第八个青瓷莲缸。

  碎瓷片落了满地,青莲也残破,看上去乱糟糟的一片。

  众人不禁有些骇然了,谢方知这是要跟昭觉寺结下死仇啊!

  手中箫已然脱手坠地,摔了个残破,谢方知拍拍手,一步站在第九层,便这么远远一看,挨挨挤挤都是人头。

  他于是笑一声:“这风头可出大了,天底下这么多善男信女,都来顶礼膜拜,可见世上一心求善之人不少。我谢乙颇通岐huáng之术,今日凡yù齐家治国学道修身者,都有一妙方给诸位。”

  说到这里,他话里便顿了一下。

  这会儿众人兴致早已经被吊高了起来。

  昭觉寺中僧人忍不住议论道:“他能有什么妙方?”

  “故弄玄虚!学道修身之事,岂是什么药方能解?若如此,天下鸿儒高学之辈当道,何曾有如此多yīn晦脏污事?”

  “胡言乱语,这人真是胡言乱语,方丈怎地还不撵他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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