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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袭的一百种路线_孟极寒生【完结】(62)

  “尽我所能。”

  青年泪眼朦胧的眼中浮现出希望的光芒,即使瘦得没了人形,但是这双眼睛此刻依旧能够传神地诉说着一切qíng绪:“我希望,此生再不被三爷所误,不再当一个身不由己,为千夫所指的汉jian……我虽是一个戏子,却也该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戏唱得再好,也不过是贵人们的小玩意儿罢了,如果可以,我只希望能凭这无用之身,做些有用之事。”

  令韩貅有些怔忪的是,在这青年的讲述中,虽然提到了自己为人所误,但是对他人的怨恨只占了他qíng绪中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更多的反倒是对自己所作所为的后悔、内疚、恐惧糅杂起来的复杂的痛苦。韩貅能够敏锐的感受到,青年有一颗善良纯净的心,当说到“汉jian”这个词的时候,他这种复杂的痛苦猛然飙升到了最高点。

  汉jian?

  这个词被收录了网游世界历史的智脑予以解答:原指出卖汉族利益的败类,后引申为在反侵略战争时期背叛中国投敌罪无可赦之人。为了方便韩貅这个“古人”理解这个词所代表的历史,智脑还提供了几段清末至民国结束的“近代史”资料供以参考。

  韩貅在看完之后,才隐约明白了几分“汉jian”这个词背后的意义。他有些不敢相信,因为青年分明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好孩子,一个远比他自己要赤诚多的人。他当初死于非命的时候,可没有像青年一样,立刻就能够反省自己的错误,即使到现在,对那些人仍旧满怀恨意呢。

  但是这种惊异并不足以打退韩貅的脚步,他没多少迟疑地接下这个任务,好歹这个孩子和他的眼缘,虽然时代和身世完全不同,可就是因为他是个身不由己的可怜戏子,让韩貅忍不住心生怜惜。

  “好,我帮你。”

  这次韩貅也没有像前几次一样,进入任务之后再接受记忆,他呆在系统空间内,打算接受这段只需要猜测就知道必然会十分沉重的经历。

  他叹了口气,选择先看起系统传来的剧qíng。

  这次的剧qíng可能是在家国动dàng的历史背景下,反而感qíng纠葛异常简单。剧qíng中,男主角童旭背景深厚,父亲是当时总统,自己是家中三子,走得是由军转政的路线。一出场已经是身居高位,对感qíng处处留qíng,玩世不恭。他来到海城和南方政府谈判,欣然赴约海城最大的夜总会百乐门,在其中与头牌歌女、卖艺不卖身的女主穆千千相识。穆千千虽然身在夜总会这个大染缸当中,但只是为了卖艺唱歌给自己挣学费,在学校中成绩优秀,更是国文老师的得意门生。嫉妒女主的富家小姐邀请女主来参加自己的生日派对,却故意不告诉女主衣着要求,在尴尬时,却遇上了同样应邀来访的童旭。童旭还记得这个声音好听的女孩,惊讶于她还是个学生之后,就帮忙带她进去,反被误会两人的关系。童旭风流成xing,被误会后索xing玩笑着对穆千千展开追求,这令女主在学校中备受排挤,原本欣赏她的老师也认为她不务正业、攀龙附凤。

  凡此种种,女主都凭借着外柔内刚的韧劲坚qiáng地挺了过来,这让童旭惊讶的同时,也真的对她升起了不再浮于表面的兴趣。之后童旭在海城谈判受阻,意外被人追杀,女主不计前嫌收留他,并且悉心照顾他的伤势。童旭便决定认真追求她,而当他认真追求时,即使是女主也难以抵抗他的魅力,很快两人陷入爱河,女主毕业后跟随童旭回京城。

  女主用自己坚qiáng、善良、外柔内刚和一颗赤诚之心感动了童旭心底的冰封,即使后来女主是地下党的身份bào露,两人也只是经过一番波折,最终以童旭被女主感召入党为结局。

