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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色芳华_意千重【完结+番外】(285)

  牡丹点头:“这事儿我知道。”那几日雨大,吕方来回不便,还跑到李花匠住的地方去住了几日。她也曾让人冒雨给李花匠从城里寻了大夫去,后来听说病qíng终于有起色了,还很是高兴。

  “自吕十公子走了以后,天气好转,奴婢想着四处都cháo湿,李师傅刚见好转也不宜挪动,就没有让他搬回去。而是自己带了阿桃和阿顺住了进去,每日早晚也都按着往日的方式,来回巡查。看到有任何不对的地方就赶紧处理。”说到此处,雨荷的声音颤抖起来,“刚开始是发现靠近墙边的几株芍药和牡丹的jīng有浅红褐色、长圆形、有些下陷的小斑,斑上还有些粉红色略带黏xing的东西。往日您也曾经说过这是病,一旦发现就得赶紧处理。奴婢就带着他们将染了斑点的花jīng给剪了,统一抱到厨房去烧了。”

  “然后呢?”牡丹颔首,这样处理并没有错,关键的是后来又怎样了。她一听说就知道这是炭疽病,这病通常在高温多雨的年份,八、九月份降雨时发病最严重。且在这没有化学药品的年代十分不好治疗,关键还在防治。她去年购买这些花的时候,是严格检查过的,五六月份时也不见发病,初秋时节是发现了点苗头,但当时也是及时处理gān净了的。纵然是在今年这样的天气qíng况下,按着雨荷的小心,根本不可能发生太大的谬误,何以会落到这个不可收拾的地步,必有内因。

  “当天夜里奴婢起夜,晕倒在地上,躺了一夜,第二日醒来全身都疼,发了几日的热,就没太顾上种苗园这里。”雨荷又开始擦泪,等她病好了才知道好多花都染上了这种斑点,李花匠撑着病体带着众人收拾了好几天,也不见丝毫好转,刚把这里的处理好,那边又冒了出来,让人措手不及。叶片染病可以摘了不要,但jīng染病总不能一直剪,剪下去后明年不但别想jiāo货,也没花可开了。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最要命的是许多嫩芽开始枯萎,若是任由其发展下去就意味着明年,乃至于后年,芳园都将无接头可用。

  牡丹的眼皮一跳:“你晕倒了?既然病了为何不让人来说一声?”人莫名病倒,花的病qíng也是刚把这里处理好,那里又冒出来,怎么听上去就那么不对劲?

  这正是雨荷最羞愧的地方,她想她大概是太过劳累的缘故,也想着不是什么大病,病两日芳园也不会有大碍,就没放在心上。若是她知道因为她病了没人管事会惹出这么大的乱子,她怎么也不会逞qiáng。

  “现在为止染了多少花?除了种苗园里的以外,外头种的那些名贵品种可曾沾染了?”牡丹苦恼地揉了揉头,芽鳞受了病害,明年就算是开花,开出的也是畸形花,那无异于自砸招牌。

  雨荷哽咽着:“就是种苗园里头的染得多,外面的没事。李师傅见势头不对,就指挥人把好的带盆的都挪到另一个院子里去了。”大大小小,包括给金不言接的花在内,一共染了一百多株,无非是qíng况轻重之分罢了。

  多亏有李花匠,换了她也只能是如此处理而已。种植业果然风险大,牡丹叹了口气:“那我们几个嫁接的那些盆景牡丹呢?”相比较金不言的那批货,她更关心这批货。这批货是用空口许诺的方式置换来的,而且涉及到许多户人家。这些人家都不是好惹的还在其次,最紧要的是一旦失信,芳园以后在京中就难以立足了,信任不是那么容易建立起来的。

  说起这个,雨荷终于打起了点jīng神:“这个倒是没事,只染了几株,都被李师傅连根挖起,弄到一旁去了。”盆景牡丹嫁接得并不多,也就是四五十株,当时为了把它们和其他的品种区别开,特意在靠近屋子的地方另外开辟了一小块地,离其他的种苗地就有些远,没想到恰巧的就起了隔离作用。

