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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处特工皇妃(楚乔传)_潇湘冬儿【完结+番外】(332)

  “是啊,他恨毒了我。”

  纳兰微微一笑,声音里竟然还带着几分喜气,不无开心的说:“姑姑你看,他不是无qíng之人,他对我这个结义兄弟,还是很好的。”

  “公主!”

  云姑姑终于生气了,拄着拐棍站起身来,脸色气的发青。

  纳兰轻咳了两声,然后无奈的叹息:“姑姑,你都这么大把年纪了,怎么火气还是这么大?”

  云姑姑也不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她,纳兰仍旧是微笑着,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带着一丝说不出的苦涩。

  “姑姑想要我怎么样?以此为筹码,去向皇上乞讨一丝眷顾?姑姑,你当我是什么,国破了,红叶就连尊严都失了吗?”

  云姑姑突然愣住了,大殿上的烛火照在她苍老的面容上,有着一种无可奈何的沧桑。

  “我并非是为我一人活着,在我的背后,还有千千万万的皇室宗亲。有皇后的尊位在,有玄墨的qíng分在,我们怀宋的遗臣才不至于过的太辛苦。”

  云姑姑皱眉,勉力争辩道:“可是如果皇上知道真相,也会对你好的,这并没有什么不同。”

  “有不同。”纳兰转过头来,嘴角挂着一缕柔和的浅笑:“你明白的。”

  香气袅袅,一丝一缕盘旋而上,夜深了,重重帷幔落了下来,越发显得整个宫殿深寂冷肃。她转过身去,再不回头,只是一步一步的走了进去。

  “他与玄墨是手足之qíng,也只是手足之qíng而已,一旦兄弟变作妻子,qíng分便不在了。”

  朱漆鎏金殿门吱呀一声徐徐而开,大殿深处空无一人,纳兰背脊挺拔,望着明huáng一片的辉煌宫廷,衣袖中的手指一根根的扣紧,又一根根的张开,依稀中,似乎放下了什么,又似乎承认了什么。

  告诉他又能如何?他不会爱你,只是亏欠你罢了。

  心底间,她对自己低声说道。原来,承认这一切不过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

  她是何等蕙质兰心的女子,一心九窍,玲珑剔透,一生都在朝堂上博弈推演,玩弄人心。她知晓每一个为自己赢取最大利益的方式和技巧,之所以不说,之所以隐瞒,只是因为清楚的知道,即便是将一切大白于天下,也无法赢得他此生的回眸和眷顾。

  与其得到一分感激两分愧疚,却仍旧要动qíng动心的与这整个后宫源源不绝的女子争抢暗斗,莫不如放他、也放自己一条生路。

  她早就明白,这世上有些东西是无法勉qiáng的,人心便是这天地间最qiáng大的枷锁,正如玄墨对她,也正如她对燕洵,都是一样,一旦被困其中,便无法超脱。

  “公主!想要保住我大宋遗臣,最重要的就是诞下皇子,五年了,已经五年了!”

  宫门缓缓关上,再也听不到云姑姑激愤的声音,文媛带着下人们也退了下去,殿上又只剩下她一个人。她步履平静的走到小几旁,手扶着金漆雕花柱子缓缓坐下,她很安静的为自己倒水,汤水流出,都是黑色的汤药,她也不嫌苦,就那么一口一口的喝下去。汤药还散发着热气,盘旋着一圈圈向上,杯壁的兰刻花纹摩挲着指腹,有温润的触感。就像是大婚之夜,她的手指轻触到他的肌肤,伤寒累累,冰冷森然。

  “只有平起平坐肝胆相照的兄弟,没有坐拥三千心有他属的夫君,我是怀宋的长公主,我是纳兰红叶。”

  寂静中,有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她睁大双眼,两行清泪,潸然而下。

  眼泪蜿蜒着滚过她苍白消瘦的脸颊,沿着下巴的弧线落在手腕上,冰凉的,仅有两滴。

  就这般枯坐,整整一夜。

  第二日,大燕皇后的rǔ母病逝,燕洵亲自下旨,册封云姑姑为从二品康禄夫人,享正三品朝廷命官灵仪。云姑姑一生未嫁,没有夫家,就赏了她的母族,尽享哀荣,金银锦缎,荣泽后人。

  云姑姑出殡的那天,纳兰站在真煌城西城楼的角楼上,穿着一身墨色鸾服,头戴紫金后冠,静静的望着那长龙般的送亲队伍就这样缓缓的出了真煌城,一路向南而去。

  人死还乡,落叶归根,五年前,云姑姑跟随纳兰万里迢迢离乡背井,来到这片飘雪的土地。如今,她的公主已经长大,再不是曾经那个会躲在她怀里痛哭的孩童,她也终于放下一切,撒手而去。

  那天傍晚,天空又下起了雪,侍女为她披上厚重的长裘,可是她却仍旧觉得冷。她的面色青白,身形消瘦,独自一人站在高楼上,像是一尊冰封的石像。

  父皇走了,红煜走了,玄墨走了,云姑姑也走了。

  终于,这天地间所有爱她的人都走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在家乡的万里之外,也许终她一生,也再也看不到故乡的艳阳醇暖,嗅不到海滨的微咸波涛。

  泪意上涌,可是眼睛却是gān的,她的心口突然那样痛,喉间腥咸,似乎有液体溢出嘴角,她却一直那么无知无觉的迎风站着,直到白色的大裘前襟变得殷红一片,直到文媛的惊呼声穿透耳鼓,直到极远处的天空飞过黑色的乌鸦,她才软软的倒下。大雪苍茫,天地昏huáng倒转,她似乎又看到了很多年前云姑姑年轻的脸,温柔的望着她,轻唤着她的rǔ名。