  韩貅在其中的身份,是作为一个让童旭心xing大变的前男友存在,前期是一个“不能被触及的伤痛”。而后期,因为他“东瀛间谍”的汉jian身份,也让童旭对女友再一次是卧底的接受能力大大提高,甚至在对比之下加入女友阵营。

  没错,那个一看就生xing善良的青年,的的确确是个汉jian。他虽然善良,却也怯懦,逃避着对待一切困难,然后无形之中,将自己推向一条不归路。

  这个青年名叫戚从雪,在他模糊的孩提时代的记忆中,自己是晚清工部侍郎家的外室子,他的娘出身风尘,因为身份不gān净,连妾都不能算,只能被那工部侍郎养在外面。虽然只是个不上台面的外室子,但因为他娘很有几分手段,生下的他又从小出落得粉雕玉砌,聪明伶俐,很得那侍郎的喜爱,特特给他取了个女孩儿的rǔ名“师师”来放着夭折。

  1898年秋,那工部侍郎卷入皇位更迭,不行沦为政治的牺牲品,他娘便琢磨着趁自己还有几年韶华,要重新挂牌接客,第二年初便将五岁的师师这个拖油瓶用一贯钱卖给了戏班子。长到12岁,已是出落得风姿秀美,15岁时一折子《游园惊梦》名噪一时。18岁时,宣统年结束,南北对峙,京城中的贵人们重新开始追捧起旦角儿来。他的杜丽娘让无数人倾倒,这也让他有了一大堆堂会邀约。他虽然知道应该推拒,但一来贵人相邀难以拒绝,二来也是少年轻狂得意,在一次被欺rǔ的时候,他被一个手腕高超的豪商所救,他自称三爷。

  因为是三爷的庇护,被吓怕了的戚从雪总算可以安安静静唱戏。同样也是经过三爷的引领,他开始沾上了大烟。三爷告诉他,这东西多吃会伤嗓子,所以虽然一直提供,却始终没有让他吸食太多。

  三年过去,三爷突然要求他相陪去总统先生的堂会。戚从雪对总统近日与东瀛人相jiāo甚密、隐隐有复辟之举的行为有所耳闻,他断然拒绝,却没想到三爷立刻用断了他的烟来威胁,三年来已经成瘾的戚从雪被大烟控制,终于不得不应邀。也是在那里,总统为了讨好东瀛人,随意将他赠出任人摆布。

  他亲眼见证着总统出卖国人利益,随后消息爆出,他当日去总统府上做堂会的事qíng也被人们悉知,所信非人的气愤、被当众调戏的屈rǔ和无力回天的无奈和被千夫所指的羞愤,种种痛苦让他不得不自bào自弃,用更多的大烟来麻痹自己。而越来越深的烟瘾也让他完全被三爷所控,不得不任他摆布,去帮他获取各种讯息。

  直到后来,亲手将深爱他的军官童旭蹉跎得心灰意冷,逃到海城,又发现三爷实际上是东瀛间谍之后,戚从雪再也无法忍受,从高楼上一跃赴死。

  虽然在刚刚的任务发布时,戚从雪并未谈及自己的感qíng,但是韩貅却能够隐约感受到,戚从雪在自bào自弃却被童旭收留爱护的五年中,并不是对童旭完全存有利用之心的,他为童旭真心所感,自惭形秽而丝毫不敢回应,却在日久天长中慢慢爱上了童旭,越是如此,他越是自我厌恶,对童旭越是内疚抱歉。尤以在对比过剧qíng之后,知道因为自己,童旭从原本那个立志从军、沉默寡言却赤诚如火的年轻军官,在短短几年间变成了游戏人间,成熟老练的政客,属于戚从雪的那段记忆几乎被如海cháo般的痛苦与懊悔淹没。

  或许在他的心中,还有一种qiáng烈的愿望,是希望童旭这一世不要再遇见自己,不要再被自己牵连。

  “你不去?可以,只是你这次既然违逆了我,我以后自然也不会再护你周全。你想想看这三年来为了你我得罪了多少人?三年前那些不过是些商人也便罢了,之后的林大使、宋先生、李生……年初那位应先生,可是大总统的心腹,从十几年前开始就跟着他的。你这些年来名气越来越大,要不是有我护着,你以为你这身体还能gān净到现在?怎么,傍着我这么久,连这点小忙不成?”

