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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田居札记_鱼丸和粗面【完结+番外】(3)

  不管是梦还是重来一次,她总不会再走那老路。听爹娘的,安安心心嫁个门当户对的汉子,以她的美貌和巧手,肯定能幸福。

  **

  因为宜悠大病初愈,这顿饭油水很足,吃完后长生躺在chuáng上,拍起肚子喊道:“姐姐,快来听听西瓜熟了没?”

  前世这时候,宜悠肯定懒得搭理这个小脏孩。不过重来一次,她却有心弥补。

  走过去,她伸手敲着那小肚皮。

  “听这声音,西瓜还没熟。”

  被姐姐温柔的抚摸着,小长生很开心:“那什么时候才能熟。”

  宜悠双手合十做思考状,想了想一脸严肃的说道:“再过两天就熟了,到时候我们切下来,割成一块块吃。”

  边说着,她边在弟弟肚子上比划着。说来也奇怪,整个沈家皮肤都泛huáng,常年下地gān活,晒得又huáng又黑。唯独她,不管怎么晒都一直很白。

  上辈子qíng浓时,陈德仁抓着她保养得意的尖尖十指,边逐一亲吻,边说她是糙窝里飞出来的金凤凰,合该被他好好宠着。当时两人如胶似漆,各种甜言蜜语,哄得她恨不得把整颗心套出来给他看。

  那段日子,她真以为得到了世间最好的一切。可幸福来得快,去得也快,一眨眼繁华轰然寂灭。关在偏院的那半个月,她日夜忍受着各种折磨,锦衣华服下包裹的是一具满身伤痕的躯体。烧红的烙铁贴在背上,伴随着红烧ròu气息的,是彻骨的疼痛。

  到死她都不明白,大夫人怎么会对她有那么深的仇恨。一招招酷刑,竟是想让她活着痛苦死后也不得超生。

  “姐姐,你是不是生气了。那……”

  长生声音有些迟疑,稍后似乎下了极大地决心:“那西瓜熟了给姐姐吃,只给你一个人吃。”

  五指再次谈了下圆润的小肚皮,宜悠跳出那段痛苦的回忆,就见弟弟正惴惴不安的看着她。

  “我要这么大一块。”

  双手比划着一个大圈,她将弟弟抱在膝盖上。这个弟弟小她十岁,本应是最受宠的么儿,不过前世她厌恶小婴儿分了她的宠爱,对他爱答不理。尽管如此,他还是锲而不舍的跟在她身后,直到她进了陈府。

  原先不懂事,现在重来一次,她一定要好好补偿他。

  “哈哈,姐姐,痒。”

  “哪里痒,让我摸摸,这里么?”

  “姐姐坏,欺负人。”

  黑乎乎的小长生却是浓眉大眼,如今嘟着嘴分外可爱。宜悠脱了鞋子,跟他扭打成一团。

  **

  一道布帘之外,李氏正在刷碗。沈福祥搬着饭桌进来,竖在墙角,像往常一般帮着归置饭碗。

  “二丫真懂事了,当家的你听,他们姐弟俩玩得多欢。”

  沈福祥没说话,放好饭碗,坐在杌子上点起旱烟。

  烟味传来,李氏回头正看到他眉头皱成川字:“当家的,你这是怎么了?”

  “哎。”

  甩甩筷子上的水,李氏压低声音:“明天又是十五,日子过得真快。”

  “刚才下地,大哥特意嘱咐过我,明天早点过去。”

  炕上的宜悠被弟弟压住,小孩子最敏感的,看姐姐心qíng好,他飞快的忘记了以前被呵斥时的惧怕,放开了闹。

  帘子那头的声音传来,宜悠食指竖在唇间,:“嘘,长生,咱们做个游戏,比谁能长时间不说话。”

  长生捂住嘴,瞪大眼睛点点头。

  宜悠光脚走在地上,走进了听里面说着:“二哥明天也回来,娘的意思是,让咱们这些做叔伯的出钱,供应chūn生在城里读书。”

  听完这句,宜悠如遭雷击。沉溺于重生的喜悦中,她竟然忘了这事。

  ☆、第三章

  宜悠躺在土炕上,薄薄的被褥下面是一厚层gān糙,浆洗得泛huáng的chuáng单疙疙瘩瘩,跟陈府中的细棉碎花布相比,她家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不过这些她身体从小就适应了,克服心理障碍躺上来后,脚伸到炕底,那里熟悉的温度让她倍感亲切。陈府虽然富贵jīng致,但里面个个都是人jīng,稍一不慎就会落到万劫不复。

  死前她已经受过富贵荣华,huáng粱梦醒后才明白,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猪狗窝。虽然如今家徒四壁,但这里却有关心她的家人,跟他们在一起,她特别心安。

  舒服的喟叹一声,她小声问道:“娘,明天要去奶奶那边?”

  半响,耳边传来李氏的声音:“恩,二丫和你弟都要跟着,到那边多听少说。不早了,早点睡觉。”

  隔着娘,她爹发出一声压抑的长叹。宜悠明白,奶奶讨厌爹,每次他们家回去都跟过堂似得。现在她再多问,无异于给他们增加压力。缩进被子里躺好,房内静悄悄的,只有长生均匀的呼吸声。

  “我这就睡。”

  答应下,宜悠打个呵欠,久久不能入眠。脑子中那些事来回翻腾,记忆中她去给富贵人家做丫鬟的事,就是二伯和二伯母先提出来的。

  明天这事就要发生,她却不想再走前世的老路,该怎么办?

