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九重紫_吱吱【完结】(284)

  自从大舅去世,当初跟着大舅的人或被清算,或被贬罚,留在福建的,也多不成气候,大舅二十年战功,几年间就烟消云散了。

  宋墨眼中一黯,沉默片刻,起身朝着汪渊一揖到底。

  汪渊大吃一惊。

  宋墨已道:“这一拜,是代我大舅谢谢汪内侍——我突然间听人提起,才知道当年参与押解我大舅的人都因为得罪了内侍而被处置了……”

  汪渊错愕。

  但他很快释然。

  如果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宋墨也就不是那个能搅得京城大乱的英国公世子了!

  自从宋墨重获帝宠之后,他就知道,这件事宋墨迟早会知道。

  只是他没有料到宋墨会知道得这么快而已。

  莫欺少年郎啊!

  望着眼前神色沉稳、冷静、睿智的宋墨,汪渊略一计量,笑道:“世子爷误会了!老奴不过是个服侍人的,自然是主子吩咐什么就做什么,哪里敢受世子爷的大礼!”说着,拱了拱手,算是还了个礼。

  宋墨听着心神俱震,骇然地望着汪渊。

  不仅闻音知雅,而且还知道有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如果说从前汪渊虽然对宋墨和善,却不过是简在帝心,而现在,他却不得不用自己的眼睛正视宋墨。

  “世子爷尝尝我这碧螺chūn,”他亲自给宋墨续了杯茶,笑道,“皇上说如今的大红袍越来越难喝了,老奴也只好跟着喝起这碧螺chūn了。”

  “多谢内侍!”宋墨端起茶盅,喝了一口,却只觉得满嘴的苦涩,他提了提陈嘉的事,辞别了汪渊,混混沌沌地回了颐志堂。

  进门就直奔窦昭而去。

  窦昭正和素心几个盘点着自己陪嫁里的绫罗绸缎。

  今年是她嫁到英国公府的第一年,她准备好好地打赏一下自己的陪房,赏些好的布料给他们做过年的衣裳。

  见宋墨神不守舍地走了进来,她立刻朝着素心使了个眼色,亲自上前扶着宋墨在内室临窗的大炕上坐下。

  宋墨一把抱住了窦昭,把脸埋进了窦昭的胸口。

  贴着窦昭柔软的丰盈,他的qíng绪也跟着放松下来。

  “寿姑,”他闷闷地道,“汪渊是奉皇上之命行事……可为什么呢?”他抬起头来,漆黑的眸子里有水光闪动,仿佛被雨水打湿过,晶莹明亮,“大舅镇守福建二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却是想杀就杀,想抄家就抄家,想流放就流放……凭什么?凭什么?”他低低地质问,声音却越来越大。

  窦昭吓得脸色发白,忙捂住了他的嘴,警惕地抬头四望,发现内室只有她和宋墨,一颗砰砰乱跳的心这才缓了几分。

  “雷霆雨露,都是君恩。”她诧异汪渊是奉皇上之命行事,可相比宋墨的qíng绪,她哪里还顾得上细想,只得安抚着他,“大舅的死,我们之前也有很多的猜测,如果不是冒出个陈嘉,我们做梦也查不到丁谓身上去。可若不是英国公府走水,你杀伐果断,陈嘉也不会找到你……可见老天爷有眼,也觉得大舅是冤枉,给了个机会让我们帮着大舅翻案。越是这个时候,你越不能感qíng用事,越是要稳住才是!汪渊所言,也不过是一面之辞,具体怎样,还有待查证。”又道,“严先生他们还不知道这件事吧?要不我们把严先生请过来商量商量?你不是找了他查陈嘉吗?可有什么消息?”

  宋墨却抱着窦昭不愿意松手。

  “我头痛。”他靠在她的胸前。

  任谁遇到这样晴天霹雳般的事,都会有片刻的软弱。

  “那我帮你揉揉。”窦昭心里隐隐作痛,想去拿个枕头服侍宋墨躺下,宋墨却紧箍着她的腰,让她动弹不得,她只好随手就近拖了个大迎枕过来让宋墨躺下,自己坐在旁边帮他揉着太阳xué。

  他却哼着:“我要喝水!”

  窦昭去帮他倒了杯温水。

  他不接杯子,只张着眼睛望着窦昭。

  窦昭无奈,喂他喝了水。

  他又抱了窦昭的腰:“你陪我躺一会儿。”

  窦昭连声应“好”,靠在炕头,轻轻地抚挲着他的额头。

  宋墨闭上了眼睛,神色渐渐放松。

  窦昭心中涌起无限的柔qíng,抚挲着他的动作越来越轻柔。

  宋墨梦呓般地道:“我仔细想过,皇上并不是个不能容人的人,大舅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让皇上心生不悦?如果说是功高震主……早在十年前皇上就该收拾大舅了,何必等到现在?如果说是因为大舅断了某些人的财路……大舅并不是个耿介过头不知变通的人,他曾跟我说,水至清则无鱼。只要对方不影响军qíng,他通常都会睁只眼闭只眼……”

  第三百零三章剥茧

  窦昭只是温柔地抱着宋墨。

  上一世,定国公的死对她而言就是一桩悬案,这一世,她并不比上一世知道的更多,与其胡乱猜测而把宋墨引入歧路,还不如相信宋墨自己能找到答案。

  她只需要在他脆弱的时候抱着他安慰他就行了。

  宋墨安静下来。

  窦昭继续轻轻地抚着他的额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响起仆妇们轻轻的脚步声。

  屋檐下的大红灯笼被依次点燃。

  红彤彤的,在这深秋里透着暖意,让人的心也跟着温暖起来。

  宋墨突然从她的怀里坐了起来。

  “寿姑,你还记不记得日盛银楼的事?”

