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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爹非土著_一枚铜钱【完结】(112)

  直到嗓子喑哑,他才忽然顿声,看着沈来宝说道,“盘子没死,对不对?”

  沈来宝默然,唯有在心中跟他说对不起。

  花朗又问了一遍,沈来宝抬头,字字道,“盘子死了,送他下山吧。”

  花朗差点站不住,竟笑了笑,“他没死。”他颤颤跪在那烧焦的身体旁,无论从体型还是脸上轮廓来看,都是盘子。

  可为什么他还是觉得盘子没有死,那样的人怎么会这么轻易死了,他怎么都无法相信。

  耳边突然有刀剑声,偏头看去,却见管家将剑放置脖间,面色沉静,“老爷、小少爷,我等huáng泉陪葬!”

  说罢,锋利的刀刃划过脖子,鲜血顿时喷涌。

  其他暗卫也纷纷自尽,动作之快,让人连阻拦的时间都没有。

  沈来宝震惊无比,他们应该都知道盘子是金蝉脱壳,并非真死。可他们却仍去“陪葬”,这并不是多此一举。而是让这件事看起来更真实,更可信。

  如果只是盘子死了,那或许还有疑点;但如果连保护他的人都自尽了,那这件事就完全可信了。

  地上死尸一瞬增多,更让人触目惊心。花朗再无怀疑,那烧焦的人,就是盘子。

  他喉咙一哽,“盘子……”

  盘子盘子,世上再无盘子。

  他还等不及他做大将军,他就走了。七年之约,已无人共语。

  盘子……

  第92章偷天换日

  当朝丞相病逝,朝廷格局一朝变换,连潘相唯一的外孙也遭了毒手,其中微妙,不言而喻。

  朝廷无人敢言,但在民间,却早就成了老百姓茶余饭后的闲谈。离皇城越远的地方,就谈得越是离奇古怪,连揣测都更胆大。

  隔壁那桌人已经说了半个时辰有余,先从潘岩说起,说他年轻时yín乱好色,夫人只生了一女,是因为他常年不住家中的缘故。夫人过世后他对女儿不管不顾,导致女儿年纪小小就跟个男人跑了,潘岩一怒之下,杀了两人。留下个小外孙,潘岩养到十岁就丢到了明州,从此不再过问。

  那小外孙渐渐长大,也成了个纨绔子弟,跟他外公一样,也喜欢逛窑子,不但养了好几个花魁,还看上了个貌美的官家小姐,娶回家后,非打即骂。那小姐上吊自尽前,还在哭诉小外孙根本没碰过她。

  “可见那潘小少爷常住青楼,连他夫人都这样控诉他。可惜啊……”

  旁人接话叹道,“可惜了那么好的姑娘,竟上吊死了。”

  “真讨厌。”坐在邻桌的尹姑娘不太喜欢盘子,可是对他倒没恶感,毕竟曾经浅jiāo,如今听见别人这样品头论足,说得不堪入耳,着实让她气恼。

  花铃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生气,这种话她已经听过不少,心里并不气,横竖没人说盘子是姑娘的事,那就好,所以传盘子是太监是好色之徒什么的,她都觉得高兴。

  尹姑娘拧着帕子又道,“铃铃,你跟潘家住得近,那谭心……当真是上吊死了?”

  花铃点点头,那日他们回来,就看见爹娘都在潘家门前,随后就听母亲说谭心无故自尽在家中了。

  她清楚谭心不是那种会轻生的人,所以不是潘家护卫杀的,就是朝廷刺客所杀。

  谭心本xing恶毒,待她也并不好,花铃心里倒没什么感触。只是潘家无人,大门得紧闭了。

  哪怕知道盘子没死,花铃心中也并不好受。从此以后,她便孑然一身,身为好友,却无法再知道她的任何事,花铃也觉担心难受。

  可最难受的,应该是她二哥。

  花朗不知盘子没死,这远比知qíng的她所受到的打击更重。

  从灵隐寺回到家中,除了给盘子安排下葬的事,就再没有出过家门,房门也不出来。她知道,二哥是在自责没有救下盘子。

  尹姑娘见她不语,面色也变得难看,心想她约莫是被这事给吓着了,那日她在灵隐寺见了盘子的尸体,下山后又见了盘子媳妇的尸体,想想都替她害怕,晚上都要睡不着了吧。她安慰了好友几句,便打算去买几个安神的香囊送她。

  从客栈出来,尹姑娘和她道别,独自去了附近的香米分店中。还未进门便觉香味扑鼻,各种香气混杂在一起,钻入鼻中。店面并不大,只有两扇门,迎面有个姑娘要出来,她未入店中,便稍稍侧身,让对方先过去。

  那姑娘身材高挑均匀,头上罩着一顶纱笠,垂落的面纱很长,铺过肩头,就算是狂风chuī过,也掀不起这垂帘来。因在等她过去,尹姑娘的视线一直在她身上,虽然看不清脸,但隐约看得出,这姑娘容颜十分美艳,似抹了脂米分,还不薄,头上佩戴着步摇金饰,走路叮叮当当作响,非常惹人注意。

  侧身而过,尹姑娘余光似见她微微一笑,再回头看去,她已经隐没在人群中,只留下一阵香气,浅淡而好闻。

  中秋快至,南风小巷却没有往日的热闹。

  潘家一事是主因,毕竟巷子更死了人。但是巷子里的众人总觉得,最近好像总有人在盯看自己的一举一动,便连门都不愿多出了。

  沈来宝知道是朝廷的人在盯梢,盯的人多了,就会露出蛛丝马迹,人的第六感毕竟还是很qiáng大的。他并不介意他们盯梢,这种qíng况还得延续至少半年,熬过了这半年,就可以了。

