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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紫_吱吱【完结】(9)

  双枝是个脸儿圆圆的小姑娘,她不声不响地陪着窦昭。

  不一会,含笑折了回来:“四小姐,俞嬷嬷和夫人去了老太爷那里。”

  “哦!”窦昭让含笑去找俞嬷嬷。

  含笑无论如何也不答应:“……被发现了,奴婢不死也要脱层皮。”

  这倒也是。

  窦昭是管过家的,知道这其中的厉害。

  她只能等俞嬷嬷和母亲回来,恨自己为什么会被束手束脚,而不是像在另一个有紫藤花的梦里,想gān什么就gān什么。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母亲和俞嬷嬷还没有影子,窦昭的眼皮子粘在一起,再也分不开。

  她陷入一阵甜甜的酣睡。

  好像只有一瞬间,又好像有千万年,窦昭醒了过来。

  她想也没想,就跳了起来。

  有人在旁边喊着“四小姐”。

  窦昭睁开眼睛,看见了双枝含笑的圆脸。

  她长长地松了口气。

  还在梦里。

  她骤然间踏实了,问双枝:“含笑?嬷嬷?母亲?”

  “含笑被俞嬷嬷叫去了。”双枝笑着帮窦昭穿衣裳,叫小丫鬟倒了热水进来。

  暖阁里热闹起来。

  窦昭这才发现天色已经大亮。

  她眼睛微眯问双枝:“含笑,在哪里?”

  双枝笑道:“在老太爷那里。”说着,眼角余光看见暖帘被撩了道fèng,有人朝里张望。

  她脸一沉,低声喝道:“是谁在暖帘外面,鬼鬼祟祟的?”

  立刻有个小丫鬟去撩了暖帘。

  暖帘后的人无所遁形,不安地绞着手指头:“我,我找四小姐……”然后虚张声势地大嚷道,“是四小姐让我帮她打听个人……”

  窦昭循声望过去,看见了香糙。

  她心头微动,高声喊着“香糙”。

  双枝和小丫鬟满脸困惑,但还是放了香糙进来。

  香糙得意地朝着双枝和小丫鬟扬了扬下巴,狗腿地跑到了窦昭面前,低声下气地道:“四小姐,您说的妥娘,我找到了。”她说完,语气微顿,眼神饱含着某种期翼地望着她。

  窦昭微微地笑。

  在济宁侯府,这样的丫鬟她见得多了。

  为了能出人头地,只要能看到一丝希望,她们就会使出浑身解数地抓住。

  她并不反感这样的人和这样的做法。

  如果大家都安于现状,那生活还有什么奔头?

  只不过香糙的行事太过浮躁,把希望寄托于一个还不懂事的小孩子,少了审时度势深谋远虑。但她还是要感谢香糙。要不然,她又怎么会有妥娘的消息?

  窦昭对双枝道:“赏,香糙!”

  双枝拿不定主意。

  做为主家,四小姐也太……年轻了些!

  要不要先去请七奶奶示下呢?

  她琢磨着,看见香糙眼睛一亮,已曲膝向窦昭行礼道谢,之后凑到窦昭面前叽叽喳喳地道:“妥娘是后院浆洗房的小丫鬟,是七奶奶到大慈寺上香的时候捡回来的,我问遍了府里的人才找到她。您找她有什么事?要不要我帮您把她叫来?她很好说话的。在浆洗房,脏活、累活都抢着做,浆洗房的那些嫂子们都很喜欢她。我一打听,她们就带我找到了妥娘……”

  窦昭恍然大悟。

  能在母亲或是她身边当差的,都是窦府有头有脸的仆妇,她们又怎么会认识浆洗房的粗使丫鬟?反之,妥娘做为窦府的粗使丫鬟,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并未参与,不过是事后听人说起而已。这也解释了妥娘的话为什么与事实不符……

  她眼皮子一跳。

  事实!

  难道以她的心底,认为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不成?

  那她又在哪里呢?

  早先被她忽略的一些想法重新在脑海里旋转,让窦昭心惊ròu跳,遍体生寒。

  有个小丫鬟冲了进来。

  “双枝姐姐,大事不好了。”她神色慌张,如临大敌,“鹤寿堂,闹起来了!”

  窦昭心里一突。

  双枝已急急地道:“出了什么事?”

  “七爷在京都的时候被个女人迷住了,”她脸色发白,“要把那女人纳进门,还请了东府的三爷来说项。老太爷气得半死,拨剑要杀七爷呢!”

  “啊!”屋里乱成了一团,“后来怎样了?”

  “还好三爷没走,把老太爷给拦住了。”小丫鬟道,“可七爷铁了心要让那个女人进门,大冬天的,跪在雪地里求老太爷答应。结果七奶奶找了去,七爷就求七奶奶。把七奶奶气得半死,不仅没有答应,还哭闹着骂七老爷忘恩负义,连老太爷都cha上不上嘴。三爷见了,让大福悄悄地把三奶奶请过来。”

  “难怪含笑姐姐被俞嬷嬷叫去后就不见了影踪!”

  “那女人难道比七奶奶长得还好看吗?”

  “老太爷到底答应那女人进门了没有?”

  “那家里岂不是又要多个主家了?”

  丫鬟八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没有谁注意窦昭。

  窦昭泥塑般傻傻地坐在那里,无比震惊。

  她自主持了济宁侯府的中馈、成了当家理事的人之后就一直很是困惑,三伯父作为窦家因管理庶务有方而备受窦氏子弟尊敬的长辈,怎么会隔三岔五地就去田庄探望妾室出身、和窦家人根本没有什么jiāo集的祖母?

