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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文豪_木兰竹【完结+番外】(141)

  余柏林待众人回味一会儿之后,才笑道:“这倒是巧了,钟灵兄和本官做的是同样的诗。”

  “长青也是《劝学》?”曾毓笑道,“那真是巧了。长青请。”

  “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

  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余柏林微笑,“与诸位共勉。”

  余柏林吟诗之后,众人先是一愣,然后露出恍然之色。

  曾毓笑道:“好你个长青,又另辟蹊径,倒显得我之诗作,太过浮华了。”

  余柏林笑着摇头道:“钟灵兄那不是浮华,是实在。这场比试,就算平局吧。”

  曾毓微笑不语,算是同意了。

  其实两人诗作,若论雅致哲理,余柏林当更胜一筹;但若合乎此次场景,且对诸位举子的激励效果,曾毓则更胜一筹。若要说两人平手,倒也说的过去。毕竟评比方向不同。

  诸位考官一听,也知道这两人并非真的比试,不过是将刚才沉闷气氛活跃一二而已,免得那些举子一个个不像是赴鹿鸣宴,倒像是奔赴刑场似的。

  刘仪等人纷纷毫不吝啬夸赞之词。这倒也不是真拍马屁,两人诗才放在那,的确是整个大晖顶尖的一份,不愧都是大魁天下之人。

  刘仪看了一眼宴会场中,那些举子忐忑神色少了许多,一些人脸上跃跃yù试,似乎两位上官的佳作让他们起了好胜之心。

  哪怕比不过,好歹也想被两人夸赞几句。

  曾毓见气氛已经炒起来,便道:“光是我两作诗也太没劲了些。刚你说鹿鸣诗没意思,那你何不定个题目,让诸位举子做一些有意思的诗出来?”

  余柏林沉思片刻,笑道:“以诗会友,在座的举子皆是同榜,也算是友人了。多做些诗,也是雅事一桩,诸位意下如何?”

  刘仪知道,余柏林和曾毓这是看出来场下举子对自己之前所做鹿鸣诗不满意,想要请愿重做,而给他们台阶下了。他忙道:“大人说得是,请大人出题。”

  余柏林和曾毓表现的如此明显,在座举人又不是傻的,哪能看不出来,当即心怀感激道:“请大人出题!”

  余柏林道:“既然要让众位举子显露一下真本事,那本官就出一个你们肯定都曾经做过的、感触最深的诗给众人品鉴品鉴。”

  “内容为,读书。关于任何读书的心得体会皆可。”

  余柏林话音刚落,众人心中皆哗然。

  当然,这种内容的诗,的确是每一个读书人多会做的。毕竟对于“读书”这件事,既然是“读书”人,那么他们的体会自然最深。qíng之所至,自然有所感悟,便写成诗作了。

  余柏林此次出题,选了几乎所有人都做过的内容,相当于就是让他们拿出最好的一首诗出来,让众人评比评比了。

  片刻之后,解元吴怀还在沉思,易经魁郭祝先起身道:“学生先来。”

  “读书不觉已chūn深,一寸光yīn一寸金。

  不是道人来引笑,周qíng孔思正追寻。”

  “好!”众人纷纷叫好。

  这首诗写了郭祝用心读书,连chūn天快过往都没有察觉到,若不是路过之人的笑声,他沉浸在读书中,根本不会注意到周遭。其惜时如金、潜心求知之意,可见一斑。

  曾毓笑着点评道:“此诗可见易经魁读书之刻苦。”

  郭祝抬手躬身道:“学生惭愧。”

  有郭祝开头,其余人也纷纷起身吟诗,将自己所做最得意诗作,诵给上官点评。

  不过郭祝珠玉在前,其余读书人的诗作就稍逊一筹。几位经魁也是如此。

  并不是文章做得好,诗就一定出众,有这局面,也并不让人例外。

  郭祝脸上稍显得意。有此佳作,这鹿鸣宴上彩头,大概要他来摘得了。

  几位举子作诗之后,见都不如郭祝,场面稍稍安静了一会儿。直到一位,面容沧桑,位列第十七位的举子周腾彬作诗之后,场面又稍稍热闹起来。

  “粗缯大布裹生涯,腹有诗书气自华。

  厌伴老儒烹瓠叶,qiáng随举子踏槐花。

  囊空不办寻chūn马,眼乱行看择婿车。

  得意犹堪夸世俗,诏huáng新湿字如鸦。”周腾斌拱手道。

  周腾斌出身贫寒,中举之前家中几近穷途。周腾斌院试未考好,没能考得廪膳生,领取公家膳食。他便一边教书以及给人写信写对联赚取盘缠,一边靠自学,落第三次,方考中举人。

  曾毓叹气道:“你既已经中举,便已经应了‘腹有诗书气自华’一句。今后也希望你能记住你诗中所言,再接再厉。”

  “弟子铭记。”周腾斌垂首,眼角微红。有今日之功名,有曾毓这一席话,他多年来苦楚,似乎一扫而空。

  其余众人也心头微颤。虽不如周腾斌之前所遭磨难,但这科举一路走来,大家都不是一帆风顺。周腾斌之诗,让众人颇为动容。

  郭祝叹一口气,对着周腾斌举杯道:“周兄,我等为同榜,希后年共杏榜提名。”

  周腾斌道:“承蒙吉言。”

  两人将酒饮尽算是因诗初步有了jiāoqíng。

  此时解元郎吴怀仍旧未作诗。这让乡试之后对其颇为看好,还专门向余柏林和曾毓举荐过他的刘仪有些不满。

  他道:“既然几位经魁都作诗了,吴解元可有佳作?”

