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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春_大风刮过【完结+番外】(18)

  反派有反派的苦楚。高伯碍着苏公子的面子,只放暗枪不动明剑。譬如住处安置。苏公子自然住他在家的老地方。东厢贵客房安顿了符小侯,书房安排下裴其宣。我被从临时打扫的客房挪进苏二爷的老卧室,高伯说,全府只这间屋子最气派,当得起王爷我的身份。

  当天晚上,我起夜找茅房在院子里迷了路,远看见一间屋子里透着灯光,转过去扒窗户一看,原来是间灵堂,桌上供着个牌位,高伯正跪在蒲团上念念有词:“……回来了,二爷,冤有头债有主,人就在你房里,你有什么放不下的,可以了结了……”

  我哭不得笑不出,只有骂娘解气。苏公子回了故居睹景思qíng焉有不伤感的道理,我也不方便去打搅。哑巴亏就吃一点,横竖老子也是奈何桥上有qíng面的人,身正不怕鬼敲门。

  我摸回苏二爷的卧房,倒头睡到天大亮。一宿无梦。

  第二天,我一脸正经打着商讨工作的旗号去找符卿书磕牙。

  符卿书正在吃早饭,五仁糯米粥银丝芙蓉卷,还有两样jīng致小菜。符卿书bào殄天物,东西只沾了沾牙就撤了。抹着嘴问我可有什么事qíng没有。

  我说:“既然你我是皇命在身,那就要抓紧时间查访案qíng。不如今天就微服出巡,徽州城里转转。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帮助查案。”

  符卿书没多大兴趣的离了饭桌,在我对面一张椅子上坐了:“岁贡又不是官府衙门杀人放火的案子,只消到知府衙门找了帐本与上缴的帐册采买清单一一核对,一天就能查出究竟来。”暗指皇帝给我们徽州十天的日程纯粹làng费,更暗示我打着微服的旗号逛街是实。

  官话哪个不会说?我端正神qíng说符小侯你这样想就错了。“岁贡的物品虽然是官府包给各个商家,终究商户也是从民间得来的。市场上买卖东西报价与买价的差额本来就大,所谓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他按平价买拿报价做帐,只这一项中间油水就大了。不去市场踏看下实际行qíng,只看帐本还是要被他糊弄了。”

  符卿书点头:“这话倒也是,果然马公子想的周详。只是,”手指在桌上轻轻一点,“不吃些东西再去?”

  我嘿然一笑:“锐利啊,符老弟。再不上街去兄弟我就要饿死在苏家大院里了。”

  包子,雪白的包子,雪白的冒热气的刚出笼的包子。

  捧在手里是滚烫的,闻着气味是诱人的,咬在嘴里是感动的。

  我站在包子铺前面眼望苍天,老泪纵横。

  符卿书手心里敲着扇子在旁边冷眼站着:“三步外就是馆子,何必。”瞧不上地摊的穷酸相。

  我说:“三步也撑不了,不先拿点东西垫着,馆子里等菜上来,我也归西了。”

  符小侯难得同qíng地瞧了我一眼,跟我进了酒楼。

  酒店的小二说:“客倌,现下是早上,不卖酒菜。到晌午才开张。”我饿火中烧,拿筷子捣桌面:“什么酒菜的!能管饱的统统上来!”小二被我饿láng的眼神震撼到,一应声地下去了。一分种不到,端了一碗稀粥,一盆花卷。幸亏我与符小侯衣衫光鲜,又搭了两碟子咸菜。

  符卿书坐在旁边摇扇子。我发现符卿书有个毛病,见我露出穷酸相就分外受用。所以现在符小侯心qíng明显不错,“那高伯就算见你不顺眼,好歹你也是个小王爷。便是为了苏公子,也要必恭必敬地待你,不至于连饭都不与你罢。”

  我说:“谁说他没给我?一天三顿,人参燕窝,海鲜鲍鱼。哪顿都比别人jīng致。不过燕窝粥里掺了涮水,人参汤里放了马尿。”

  符小侯动容道:“高伯也忒过了。”

  我冷笑:“他这点小伎俩想整老子?早八百年就让小顺盯着他看穿了把戏。不过好歹年纪一大把了,也是个忠仆,jīng神可嘉。不同他计较。也别给苏公子添事。”

  符卿书折扇一合,似笑非笑地瞧着我:“那你在苏家一天,就这么挨一天?果然细致有度量。”

  我说:“就这么耗着。估计这几天兄弟你同我出来,都要先拐趟馆子。”

  符卿书道:“马兄出来,也不带那二位公子?”

  我一口花卷含在嘴里:“苏公子那样儿,我好意思开口么。本来是想着查案子我不认得字跟帐本,让他帮忙。早知道还不如不让他同来。裴公子还要悠着他别看出我是假的,开口都要琢磨。没办法,大家自己人,老弟你多担待。”

  符卿书忽然笑了,张开扇子又摇了两下,“不然我让高伯多往东厢送些饭菜,你同我一道吃罢。”

  我从粥碗上抬起头,感激涕零对符卿书一抱拳:“多谢!”

  符卿书对我的态度很是满意,笑容里都泛着红光:“大家自己人,别说客气话。”恐怕符小侯平生第一回跟人家称兄道弟说这种话,声音还有些不顺畅。

  我伸手握住符卿书的手哈哈一笑:“好兄弟!”

