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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春_吱吱【完结】(23)

  然后狠狠地瞪了周少瑾一眼。

  若是前世,周少瑾定会不问缘由忐忑不安地向她赔不是,问她为何生气。可现在,周少瑾心qíng平静,看程笳就像看个不谙事世的孩子,带着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宽容。

  她只是微笑着跟着长辈们的身后。

  除了周初瑾,没有谁注意到程笳和周少瑾之间的波涛汹涌。而周少瑾的毫发无伤又让周初瑾保持了沉默。

  长辈笑着寒暄,招呼晚辈过来行礼。

  五房的汶大太太孙氏过来了。

  她穿着猩猩红的织金凤尾团花褙子,戴着赤金镶翡翠观音的分心,翠羽大花,彩绣辉煌,映衬着她敷了粉的面孔更显憔悴惨淡。

  五房的老太爷和老太太前几年相继去世,如今五房是程汶和孙氏当家。

  她由丫鬟扶下了软轿,还没有站稳就疲惫地轻轻揉着自己的太阳xué,道:“今年还去甘泉寺吗?那里闹哄哄的,吵得人没个安宁的时候。难道就不能换个地方礼佛?”说完,高声喊着她的贴身丫鬟:“湘儿,快把玫瑰香露拿过来,我头昏。”然后抱怨道,“二房的怎么还没有来?我们每年都是等她们?早知道这样我也应该再多睡会!”

  自程汶在外面花天酒地被她知道后,她就没有不抱怨的时候。

  四房的人当没听见。

  三房的李老太太年轻的时候听婆婆的,婆婆去世后没当几天家就被嫁妆丰厚,jīng明能gān的儿媳妇姜氏架空了,她们婆媳斗了几回法,均以李老太太溃不成军收场。还好李老太太是个聪明人,一咬牙,索xing丢开手,把三房内院的事全都jiāo给了姜氏,再也不管家里的这些琐事,躲在她孀居的思永斋里过自己的小日子。

  她闻言眯了眼睛笑,白白胖胖的模样像尊弥勒佛似的。

  程笳却挑了挑眉,嘴角噏了噏。

  周少瑾猜都能猜到她在心里嘀咕些什么。

  前世程笳曾经不止一次地在私下鄙视汶大太太:“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出身?这也不顺眼,看那也不如意的。她要是个高门大户家的姑娘,只怕是程家的水她喝了都会嫌弃呛喉咙。”

  汶大太太的父亲只做过一任县丞就病死在了任上。据说她出嫁的时候娘家想尽办法也只凑了副二十四抬的嫁妆,还是程家五房老太太私下送了两千两银子去给她压箱,她才能体体面面地嫁到程家来。

  从前周少瑾也是这么看汶大太太的。可两世的经历让她回过头来再看汶大太太,却只觉得汶大太太可怜——如果程汶能和她好好过日子,她又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周少瑾思忖间,长房的人到了。

  郭老夫人穿着件石青底织银仙鹤纹团花褙子,乌黑的头发整整齐齐地绾了个圆髻,戴了石青色的额帕,额帕上镶着枚鸽子蛋大小的红珊瑚。

  她不紧不慢地走过来,挺拔的脊背犹如那北方高原上的白桦树,下颌微微扬起,带着睥睨天下的傲慢。

  花厅里的人忙迎了出去,就连五房的汶大太太,也收起了满脸的不满。

  郭老夫人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道:“人都到齐了?”也不待人回答,径直问她身边的碧玉,“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碧玉的声音低婉沉稳,道:“已经卯时了。”

  “既然时辰已到,那就启程吧!”郭老夫人淡淡地道,伸出保养得极其白皙细腻不输少妇的手。

  旁边有人扶住了郭老夫人。

  靛蓝色凤尾团花的衣袖,骨节分明却纤细修长的柔荑,粉色的指甲在阳光下闪烁着珠贝般的光泽。

  周少瑾低下头。

  她永远也忘不了这双手。

  捏着翠色的帕子直指着她时……拍在紫檀木桌子上粉彩茶碗嘭嘭作响时……扇在她脸上耳朵嗡嗡作响时……那是程许的母亲袁氏的手。

  她绝不会认错!

  ☆、第二十三章寺庙

  周少瑾深深地吸了口气。

  现在,这双手以臣服的姿势,谦逊地扶着郭老夫人。

  一如前世,这双手的主人并不能一手遮天,还有人能让她低下骄傲的头,还有人能让她低眉顺目忍气吞声收敛着自己脾气。

  这一刻,周少瑾突然有些喜欢起郭老夫人的qiáng硬来。

  前世,若不是有郭老夫人压着,袁氏还不知道会对自己做出怎样的事来。

  她再次深深地吸了口气,鼓起勇气抬起了头。

  自己不再是那个软弱无能的周少瑾了,袁氏又凭什么羞rǔ自己?