  暖柔的灯光,却难掩他神色间的凝重。

  窦昭微愣,随后点了点头,道:“还是顾玉出面,才把爹爹那些签了章的契纸拿了回来。”

  “寿姑!”宋墨并肩靠在了窦昭的身边,和她耳语,“太宗皇帝在位十九年,仁宗皇帝更是在位三十二年,如果皇上身体安康,你说,辽王敢在京都圈钱吗?”

  上一世,承平二十年的宫变,就是因为皇上传出弥留在际的消息,而且事实也证明,皇上的确是病入膏肓,就算没有宫变,他也命不久矣。

  这是窦昭能给宋墨的肯定回答。

  “他应该不会这么傻。”事关重大,就算内室没人,小心点总不为过,窦昭和他说着悄悄话,趁机将自己知道的告诉宋墨,“我隐隐有种感觉,皇上的病只怕比你们知道的更为凶险,可能最多也就是这两、三年的事了!”

  宋墨素来相信窦昭的判断,不仅没有置疑窦昭的话,还隐隐流露出些许的兴奋来:“你也这么认为?”

  什么叫做“你也这么认为”?

  窦昭望着宋墨,不由地眨了眨眼睛。

  难道仅仅靠自己的只言片语,宋墨就推测出了以后的事不成?

  她知道宋墨善谋,可这也太逆天了吧?!

  窦昭表qíng有些呆滞地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能让窦昭惊讶,这对宋墨来说,比什么鼓励和赞扬都让要他更觉得真实而愉悦。

  他亲昵地吻了吻窦昭的面颊,低声道:“我读史书的时候发现,那些千古明君,越是到了年老体衰、jīng力不济的时候,越是容易产生猜忌之心。皇上这些年来不时抱恙,恐怕正如你所说的,大限将至,所以才会猜疑心日盛。

  这也是为什么辽王蠢蠢yù动的原因之一,毕竟母仪天下的是万皇后。”

  宋墨顿了顿,继续道:“可能从前对皇上和大舅来说并不算什么的小事,现在皇上在病中,却会多想多思。你看皇上这几年用的人,全是些老资格,像姚时中、戴建,还有你五伯父这样年富力qiáng的臣子,他一个也不用;还把首辅之职jiāo给了比皇上自己还年长两岁的梁继芬,又重用何文道。我猜测,会不会是大舅有什么地方让皇上不高兴了,而皇上原本只是打算小小地惩戒一番,结果被丁谓从中横cha一手,让大舅虎落平阳,途中遇害;又有小人从中做祟,让皇上一时被蒙蔽。幸亏我们听了你的建议,以弱示人,皇上虽然震怒,但顾念着大舅的功劳,最终放了蒋家一马。事后皇上清醒过来,又很后悔,决定将当年参与押解大舅的锦衣卫全都悄悄地处死,这才有了丁谓杀人、汪渊灭口的荒唐之事……”

  窦昭仔细地听着宋墨的话,认真地思索了半晌,沉吟道:“我觉得你的推断有道理。我记得大舅出事的那会儿,正值曾贻芬病逝,内阁无人理事,也许就是那时有人趁虚而入了。”她觉得有些头痛,“大舅得罪的人太多了,只怕这人到底是谁一时不好找。”

  宋墨却目光闪闪,神色间满满是一切尽在掌握的信心:“大舅得罪的人是多,可能不动声色地给皇上上眼药的人却不多。这件事,我会想办法查清楚的。”他冷笑,“到时候,把他和丁谓一锅端了!”

  窦昭相信宋墨能够做到。

  可她心里还是非常的怅惘。

  她感叹道:“宦海真是风云诡谲啊!”

  宋墨深以为然,却笑道:“所以只有智高者能得嘛!”

  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

  窦昭哭笑不得,那一点点悲chūn悯秋的伤感顿时跑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宋墨喊了严朝卿进来询问陈嘉的事。

  严朝卿道:“杜唯已经查清楚了,陈嘉所言属实。”他有些担心宋墨年轻,不是老jian巨滑的汪渊的对手,打听不出来什么,因而委婉地问道:“陈嘉的事,可有眉目了?”

  宋墨把取灯胡同之行的qíng况和对定国公冤案的推测都告诉了严朝卿。

  严朝卿神色大变。

  宋墨没等他开口,已道:“汪渊喜欢听戏,你让杜唯打听打听,有没有汪渊特别喜欢的名伶,到时候想办法买下,给汪渊送过去,我也好借此去拜访汪渊,看能不能从他那里再打听到些什么?”

  他神采奕奕,哪还有半点刚才的软弱?

  窦昭不由在心里小声地嘀咕,起身给宋墨和严朝卿续茶。

  严朝卿忙起身道过谢,又转过头去和宋墨说着话:“汪渊这个人不太好打jiāo道,我看还不如从汪格那边下手……”

  “不!”宋墨道,肃穆的表qíng让他有种胸有成竹的镇定与从容,“到了汪渊的位置,钱财已经很难打动他了。他能把这么重要的事告诉我,可见在他的心里,我还是有结jiāo的价值的,这也正好侧面地证实了皇上待我的确有几分怜惜。”说到这里,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个似笑非笑的表qíng,淡淡地道,“你说,如果这个时候皇上知道我们父子不和的内幕是因为定国公被褫夺了爵位之后,父亲怕受牵连,要置我于死地……皇上会怎么想?”


小贴士:如果觉得52书库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https://www.52shuku.vip/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传送门:排行榜单 | 好书推荐 | 吱吱 女强文 甜宠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