  牡丹轻轻松了口气:“让人备车,我去看看到底成什么样了。让人去把顺猴儿叫过来。”她还真是闲不下来的苦命,看到天气放晴,她还以为会像去年那样平安度过了呢。

  雨荷犹豫片刻,小声道:“还有些事。”以郑花匠为首的三四个花匠辞工不gān了,说是芳园里有邪气,这是早前就证实了的。当初转卖的那户人家不就是丢官流放倒霉了么?再看看现在,为何李师傅先病,接着雨荷又莫名病了?还有种苗园里那蔓延开的花病,也是好不了的。他们这些花匠最怕什么?最怕就是沾染上这种邪气,他们认为这会导致将来他们经手的花发生不测的可能xing会无限增大。用其中一个花匠的话来说,到那时候,一家老小都要喝西北风了。

  “你放他们走了?郑花匠要走,喜郎呢?”牡丹冷笑。邪气?她这个从异时空来的灵魂才真是邪气。这些人无非是想着芳园以后要倒霉了,想赶紧和她撇清关系,不至于得罪行会,另寻一个好的下家罢了。还有自然也就是怕追究责任,这么多钱的东西出了问题,主家只要一追究,按想芳园里的人都脱不掉gān系。

  雨荷忙道:“不曾,奴婢说做不得主,要禀告过您才行。工钱也是扣着的,这几日让顺子他们盯着人,一个也不许离开芳园。喜郎倒是不曾提过要走的话,日日都在李师傅面前转悠,勤快得很。”她顿了顿,很为难地道:“还有另外一种说法,他们说是吕十公子gān的。毕竟吕老爷子、曹万荣与您不对付,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qíng了。知人知面不知心。”用满子等几个半大孩子的话来说,人家那是父子呢,芳园倒了对吕家和吕方只有好处没坏处,牡丹太过轻信人了。最要紧的是,在发病前一直是吕方在照顾这些花,他的嫌疑无限大。

  牡丹沉默不语。究竟是天灾还是人祸,现在下定论为时尚早。

  “娘子,您有事吩咐小的?”顺猴儿来得很快。

  牡丹有条不紊地吩咐他:“你去办几件事。打听一下最近都有谁家的牡丹花生病了,生的是什么样的病;吕醇、曹万荣、吕方最近在做什么,都和什么人来往。”她想了想,“暂时详细的事qíng就不要和公子爷说了,他若是问起,就说我想去芳园住两天。”

  顺猴儿应下,自去办事不提。

  天色近黑,暮色下的芳园安静如昔,阿桃和她爹胡大郎坐在门口眼巴巴地看着路口,只盼能早些看到从城里来的马车或是人。

  “爹,你说会怎样?芳园真的会被卖了么?难道这里的风水真的有问题?”阿桃担忧无比,她倒是已经卖身给牡丹的,就怕胡大郎和阿顺会没有事做而被迫离开。谁家会养闲人呢?

  胡大郎沉默地抠着墙fèng里的青苔,青苔又冷又湿,腻腻的,把他的指甲fèng染成怪异的绿色。

  阿桃一把抓住他的手,皱眉道:“你抠它做什么?花花糙糙也是有命的呢。”

  胡大郎不回答她,只站起来指着前面:“他们来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雷(一)

  曾经郁郁葱葱,生机勃勃的种苗园里,此时一片沉寂,四周弥漫着一股死沉沉的气息。牡丹沉默地沿着小路,每走两步就停下来观察一下那些被染了病,被修剪得光秃秃的牡丹花。此刻她的心中一片悲凉,还有一股子说不出的愤懑和怒气。

  顺猴儿查到的消息,不见吕醇或是吕方和曹万荣有单独的接触,吕方一直留在家里没有出门,吕醇仍然病着,但他家扔了的垃圾中并没有药渣;今年气候特殊,不单只是芳园的牡丹感染了这病,各处道观寺院以及花农家中都有疫qíng发生,包括曹家花园前段日子也曾经烧过一批牡丹枝叶,不过谁都没有芳园的严重而已。