  花朗还是不愿出门,他去见过他一回,神qíng落寞,下巴都是胡渣,憔悴极了。连花铃都很担心,怕耿直仗义的二哥内疚得熬不过去,几次想告诉他真相,最后还是忍住了。因为沈来宝提醒过她,周围已遍布耳目,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被人听见。

  沈来宝近日也刻意减少了饭量和出门的次数,连生意也不打理了,他总不能表现得太正常,否则也是一个大破绽。灵隐寺被烧毁,他不好直接出面,便寻了他爹,借他爹大善人的名义给众位僧侣寻了个好地方,准备建个跟灵隐寺一模一样的寺庙。

  几个平时最热闹的孩子都不爱动弹了,这巷子就更显得冷清。连廖氏都觉察出来了,这日在沈家和沈夫人唠嗑,说道,“我原以为他们跟潘家小少爷jiāoqíng不深,不过碍于他潘家人的身份,而今看来,是我想错了。”

  “我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沈夫人叹道,“不过好在潘家的事没有连累我们两家人,这棋走得险。”

  廖氏也觉如此,末了她又因这事想起来,女儿同她说,那日在灵隐寺,要不是沈来宝来救她,那她就没命了。而且沈来宝并未丢下她离开,反而沉着冷静地将那刺客首领给反杀了。

  如果之前做的事是故意讨好她,但这件事,却可见不是。

  廖氏对沈来宝的赞赏已经从腰间升到头顶了,这会聊了大半天,沈夫人绝口不提他上回求娶的事,倒让廖氏有点着急。

  她相信要是她努力些,丈夫会答应今年就让他们将亲事定下来。

  但沈夫人好像已经忘了这事,当真急死她了。

  然而沈夫人也同样焦急,她何尝不想趁着气氛甚好的时候跟廖氏说这事,但她要忍住,万一她说了后,廖氏觉得她烦人,心生反感怎么办?

  两人同坐一席,同想一事,奈何却说着其他事,到最后谁也没提两个孩子的婚事。

  廖氏从沈家出来后,还觉得方才时机恰好,不说实在可惜,但身为女方的娘亲,这种事万万不能先开口的。她刚进家门,下人就递了封书信来,连说话的声音都好似小心了,“夫人,大少爷来的信。”

  廖氏一听,心口更闷,接了过来就进里面。见丈夫在房中,丢给他瞧,她也不看。

  花平生一见她这心气不顺的模样就知道是谁来信,而且是这个节骨眼上来的信,他不用想也知道里面说了什么。他拆信看了一遍,果真如他所料。

  廖氏见他不念信,恼了,“里头说了什么?”

  花平生笑笑,“路途遥远,中秋前后公务繁忙,无以膝前敬奉,得空了再回来。”

  廖氏重重哼了一声,拿了桌上的绣盒挑针绣花。花平生忙拿了过来,“你正气在心上,等会又把自己扎了。”

  廖氏更恼了,“你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那什么叉烧?”

  花平生蓦地一笑,“生儿子不如生块叉烧。”

  “对!”

  “……我那是说的戚家那个混世魔王,我们儿子不算。”

  廖氏瞪眼,“算!”

  “好吧,算。”花平生拍拍她的手背,“别恼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气坏了身体,就不好了。”

  廖氏想了想,说道,“想来想去,也就铃铃的婚事会让我安心满意了。你瞧瞧朗儿,都不近女儿,以后肯定也是个呆子。”

  “朗儿只是没碰见喜欢的,碰见了,恐怕会是另一个模样。”花平生说着说着,忽然回过神来,“等等,你方才说铃铃的婚事会让你满意?”

  “对啊,来宝多好的一个孩子,懂事又大胆,也不会仗着爹有钱就胡作非为,知书达理,字好看,铃铃嫁给他定是不错的。”

  花平生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再一想,难道是在灵隐寺上发生了什么,女儿没告诉自己,只告诉了她?

  女儿长大后就亲她娘,心里话也不会跟当爹的说了,花平生心里有点酸,小时候那样黏人,每天跟在他背后喊爹爹爹爹,现在不跟了,倒是跟了隔壁小子,每天喊来宝哥哥来宝哥哥。

  一想,心里更酸了。

  廖氏见他如此,问道,“怎么啦?”

  花平生叹气,答道,“不开心。”

  “……”

  已是秋末,天气由凉转寒,清晨和夜里刮来的风都显寒凉。

  今年冷得快,似乎再过一个月,都能飘雪了。沈来宝每天都会早早看一眼窗外,就等着下雪,他没忘记要在门口堆个有手有脚的雪人。

  快到月底,他还得去铺子查账发工钱,一早就出门了。刚出来,却见花铃站在她的家门口对面那,恰好是潘家墙壁下。那儿以前被烟火轰过,做了新墙,如今颜色也跟旁边的旧墙没什么区别了。

  时间过得真快。

  沈来宝略略感慨,快步下了台阶,“小花。”

  花铃负手而立,见了他就道,“我二哥打算去军营了。”

  沈来宝微觉意外,“这么快,那盘子的事……”

  “好像是跟盘子有个什么七年之约,所以哪怕是皇帝杀了盘子,他也……”花铃突然想到一件事,“你说盘子是不是怕因为她的事,让二哥心有芥蒂,不去军营,效忠皇帝?所以才来个七年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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