  既陌生又熟悉的对话流入耳中,韩貅一抬头,发现自己正在对镜卸妆,从镜子里可以看到后面站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他相貌温和,颊生笑纹,显然是个关心“和气生财”的人,笔挺的西服、叠得整整齐齐的手绢cha在胸前的口袋、衬衫没有一丝褶皱,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嘴唇放上两撇小胡子修剪得整齐——他作风严谨细致。

  韩貅立刻明白过来这是在哪里。说来,这正是戚从雪人生转折的开始,就是这天晚上,三爷,也就是面前的中年男子,要求他去赴五日之后的总统府堂会。

  戚从雪断然拒绝,然而这掷地有声的拒绝却让三爷立刻动怒,他先是像刚刚那番话一样,用过往的jiāoqíng让戚从雪底气不足,然后软硬兼施,撕破脸皮地告诉戚从雪,他已经在三年的坚持下深深染上了烟瘾,再也离不开三爷了。之后他就拂袖而去,而被他的话说得心惊ròu跳的戚从雪,也果不其然在两天之后感受到了烟瘾那种令人生不如死的感觉。

  戚从雪想过抵抗,想过趁着还来得及,坚决地拒绝这种控制,但是戏班子师傅发现了他的异常,找来了三爷。师傅是他最敬重的人之一,然而当时,却跪在三爷和他面前,求着他去用药——只因为继续任他这样嘶嚎下去,他的嗓子一定会毁于一旦,和三爷也从此势成水火,而烟瘾却不一定能够解除。他是师傅的台柱子,是京城里响当当的戚老板,拼不起这个风险。

  他的拒绝越来越无力,最后半推半就地被三爷喂下了烟,抽上的那一刻,那种骨子里的麻痒难受如cháo水般褪去,他就像是呆在母亲的腹中一样,温暖如同置身天堂。就像别人说过的,一旦烟瘾发作过一次后再继续服用,那么你就再也无法忘记那种发作时麻痒难耐,吸食时如登极乐的qiáng烈对比了。戚从雪从来不是一个坚qiáng的人,所以在那之后,他再也没有勇气去戒烟,越陷越深。

  如今韩貅代替了戚从雪,当然不会放任自己也吸食下去。他也有过烟瘾,还一抽抽了十几年,抽得自己没了命。所以他很清楚这东西有多祸害人,又有多么让人离不开。但是当初他死的时候戒了一次,那么现在jīng神上没有依赖,仅仅对付身体的惯xing,他有信心能够戒掉第二次。

  电光火石间,一番心qíng的波动,他抬起头,慢条斯理地将自己沉重的头饰一样样接下来,曼声道:“三爷做什么这么生气,倒开始和我翻旧账来了。三爷对我的大恩大德,从雪这辈子都不敢忘,只是三爷莫不是忘了,五日后是什么日子?”

  没有选择像戚从雪那样,直截了当地拒绝,然后表露出自己对大总统近日与东瀛人过从甚密的厌恶。自然也就让三爷没机会彻底撕下那张道貌岸然的脸皮,将烟瘾的事qíng拿出来威胁。

  三爷一愣,细细回想:“五日后怎么了?”

  “三爷这记xing也真是奇了,往日什么都不会忘的,这回不过是总统先生请几个东瀛人喝喝酒罢了,倒让你重视得什么似的。”戚从雪看似调侃实则挖苦了一句,“五日后不是北宁军得胜回来的时候么?一年前您为了从雪得罪了宋司令的儿子,当时不是许诺,待宋司令得胜回来,让从雪给北宁军的军爷们唱一曲,好让老爷子消气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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