  周八娘打听来的qíng况则是,最近并没有陌生人在芳园附近转悠,来往的都是熟面孔,或是知根知底的人,要不然村民们早就来说了。这一点牡丹相信,看当初吕方主仆倒霉就知道群众的力量有多大了。

  牡丹自然是不会相信什么风水邪气之说,也不相信在有她把关,吕方看顾,李花匠管理的qíng况下还会出现这样大的疫qíng。出现这样的事qíng,必有外因。她的眉头越发皱得紧。走到一处,她突然停住脚,睁大眼睛四处打量,沉思良久,眉头却越皱越紧了。

  她此刻是站在种苗园的正中,从这个方向往四面看过去,恰好能看到受害最严重的牡丹花连成了一个以她为中心的放shexing图形,仿若两个架斜的十字jiāo叉在一起。在这八条线轴上的牡丹和芍药,患病是最严重的,它们就像是一个放she源,把炭疽病菌传染给周边的花木。

  牡丹回想起雨荷的话来,当时李花匠打理染病的牡丹花时,qíng况是刚把这边收拾妥当,那边就又发作了。此起彼伏,没个消停,蹊跷得很。现在她看到这八条线轴的存在,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这绝对不是巧合,而是一场jīng心策划的yīn谋。病菌从八个方向蔓延开去,然后一点一点地将种苗园里的牡丹蚕食掉,用心恶毒,手段狠辣,不留一点余地。

  是谁通过何种方式把病源带进种苗园去的?是外贼还是内贼?想要弄清楚事qíng是怎样发生的,那就要慢慢地,细细地推论。倘若是她有心要陷害谁,让那人的牡丹园从此一蹶不振,又明知那人有照顾牡丹花的高手,防守很严的qíng况下,她会采取什么样的方式来达到目的呢?牡丹蹲在地上,捡了枚石子开始写画。

  首先,她要弄清楚芳园的具体qíng况,知道芳园的布局是怎样的,要做到能够自由出入,或者是靠近芳园而不会引起任何警觉,还要想法子进入种苗园;然后她要解决掉长期住在种苗园里的李花匠和大黑——李花匠和大黑到底有多警觉,参看吕方被咬事件,所以这两个是必须解决掉的,所以李花匠病了,跟他从来形影不离的大黑自然会牢牢守在他的chuáng前。好,这一人一狗解决了,然后吕方进驻,接着吕醇病了,把他喊回家去,接着雨荷搬到种苗园去住,她也病了。从李花匠生病到雨荷生病的这个期间内,是种苗染病和发病的阶段。

  现在再从这个阶段中来推算都发生了些什么。在雨荷生病之前,疫qíng就已经发生,那么让雨荷生病,只是为了在李花匠病未好的qíng况下,再斩断了芳园的管理层,目的是为了让疫病蔓延开去,染到更多的花木。李花匠生病的时候,她还在芳园,一切完好无虞。

  所以真正染病的时间段,就发生在吕方还在芳园的时候。散布炭疽病菌的方法很简单,只要把病部表面出现的那层粉红色略带黏xing的分生孢子堆涂抹到牡丹的jīng叶上,在高温多雨cháo湿的气候下,很快就会形成灾害。

  牡丹有些划不下去了。她抬眼看着种苗园高高的围墙,轻轻问雨荷:“吕方在这里的那几天里,他是不是每天都喝酒?都和谁喝?康儿又怎样?”

  雨荷道:“也不是每天都喝,有时会和顺子他们一起喝一点,指点一下他们,有时又会和花匠们聚在一起说说闲话。倒是没见到他喝醉过,不过每天早上他都起得很晚就是了。康儿,康儿只是和顺子他们玩得比较好,也还有些小孩子天xing罢了,倒是看不出什么不妥的地方来。”她忐忑地看着牡丹:“您怀疑是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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