  原来,他是去探望她的。

  妥娘说,母亲是被迫自缢的。

  做为帮着父亲说项的三伯母,他心里应该是充满了对她无法言明的愧疚,所以才会如此吧?

  窦昭想到了三伯父看她的眼神。

  总是慈爱中带着几分怜惜。

  还有三伯父死后留下的遗嘱,要把他收藏的几幅前朝的名人字画都留给她。

  那时候窦氏还没有分家,三伯父没有私产,留给亲生儿子窦繁昌、窦华昌兄弟的也不过是几方砚台和玉石。

  她一直以为那是因为三伯父特别喜欢自己的缘故。

  可见人看到的不一定是事实,听到的也不一定是事实,甚至是感受到的,也不一定是事实。

  窦昭哑着声音道:“我要,妥娘!”

  第九章丫鬟

  丁姨奶奶进门年余都没有动静,窦昭的嫡祖母非常的着急。偶尔听说窦家田庄有户姓崔的人家,生了八个儿子两个女儿全都活了下来。因为孩子多了养不起,还送了两个儿子给别人家做上门女婿,现在又想用十四岁的长女给三儿子换亲。

  窦昭的嫡祖母觉得这是天意,见过崔家的长女虽然人高马大、身材健硕,五官却不失清秀,没有商量窦昭的祖父就花了二百两银子把崔家的长女抬进了门。

  十个月后,窦昭的父亲出世。

  孩子刚过了百日礼,窦昭的祖父就招了窦昭的嫡祖母去,指了还在襁褓中的窦世英道:“你亲自带这个孩子,不要让那个大字也不识一个的崔氏把他给毁了。”

  就这样,崔氏被送到了窦家位于东积村那个只有一百多亩地的小田庄,直到她逝世。

  所以,从本质上讲崔氏一直是个村妇。

  窦昭和她一起生活的那些年,崔氏不仅带着她给屋后的菜园子浇水、捉虫、除糙,还告诉她怎样管理庄稼,怎样养jī喂猪……用崔氏的话来说:“学会了伺候庄稼,走到哪里也饿不死!”

  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窦昭,知道什么时候chūn播,什么时候秋收,什么时候种菜,什么时候孵jī仔,甚至可以根据冬天的气候推断来年的天气,不像个世代官宦之家的小姐,反而像个乡绅家的女儿。

  她第一次见到妥娘,刚过完十岁的生辰不久。大人们都忙着chūn耕,祖母和管事去了田头,她和几个丫鬟站在屋前的榆钱树下看村里的孩子摘榆钱芽。

  一条毛毛虫掉在窦昭的肩膀上,吓了她一大跳,她又捉了毛毛虫去吓唬那几个丫鬟,大家你推我搡地尖叫着,乱成了一团。

  妥娘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发疯似的冲过来追打她的丫鬟,叫嚷着:“她是小姐,是窦家的小姐,你们怎么敢对她不敬?我打死你们,我打死你们……”

  想到这些,窦昭有些激动。

  继母进门后,服侍母亲的人或因资历太浅而被卖了,或是被继母以服侍过母亲有功劳为由放了籍,或是被打发回了舅舅家,没有人告诉她母亲的事。哪怕是疼爱她的祖母,也不止一次地对她说:“人要向前看,总问那些有什么用?你应该多想想以后的日子怎么过,想想嫁到济宁侯府后怎么讨你婆婆的欢心才是。”

  没有人知道她内心的恐惧。

  母亲是怎么死的?

  为什么大家都讳莫如深?

  继母王氏的贴身嬷嬷胡氏说母亲是因为生了女儿……

  那岂不是她害死了母亲?

  是不是因为这样,她才会被送到乡下祖母这里来的呢?

  母亲活着的时候,有没有讨厌过她?有没有后悔生下了她?

  随着年纪的增长,她越发不敢问。

  母亲的死,成了窦昭心头一个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是妥娘告诉了她真相,还在面对祖母责问时反驳道:“我不知道那些大道理。我只知道是王氏害死了七奶奶,王氏是四小姐的仇人,四小姐不能认贼做母!你们这样,不是帮四小姐,是害四小姐,陷四小姐于不孝!”

  窦昭至今还记得祖母脸上的震惊之色。

  之后祖母什么也没有说,把妥娘留在了田庄。

  母亲当年身边服侍的人何其多,可花了八年时间找到她的只有妥娘,为她仗义执言的只有妥娘!

  她的xing格可想而知。

  窦昭现在寸步难行,急需个对自己言听计从的人。

  没有比妥娘更合适的了!

  香糙闻言不顾双枝的反对,主动帮她找来了妥娘。

  妥娘茫然地望着窦昭,拘谨中透着几分紧张,轻声喊着“四小姐”。

  这时的妥娘,年轻,红润,目光温顺且羞涩,与窦昭记忆中那个面容憔悴、蓬头垢面的女人是两个人。

  窦昭心里酸酸的。

  她问妥娘:“你,知道,我吗?”

  “知道。”她小声地道,“刚才在路上,香糙告诉我了。您是七奶奶的女儿,窦家的四小姐。”

  知道她是七奶奶的女儿就好!

  窦昭微笑着点了点头,伸了手让妥娘抱,道:“我们,去,鹤寿堂。双枝,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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