  云姑姑死后,纳兰就如同一朵枯萎的百合,一天天的衰败下去。

  天气越来越冷,寒风肆nüè的卷过大地,太医院的大夫们每日往返十几次,各种名贵的药材流水般送进东南殿,可是都不见有什么起色。

  这天中午,大雪终于停了,外面的阳光很好,文媛叫一些小丫鬟在院子里打雪仗,抬了纳兰到廊下坐着,她穿着厚厚的白貂披风,坐在软榻上,那些欢快的声音传遍了东南殿,连带着让人的心境也稍稍开阔了起来。

  突然,一个轻微的声音传到耳朵里,纳兰微微侧目,只见偏殿里的王太医和陆太医正在低头商量着什么,似乎没看到她,声音稍微有些大。

  王太医是怀宋的老臣,今年已经七十多岁了,只见他眉头紧锁,因为隔得远,说话也不完全听得清,只听到几个模糊的词,什么耗尽心血、心思太重、气血盈亏、内外两虚、已然油尽灯枯、药石无力回天……

  “两位大人说什么呢?”

  一声轻斥突然响起,两位太医抬头一看,却是文媛站在门口满脸焦急的怒视着他们,而纳兰则坐在一旁,面色安然,看那样子,似乎已经听了很久了。

  两人吓得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忙不迭的赔罪。

  纳兰却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的转过头去,静静的看着院子里的丫鬟们打雪仗。无喜无悲,好似刚才的话通通不曾过耳。

  吃晚饭的时候,文媛笑着陪她说话,见她心qíng还不错,就小心的安慰她,说不必在意那两个太医的话,连带着还将两人数落了一通,说他们年老昏聩,不值一信。

  纳兰淡笑着听了,喝了药之后早早的睡了。

  第二日,东南殿就来了一批新的太医,纳兰也没有反对,她每日听从太医们的话,静心调养,病虽然没什么起色,但是却也没有恶化。大夫们都很开心,说只要过了这个冬天,她的病就会有转机了。

  东南殿的下人听了十分高兴,正好赶上就快过宫灯节了,文媛带着女官内侍们将东南殿布置一新,红红绿绿,各色鲜艳的绸缎都挂了起来,看起来像是民间新婚一样。纳兰知道她们的心思,也没阻止,只是静静的躺在chuáng上,极少说话。

  然而没过几天,天气却突然变得极冷,寒风呼啸,滴水成冰,纳兰的病登时就恶化了。

  这天中午,窗外大雪呼啸,纳兰靠在榻上,听着外面的声音,微微有些出神,静静说道:“今年的宫灯节,怕是不能办了吧。”

  她的声音十分沙哑,带着掩饰不住的颓败之气。文媛终日满面忧色,却又不敢让她看出来,见她说话,连忙笑着答道:“这么大的风,什么灯笼往出一挂立马就被chuī走了,应该是不能办了。”

  纳兰点了点头,文媛继续说道:“娘娘还是先睡一会吧,刚吃了药,嘴里苦吗?要不要喝点糖水?”

  纳兰摇头,文媛正要继续说话,忽听外面三声鞭响,清脆悦耳,顿时面色一喜,立马站起身来,连声说道:“娘娘,是皇上来了。”

  说着,就带着下人出去接驾。

  不一会,大殿的宫门一层层打开,重重幔帘被掀起,燕洵穿着一身乌金色长袍走进来,一边走一边脱下外面的黑裘大衣,jiāo给一旁的侍女。

  他还是老样子,英气的眉,笔挺的鼻,薄薄的唇,眼眸像是幽深的湖,怎么样也看不到底。他坐在纳兰chuáng榻的对面,接过文媛递上来的热毛巾,先敷了脸,又擦了擦手,才问道:“病好点了吗?”

  纳兰靠在榻上,轻轻的点头,脸上带着她一贯淡定平和的微笑:“皇上挂心了,已经好多了。”

  他点头,继续问:“太医开的药有按时吃吗?”

  纳兰道:“有按时吃。”

  他沉吟片刻,又问道:“朕记得你很怕冷,如今天寒,宫里够暖和吗?”

  纳兰的眼底闪过一丝淡淡的神采,只是就那么一闪即逝,几乎不容察觉,她抬起头来,脸颊已经消瘦成尖尖的一条,说道:“皇上不必担心,我这里一切都好。”

  然后,大殿里就这样安静了下来,宁静的如秋天的湖水,窗外风声依旧,一忽一忽的紧,两个人就这样坐着,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打破这样尴尬的僵局。

  “那,皇后就好好歇着,朕先……”

  “皇上用过午膳了吗?”

  一个极清脆的声音突然在一旁响起,纳兰和燕洵都是一愣,抬头看去,却是文媛。年轻的侍女害怕的嘴唇发白,双手在身前死死的攥着一方手绢,额头已经沁出了汗珠,隐藏在衣袖下的手臂微微发抖。

  燕洵诧异的看了纳兰一眼,随即转过头去,却并没有生气,反而点了点头,说道:“没有。”

  “那皇上不如就在我们宫里用膳吧,我们的小厨房手艺非常好,娘娘都喜欢吃,皇上还从来没在我们宫里吃过饭呢。”

  燕洵一笑,点头道:“好。”

  文媛不由得喜形于色,几乎有些手足无措了,连忙道:“那奴婢先下去准备。”

  说罢,一溜烟的就跑了下去。

  见她走了,纳兰无奈的说道:“臣妾管教下人无方,请皇上恕罪。”

  燕洵却摇头:“没事,她很忠心。”

  纳兰怎不知文媛的心思,不过是希望燕洵能多留一会陪陪自己罢了,当下也不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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