  映入眼帘是袁氏那张宜嗔宜怒,看上去不过花信年华的面孔。

  乌黑的头发让她的皮肤更显白净,熠熠生辉的眼眸让她看上去神采飞扬,容光焕发。

  袁氏,不管什么时候都是那么的明艳照人,风姿卓越。

  周少瑾却有了站在高楼看风景的心qíng。

  等到给袁氏见礼时,她不卑不亢地上前行礼,笑容怡然地柔声问好。

  袁氏看她的目光中却有着不容错识的惊艳,笑道:“不过几天没见,二小姐长得越发漂亮了。”

  说得她们好像几年没见过似的。

  实际上程家每年都会在一起过年、送灯,但以周少瑾从前的xing子,她或是躲在姐姐的身后,或是缩在厅堂的角落里,面目模糊,袁氏不曾注意到她再正常不过了。

  她微微地笑,笑容温柔大方。

  袁氏眼底闪过惊讶之色,还想说什么,远处传来沉重而凌乱的脚步声,还夹杂着老年妇人的低声吆斥:“……快点,快点……早就让你们备轿,你们耳朵都长到哪里去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两个健壮的妇人抬着一顶软轿哧呼哧呼地疾步朝这边走过来。

  软轿上的老妪满头银丝,戴着条秋香色的额帕,额帕上镶着枚指拇大小的祖母绿,耳朵上坠着同样大小的祖母绿耳坠,葛huáng色云卿捧福团花褙子,立领上前排三颗huáng豆米大小的南珠扣子,人虽丰腴圆润,但满脸褶纹的脸上皮肤却白皙细腻红润如少女,一双眼睛更是jīng光四she,炯炯有神。

  这是二房的老太太唐氏。

  二房老太爷程励早逝,她在程家守节,不仅教养儿子程沂,帮着婆婆主持中馈,还偶尔会打理二房的庶务,等到婆婆去世,更是里里外外一手抓,把个二房经营得红红火火,很得二房老祖宗程叙的看重和尊敬,是个在二房内院和外院都说得上话的人物。这些年虽然把中馈jiāo给了儿媳妇洪氏,可遇到什么重要的事qíng,洪氏还得请她拿主意。

  “对不住,对不住,我来晚了!”唐老太太呵呵笑着由随行的丫鬟扶着下了软轿,道,“等会到了甘泉寺,我请大家吃斋饭。”

  并不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晚来。

  颇有些“我就来晚了,你们能拿把我怎样”的低调的嚣张。

  五房的汶大太太立刻朝郭老夫人望去。

  郭老夫人却什么也没有说,淡淡地道了声“也不算太晚”,就吩咐史嬷嬷去通知守在二门的马车准备启程了。

  汶大太太满脸的失望。

  周少瑾看着很是有趣。

  难道她还指望着郭老夫人和唐老太太打起来不成?

  周少瑾前世眼里只有自己的那亩三分地,从来不曾注意四房之外的事,没想到程家几个房头之间的关系如此的错综复杂,暗涛汹涌。

  更让她感慨的是和袁氏的见面——原来如此的简单,如此的风平波静,让她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却也忍不住松了一口。

  从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别人根本不知道,她也应该努力忘记才是。

  周少瑾跟着姐姐上了马车,一路浩浩dàngdàng地去了甘泉寺。

  甘泉寺位于金陵城东边,前朝曾是皇家寺院,后来毁于战火,太宗皇帝时重建,主殿的瓦是当年太宗皇帝御赐,乾清殿没有用完的明huáng色琉璃瓦,阳光照在上面,金碧辉煌,气象万千。甘泉寺很快又成为金陵城的第一大禅寺。

  程家前几日已派了管事去寺里安排上香的事宜,程家的马车直接驶过山门停在了大门口。

  寺里的小沙弥早已开了侧门,甘泉寺的主持释慧大师带着知客堂的几位高僧在门口迎接。待她们去主殿上了香,在偏殿喝过茶,知客堂的大师傅释觉亲自陪着她们去了释慧大师讲经的大殿。

  大殿早有女眷等候,她们不管是年长的还是年少的都衣饰华美,神态间带着衣食无忧的从容和悠闲。

  看见程家的女眷进来,有几位妇孺望着她们在jiāo头接耳地窃窃私语,但大半女眷却起身和程家的女眷打招呼,这其中还有位身着超一品外命妇服饰的老妇人。

  周少瑾猜那位老夫人是良国公府的人。

  看那老妇人和郭老夫人、袁氏、唐老太太说笑的样子,她们之间应该很熟悉。

  难怪前世良国公会向程家示警!

  周少瑾还看见了几个熟面孔,只是不知道是前世见过还是在她重生之前见过。

  她静静跟在姐姐身后,却有道目光似刀锋般地刮过来。

  周少瑾一回头,看见了程笳气得铁青的脸。

  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她?

  周少瑾全当没看见。

  云板响了起来。

  大家都安静下来,各回各的座位坐好。

  周少瑾和姐姐并肩坐在了关老太太和沔大太太的身后。

  前世她也常去大昭寺听经,大昭寺虽不是皇家禅寺,却也不乏达官显贵,高门大户。在她看来,释慧大师比大昭寺主持净空大师的经讲得好——净空大师的经讲得比较浅显易懂,而释慧大师的经讲得比较深奥却很风趣,很吸引人,这就很不容易了。

  她四处看了看,众人都听得很认真。

  这或者与北方的妇孺读书不多而南方诗书传世的名门望族比较多有关系。

  周少瑾胡乱地想着,很快就沉浸在释慧大师的佛理中。

  有人拉她的衣袖。

  她扭过头去。

  程笳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她的身边。

  “你是怎么一回事?”她低声道,声音里有着难掩的忿忿不平,“我找你你总是推三阻四的不出来。出来了也不和我说话。是不是因为你要帮郭老夫人抄经书了?你要是再这样,看我以后还和不和你玩?”

  威胁的话语,却充满了孩子气。

  这样的程笳,让周少瑾实在是恨不起来。但她也不想和程笳多说什么,逐低声道:“别说话,听师傅讲经!”

  程笳“哼”了一声,并不把周少瑾的话放在心上,抬头却看见二房的唐老太太朝着她she来严厉的一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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