  第四十章

  徽州城的大街与京城的大街风味各自不同。京城的大街比如油锅里的红薯饼,闹腾腾的红火热络,红墙金檐里汪着油水。徽州城的街是现摘的新苇叶裹的糯米粽子,碧青含着清香温软,心子里藏着好材料。

  红薯饼与粽子,我哪个都喜欢。

  粽子馅还是火腿的好。

  符卿书在我旁边摇扇子,今天大晴天,日头jīng神。扇子是出行居家必备道具。符卿书说:“马兄,我说过了你每天同我一处吃。粽子还好,红薯饼油腻腻的恐怕放不到隔天。”

  我gān笑:“这不是给饿怕了么?还惦记当点口粮做消夜。”

  徽州府下辖着几个不错的县镇,岁贡统一算到州府的名上。历年岁贡有四样铁打不动:宣纸,端砚,香墨,茶叶。

  世家子弟都是玩家。符小侯虽跟我一样头回来徽州,徽州叫得响的去处知道的比他家茅厕有几个坑还详细。路上先跟我细细说了几样特产,然后遛进一家茶叶铺,点名要五两特品huáng山毛峰。huáng山毛峰做贡茶进京身价八十两银子一两。据说当年现任皇帝的叔叔兼后爹小王爷的亲爸爸老皇帝在世的时候,贡茶是云尖,一百两纹银一两。小皇帝登基,节约开支,做天下表率,改喝八十两银子一两的huáng山毛峰。满朝上下感动的痛哭流涕,有史官专门录一本《圣隆睿德帝贡茶俭记》流芳百世。

  未进茶叶店前猜测huáng山毛峰的实价,符小侯说:“至多二十两。”我说:“不到。”

  掌柜的倚着茶叶桶,张口开价:“二位公子,这可是进贡的茶,往宫里头报价八十两银子一两。我可没诓您。”

  符卿书晃着扇子微笑:“八十两银子是给皇上喝的,天下人哪个敢跟皇上比?开个实价。”

  掌柜的咂嘴,点头:“公子是个识货的,咱也不跟您闹虚头,五十两一两,行现给您称好的。”

  符卿书扇子摇的不紧不慢:“实价。”

  掌柜的咂嘴,叹气,点头:“三十两,可不能再少了。”

  符卿书的扇子停也不停。倒看不出符小侯杀价,竟也有两把刷子。

  掌柜的咂嘴,搓手,叹一口长气,重重一点头:“好罢,我看二位头回来,只当jiāo个朋友。二十两!赔些钱,只想二位喝了好,替我传传名。”

  符小侯合上扇子一笑,眼里尽是chūn风。刚要点头张口被我迎头一句话截住:“罢了,还是走罢。”

  掌柜的眼直了脸色变了:“公子,价谈的好好的怎么就不买了?”

  我转身,向门口:“诚心买卖实心价,谈不拢就罢了。”

  掌柜的门口截住我,脸上尽是哀怨:“公子,说话要地道。我这个价都尽折了十两进去,还要怎么个实价?不然您给说一个,我听听看。”

  我伸出一根指头,掌柜的倒抽一口冷气,声音都含着颤抖:“公子~~十两银子,也忒过了罢,小人我一家老小三十多口……”

  我勾起嘴角:“谁说是十两?公子我说的是一两。一口价,成就成,不成罢了。”

  掌柜的眼定格在我身上,肃然起敬:“成。”

  天近中午,我同符卿书回了苏府。符卿书因为一两银子待我愈发亲切,允诺中午一定跟高伯多要两个小菜。我径直奔回卧房,先找茶,再找水。

  小顺小全无影无踪,估计是摸空也去逛街了。大桌上倒有现成的凉茶,我灌了两口定定心神。走到盆架跟前,脸盆里空空如也。我跨出房门直奔水井。X的,当初老子磕错药了才答应来古代还魂,大夏天穿长袍长袖子迟早把老子变成红焖大虾。

  我拉住井绳吊了一桶水上来,捞了几把冷水往头上一泼,痛快!三下五除二甩了鞋袜,靠,30几度的天布袜子外头套靴子真不是人过的日子!我把袍子往腰里一塞,半桶冷水直接泼在脚上。拎起水桶再下井。

  这时候就想起水龙头的好了啊……

  我扶住井沿,伸手提上水桶。背后三步开外忽然有清凉的微风。

  老天帮忙……我一句话没有想完,后背重重一响,脊背一闷,眼前一黑,一头正朝着井底下去。

  悲剧发生在我清醒以后。

  我是这辈子头一回真的人事不醒,既没有梦见香车美女,也没见到奈何桥的大叔。

  等再睁开眼的时候是半夜,透着窗户纸能看见月光。我没明伤没暗伤也没落下后遗症。没什么了不得的。

  了不得的是老子发现自己被扒的跟剥了壳的jī蛋似的光溜溜在被窝里躺着,胸口趴着一个同样光溜溜的人。

  ***那个人还是裴其宣。

  第四十一章

  我一位号称阅尽天下A片的哥们,在看过了各种各样不穿衣服的女人后,品评回味,思索研究,发现女人最诱惑的姿态还是最老套的一张被单掩在胸前,半遮半露中yù拒还迎方是极致。

  共同富裕的大前提是共产主义,极致的大前提是女人。

  裴其宣一只手支着我胸口半坐起身,头发梢犹自搔着我的颈肩前胸。另一只手顺路拉了薄被在胸前。我打个喷嚏挖挖鼻孔,有什么好挡的?不都是一马平川的爷们么?

  裴其宣的双眼在朦胧的月光中波光潋滟:“醒了?”

  废话,老子当然醒了。我若不醒,必然不动,我若不动,你也不会醒。

  裴其宣既然说话了,我也总要说点什么应景。按照常规进程,我应该是先清醒,再大惊,大惊后大吼,大吼中大惑。然后拎住裴其宣要个解释。譬如英文字母的排列,ABCD,环环相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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