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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文豪_木兰竹【完结+番外】(71)

  殿中只能容纳两百人,两百人后,便只能在殿前走廊入座。若遇到疾风骤雨,这些排名靠后的考生一边答题还要一边护住卷子,很是影响发挥。再加上在殿前走廊答题,皇帝根本看不到,也别谈什么主意了。

  因此会试两百名之后的考生,在殿试之时多落入三甲之中,除本身实力之外,这些因素也确有影响。

  当然,这不是绝对的。前两百名落入三甲的也有,后一百名殿试一鸣惊人进入二甲前列的也有。只是一甲之人肯定是在殿试前列入座中出现。

  殿试比会试乡试纪律都要宽松许多——几十名大臣,上百名侍卫内侍,看着这么三百来名贡生,这样还能作弊,那贡生必定有超自然的力量帮忙。

  殿试侧殿备有茶水房,内侍还给每位贡生发了糕饼,贡生可以随时吃糕饼、去茶水房添水、以及如厕。

  糕饼的味道还不错。

  虽然准备周全,但在御前频繁如厕有失体统,而文章最好一气呵成,最忌断断续续。因此封蔚才如此提醒余柏林,让他填饱肚子,备上梅gān。待两篇策问初稿写完之后,再果腹喝水如厕一次xing做完,接下来继续修改誊抄。

  到了考试开始之时,内侍退下,贡生们在一gān重臣如炬目光中抽出考卷,审题答题。

  余柏林心道,这还真考验心理素质。怪不得明知道殿前不失仪不犯忌至少也是个三甲进士,每年都会有一二名贡生凄惨落榜。

  这里被拖出去,连再次会试的资格都没有,甚至连原本功名都会革除。对读书人而言,基本上一生希望都断绝了。

  上有皇帝打量,周围有重臣高官扫视,心理脆弱的贡生眼中看着两道考题,脑袋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殿试时间为天黑后再分发给贡生三根粗壮的蜡烛。待蜡烛燃尽之后,考生必须立场。许多考生殿前失仪,就是在这时候被qiáng行拖出去时哭天抢地导致。

  两道策问试题,一题是有关新政,考验贡生对新政的熟悉程度,然后说出建议。第二道题是有关教化,从论语子曰“有教无类”和“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破题论述。

  余柏林扫一眼这两道题,心中立刻就有了腹稿。

  拥有现代的知识积淀,对于写策问来说,的确是一件很占便宜的事。

  田地赋税和教化是华夏传承几千年中,一直看重的两条线,其历史上总会有多次改革,这些改革在后世也会经常研究,以史为鉴。

  虽然历史进程不同,但历史走向都是类似的。这个时代的政策和余柏林所学历史也多有类同。因此,这些政策的起因、经过、结果,施行过程中的阻挠、缺陷等等,余柏林都了然于心。而后世学者评论过去政策,也都会讨论“假如我在那个时代,该怎么做”,所以要提出建议,也十分容易。

  比如土地政策推行原因,不就是土地兼并问题,农民无地生计堪忧,豪门大置田地还不用缴税。导致社会矛盾激烈税收减少。再加上税目繁重农民压力大,官吏可cao作的地方也多。本来土地兼并就活不下去了,再这么剥削,各地就该此起彼伏的揭竿起义了。

  重新丈量土地,统一税制,改粮为银,本就是大势所趋。

  余柏林稍稍打好腹稿之后,以后世方法先在糙稿纸上写上大纲,然后修改几分之后,提笔洋洋洒洒,一千字片刻即就。余柏林写了这么久的圣贤文章,今天终于直抒胸臆言之有物一回,心中热血澎湃,文思泉涌,似乎不经思考,笔墨自动便转化成了锦绣文章,如有天助。

  到第二篇,就更容易了。

  这两句话,在后世也讨论了无数回。

  这句话,在最初断句时,为“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好似孔子赞同愚民政策似的。

  其实纵观孔子言论,其实不然。孔子生平,在当时便是“离经叛道”之人。周时,政府设国学和乡学两类。国学又分大学和小学两级,而乡学则多称为庠、序、校、塾等,教育局限在贵族之中,平民几乎难以入学。这时候的教育,是真正的贵族教育。平民连读书习字的机会都没有。

  东周时期,各国实力割据,为培养人才,有才gān的平民也可以入学。孔子对扩大教育持极力支持的态度,他认为,教化民众能增qiáng国家实力。孔子的教育思想在当时来说,非常超前,他认为不能仅仅局限在有潜力有培养价值的人,而应推广至所有国民。

  孔子不仅言语支持,更是身践力行,推广私学,他的三千弟子,来自各个国家,不但打破国家之分,甚至打破夷夏之分,学生更是来自不同的阶层,不同职业。

  这在现在来看,都是很难想象的。

  这样的一个明确表示要推行全民教育的人,怎么可能说出“不能让民众知道”的话?