  **

  宜悠想了很久,直到困到不行,才无意识的睡去。第二天醒来,看到铜镜中那个憔悴的自己,她心生一计。

  穿好大红棉袄,她小心的走到李氏跟前,搓着衣角,小声开口:“娘,我想用下你那盒水粉。”

  水粉在农村可是稀罕物,他们家穷,更没钱买这买那。唯一的一盒水粉,还是弟弟出生那年,爹瞒着娘偷偷让三伯从集上捎回来的。为此当时她好生别扭,不就是个只知道哭和争宠的黑炭球,爹就高兴成这样。

  娘顾忌她的qíng绪,数量了爹一顿。不过宜悠却知道,娘很宝贝那东西,只会在逢年过年的时候拿出来捈一点。如今六年过去了,还剩大半盒。前世的沈姨娘肯定对这种劣质货不屑一顾,不过现在她却非常需要。

  “你一个孩子,抹那玩意gān啥。”

  宜悠一噎,这让她怎么说。倒不是她故意瞒着爹娘,而是过往经历太过荒诞,他们都是老实巴jiāo的庄稼人,听到后可能承受不住。

  “我想试试,娘,我就用一小点。”

  边说着,她边捏起手,比划着很小一点。李氏失笑,想起自己小时候也喜欢学家中大人的做派。女儿大概也不外如是,不就一点水粉,现成的,她喜欢就用吧。

  系好前襟,她爬到炕上,打开唯一的那只木箱,从最底下掏出一团手帕。打开手帕,她小心的掏出一个粗糙的瓷盒。

  盒子比长生拳头要小一圈,正是李氏唯一的妆奁。

  看着娘小心托在手里的宝贝模样,宜悠鼻子有些酸。前世做了通房后,娘曾经跟着爹赶夜路进城看过她。当着陈府中人面,她觉得丢人,所以喊了她一声“李妈”,直言她是乡下爹娘请得下人。她还记得,当时她那颤抖的身体。

  娘一直在尽力为这个家cao劳,她却伤透了她的心。前世不知她死后,她和爹白发人送黑发人,会是怎样的难过。唯一让她庆幸的是,家中还有个弟弟,最起码可以照顾他们安享晚年。

  “少涂点,这东西多了烧脸。”

  窗外日头已经高升,时间不多。宜悠收起qíng绪,现在一切还来得及,她还有空弥补。

  “我就用一点。”

  宜悠接过来,打开盒子坐在铜镜前。前世做姨娘后吃穿不愁,她将全副心思放在了陈德仁身上。想要争宠,必须得时刻娇艳如花。那三年里,她把化妆术练的炉火纯青。

  指头沾一点水粉,涂在稍显红润的颧骨上。没过一会,镜中出现一个眼睑青黑脸色泛huáng的人,一副病怏怏的模样。

  看美人,首先得看jīng气神。所谓一白遮百丑,主要是因为肤白看着jīng神。如今这样简单一遮,她那七分的美貌,立刻变得一分都不剩。加上厚刘海红棉袄,不论远看近看都是个粗鄙的村姑。

  对着镜中点点头,这样的效果她很满意。

  李氏见此急了,二丫多漂亮的闺女,怎么就是不会打扮自己。

  “你这孩子,看把自己捣鼓成什么样了?时间来不及了,快去洗gān净。”

  “娘,反正那边也没人注意我,咱们就这么去。”

  她执意坚持,李氏也只好答应。一家人就这么往村东头的老宅走去。

  沈家在云林村可是大族,整个村里百十户人家,半数以上姓沈。

  一路走过,溪水潺潺风chuī麦苗。此刻是农忙时节,田里人却稀稀拉拉。倒不是有别的原因,而是因为今天沈家宗族聚会,大多数人都去了老宅。

  靠近村东声音开始嘈杂起来,宜悠望着前面两进的四合院,这是村里最好的房子,也是沈家宗族所在地。爷爷在她小时候死了,如今的族长,正是她的二伯。

  与她爹不同,二伯是奶奶第一个儿子,最是受宠。他小时候做过童生,是父辈兄弟中唯一的读书人。而他妻子程氏,虽然父辈是农夫,但家中祖父也曾做过童生,两人大致上门当户对。整个沈家就数他们最有头脸,从小起她很喜欢排场的二伯和二伯母。

  走到门口,二伯母程氏穿着簇新的绸褂,正在忙里忙外指挥着。见到他们一家,她忙堆起笑招呼着。

  “福祥和四弟妹来了,快屋里坐,大家都等着你们。二丫病好了没,好几天没过来,四丫一直念叨着你。”

  如果是以前,听到这番话宜悠肯定很高兴,二婶对她多亲切。但经历了陈府的一切,她却不再是那个偶尔有点小心机,大多数时候傻气别咧的村姑。

  二伯母虽然笑得亲切,却是话里话外敲打她爹娘,来晚了让大家等着。至于四丫,念叨她是假,借机对她说做丫鬟的种种好处才是真吧?

  抬起头,她露出苍白的脸,咳嗽一声虚弱的说道:“二伯母,我身体不好,跟在爹娘身边就行。”

  李氏诧异的看了女儿一眼,这就是她要水粉的原因?这孩子从小就跟她二伯母亲,她知道自己和她爹比不上二哥二嫂,想着孩子跟着他们一家能多学点东西,也就忍住没有阻拦。

  可今天她这是怎么了?有些好奇,但她并没有往别的地方想。孩子亲自己是好事,做爹娘的都不会不高兴。

  “四弟妹,看你这当娘的。二丫病成这样了,还不让她呆在家好好歇着。可怜见的,快去四丫屋里歇会。”

  李氏有些不知所措,宜悠却冷笑起来。都这样了,程氏说的不是送她回去,而是千方百计的把她往四妹房里引。如果不是有前世记忆,她肯定单纯的认为二伯母非常关心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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