  吴怀起身道:“弟子惭愧,闻得郭兄和周兄佳作之后,不敢再来献丑。”

  余柏林知道刘仪是有意举荐此人,便给了刘仪几分面子,道:“不妨。文章和诗词不一定都擅长。你随意做一首便好。”

  吴怀忙道:“那弟子献丑了。”

  “书卷多qíng似故人,晨昏忧乐每相亲。

  眼前直下三千字,胸次全无一点尘。

  活水源流随处满,东风花柳逐时新。

  金鞍玉勒寻芳客,未信我庐别有chūn。”说罢,吴怀红脸道,“请大人恕罪。”

  众人一听,不由失笑。

  吴怀这首诗论字句内涵,不比前两首差,可最后一句“金鞍玉勒寻芳客,未信我庐别有chūn”,说的是漫跨着金鞍,权贵们犹叹芳踪难寻,谅也不信这书斋里别有chūn景。倒是讽刺权贵之意了。

  偏偏这上首两位长官,都算得上权贵。也难怪吴怀一直踌躇,不敢上前应答了。

  不过最终他还是赌了一把,没拿出次一等的诗词。

  余柏林笑着摇头:“无碍无碍,本官年少时,也曾写过此类诗词。”

  曾毓大笑:“长青啊长青,你还是别说什么年少不年少,以你现在的年纪,说什么年少,岂不是羞煞众人。”

  其余官员纷纷附和。以余柏林现在年龄,在下座举子中,也算十分年轻的了。

  毕竟十几岁中举的虽然有,但绝不会会多。

  “是学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吴怀惭愧道。

  “既然你知错,那就自罚三杯吧。”刘仪对余柏林和曾毓拱手道,“让余大人和曾大人见笑了。”

  “无事无事。”曾毓开玩笑道,“其实本官也写过,不是什么大事。”

  余柏林调笑道:“你写过?那你这叫自嘲了。”

  曾毓笑而不语。我这是自嘲,你何尝不是?你身份地位比我还高吧?

  不过因为余柏林身份并非公开,曾毓便不做应答而已。

  余柏林知道曾毓想错,不过京中权贵几乎全在皇帝陛下故意误导下想错,他不知皇帝陛下意思,但也知道这对他并无坏处,便懒得纠正,任由曾毓想错了。

  余柏林看着这“胆大包天”,在鹿鸣宴上“讽刺权贵”的吴怀,问道:“听你口音,似乎不是本地人。”

  吴怀饮了三杯酒后,脸上有些cháo红,在听了余柏林所说话之后,脸色突然血色消退。

  但上官询问,吴怀不得不据实回答:“学生……学生原籍闽南。因……因祖父获罪,家人随祖父来此地。”

  刘仪听后,脸上也立刻血色立消。

  他只知吴怀才华横溢,家中似乎条件不好,但并未深究吴怀家世背景。

  吴怀家中居然是流放罪人?他若事先得知,定不会取吴怀为解元。

  他居然还在鹿鸣宴上举荐吴怀?!当真是十分气恼。刘仪只希望余柏林听后,不要动怒。

  余柏林也有些惊讶。

  吴怀既然能参加科举,那想来吴怀祖父获罪后,一家虽被流放,但并未剥夺其取得功名的权力。

  只是一般这种背景,若被考官得知,多半会遭到歧视。哪怕才华横溢,也会斟酌一二。上榜都难,更何况夺魁。

  吴怀能瞒到现在,大概是因为获罪者乃祖父,也可能罪名不深。时过境迁,便让众人差不多忘记此事了。

  若不是余柏林无意间提起,吴怀肯定不会将此事主动泄露。

  余柏林心中十分无语。

  看来吴怀是慌神了,以为自己露馅了。其实余柏林只是单纯好奇口音而已。

  若是吴怀心中镇定,回一句“原籍闽南”即可,不用多说。虽说华夏民众安土重迁,少有迁徙。但因各种原因迁徙的人也不是没有。吴怀原籍闽南并非多令人匪夷所思。

  看吴怀这样子,余柏林有些于心不忍。

  余柏林看过吴怀文章,又听其诗句,由文观人,觉得此人心中不仅有才气,也有一番气度。且吴怀得中解元之后,他在从县试一路走来的经历也为人所知,其事迹都表明,这是一个持身以正的读书人。

  若因自己一时好奇,而让吴怀前程受阻,余柏林觉得内心有愧。

  不过余柏林还未开口,曾毓便先道:“你祖父因何事流放?”

  吴怀垂首道:“因擅自耽误劳役。”

  曾毓道:“你祖父可是名为吴珅?”

  吴怀疑惑道:“祖父名讳的确如此。”

  曾毓又道:“他人是否还在?”

  吴怀道:“祖父三年前已仙逝。”

  曾毓叹息:“可惜了。你是由你祖父教养长大?”

  吴怀呐呐道:“……是。”

  他父亲刚来此地,便水土不服,去世了。之后他母亲也相继离世,是祖父祖母拉扯他长大。

  四年前祖母因病去世,不到半年,祖父也忧思成疾跟着去了。家中只留他一人。他一腔诗书,全是祖父教授。

  曾毓对余柏林道:“此子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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