  完全是前后矛盾。

  余柏林写完孔子生平之后,笔锋一转,开始阐述为什么会有这种误解的思想。

  最先提出这个断句的人,乃是士族门阀巅峰时期的人。那个时候简直是社会风气倒退时期,讲究上品无寒士,下品无士族,教育再次被贵族垄断。作为贵族代言人,他曲解孔子真正含义,可想而知。

  而后来之人,大多是跟风了。

  后面那人,虽然跟风,但本身行为上,却是倡导推行教化,并且也做出了许多实事。

  余柏林一边写一边心中感慨,其实历朝历代朝廷并没有实施什么愚民政策,反而大多推行教育,力图让更多的人成为人才,为己所用。虽然说学的四书五经局限xing很大,从后世来看,禁锢了思想。但对于当时而言,统一思想有,但愚民是绝对没有的。

  真正的愚民政策,那是在某几个少数名族王朝才会推行。以少数治多数,人家那么做也可想而知。

  那时候不只是教育,政治文化社会经济等等各方面,都在倒退,不单单仅仅是愚民一项。

  比如现在这一策问,明摆着主流文化是不相信“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句话的。现在普遍的断句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即老百姓,若可任使,就让他们听命;若不可任使,就让他们明理。

  以写经义的方式解读完这一题目之后,余柏林就开始写从古至今推行教育教化的一系列措施,然后根据本朝实际,以及他后世所见所闻,写自己的见解。

  待第二篇文写完之后,余柏林才觉腹中饥渴。糙稿已经写完,只需要修改誊抄,余柏林神闲气定,不慌不忙的解决肚中饥渴已经生理问题。

  封蔚见其他考生有抓头挠耳,有冷汗直冒,有冥思苦想,也有神qíng严肃奋笔疾书。唯有余柏林神qíng与众人完全不搭,在众生相中突兀无比。

  他一边姿态优雅的吃着手中糕饼,好像是吃着什么绝世美味一般,一边喝着杯中茶水,仿佛品着上好佳茗似的。他不像是来考试,倒像到一处风景绝好之处,施施然随意坐下,取出笔墨纸砚,随兴而书,端的是潇洒非凡。

  封庭坐在高高的丹陛之上,殿中之事尽收眼中。余柏林座位那么特殊,最前排正对着他,其一举一动自然也被封庭全看着。

  见余柏林毫不犹豫便下笔,飞快写完糙稿之后,就开始慢吞吞悠哉哉的啃饼子,其胸有成竹的态度,影响了周围不少人。

  有的人在余柏林影响下拂去焦躁,终于进入状态;而有些人则越发焦躁了。

  不过这和余柏林都没关系。他一边吃糕饼,一边看着自己已经写好的两篇文章,心中对其进行评改。待糕饼吃完之后,他整理好仪容和桌面之后,便迅速进入状态,开始修改稿子。

  待余柏林修改并誊抄之后,蜡烛居然还未用上。

  余柏林道:“学生已经写完。”奏请jiāo卷之后,居然第一个离开考场了,许多考生被惊的停了笔,差点写文思路都断了。

  出大殿之后,余柏林回头一望,那五彩晚霞,映照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上,如同祥云仙境一般。

  他的应试生涯,终于结束了啊。

  第57章

  殿试三日后授官放榜。按照规矩,贡生们多在这时拜访朝中的同乡官员,让他指点一下官场规矩。而相熟贡生,也会在这时聚一聚。

  就跟后世聚会多在高考成绩出来之前一样,这时候殿试名次没出来,大家拜访聚会也不尴尬。若名次出来,一些考得差的人,可能短时间内不愿与人多jiāo流了。

  余柏林户籍在京城,京城高官太多不需要他一一拜见。要说做官规矩,他老师就能给他讲明白。

  家中本来就有人在朝做官的贡生也是一样。

  余柏林殿试后第二日便去拜访了张岳。同样是因为避嫌,张岳并未参加殿试阅卷工作,现在正闲着。

  张岳听余柏林说自己发挥正常之后,心中喜的不行。

  他早听宫里传来消息,说会员郎殿试时挥洒自如,为第一个jiāo卷。以余柏林谨慎沉着,不会在忌讳和格式问题上出错。张岳担心的只是余柏林文章质量。

  但他既然第一个jiāo卷,显然胸有成竹。

  但张岳还是要听了余柏林亲口说了之后,才放下心来。

  若余柏林发挥正常,哪怕有贡生文章能与他比肩,甚至比他好上些许,余柏林状元之位也是稳稳的。

  张岳心里得意的不行。不过余柏林得会元之时,他已经被好几位好友打了出来,特别是那何振洲,打的是真疼,一点没留手。这次余柏林若是得了状元,三元,不,六元及第……

  嗯,即使还会被打出来,他也是要炫耀的。

  因封蔚被关在宫里阅卷,阅不完不准出宫,吃喝睡都在宫里。家中苗苗又有李叔李妈悉心照顾,余柏林便在张岳家住了一日,张岳教导恩荣宴上所需注意事项。至于为官之道,之后张岳自会慢慢与余柏林细说。

  京城有人,就是不慌不忙。

  第三日,余柏林拜访了乡试的座师何振洲,听了他的教诲之后,又去拜访了陈老。

  陈老对余柏林如同自家子侄一般,也是细细嘱咐了他很久,并对陈磊说,让他好好护着余柏林,切莫让他在恩荣宴上被人欺负了去。

  陈家如今已经起复,陈磊身份背景,在恩荣宴上也无人敢得罪。

  陈磊自然是应下。自己弟子自己疼,谁敢欺负,做老师的肯定要为弟子出头。

  这一点陈磊和张岳一样,都对余柏林护犊子护的紧。

  张岳也说,恩荣宴他会出席,到时候谁为难余柏林,他自会给那人点颜色瞧瞧。

  不仅两位老师,余柏林另两位友人也说,到时恩荣宴会好好看护他,以赵、卫两家权势,即使友人妒忌为难,也要掂量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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