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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宠医妃(下部分)_姒锦【完结+番外】(182)

  章含殿,卤簿大驾早已齐备,阖宫都在准备太皇太后的大殓。因太皇太后沉疴已久,陵墓与梓宫都是早已备妥的,捯饬起来倒也不费什么事儿。此时,盛装在身的太皇太后遗体已入打扮齐整入了梓宫。为寿终正寝之故,梓宫放在她最后居住的含章殿。一众亲王、郡王、公主、郡主、各部院大臣和官员都齐集于此。

  衰糙凄凄,丧钟长鸣。

  赵绵泽跪在祭殿的最前方,样子凄哀而痛楚。何承安从侧门入殿,瞄了一眼殿中qíng况,小心翼翼凑过去,跪在一身素服的他身边。

  “陛下。”

  赵绵泽没有回头,“何事?”

  瞄他一眼,何承安压低了尖细的嗓子,用只有他才能听见的声音道,“冯嬷嬷说,太皇太后昨夜睡前还好端端儿的,这病发得有些奇怪,还有,收殓太皇太后遗体的女官也说,太皇太后的样子,似有中毒的迹象。”

  中毒?赵绵泽面色微微一沉。

  “知道了。”

  三个字,不咸不淡无qíng绪

  何承安微微一惊,有些诧异他的反应,噎在了当场,不知做何反应才好。赵绵泽却不理会他,只轻轻摆了摆手,阻止了他还要说的话,继续端正地跪在那处,听道常和尚领着一群高僧在“咪哞咪哞”的念《往生咒》。

  在这个看似繁华却如冰冷漠的深宫之中,有几个人是正常死亡的?所以,太皇太后非有中毒迹象对他来说毫不意外。但他也知,那个人既然敢这样做,就不会留给他查实的把柄。更何况,从国体来讲,太皇太后只有正常死亡才是一件皆大欢喜的好事。家国定,人心安。在明面上,作为皇帝,他折腾不起。

  正在这时,焦玉匆匆入殿。

  他与何承安一样,跪在了他的身侧。

  只是这一回,却是赵绵泽率先出口。

  “事qíng办得如何?”

  看得出来他的着急,没有办好差事的焦玉,心里头惶惶不安,不敢看他温润下履了寒冰的眼睛,但却不得不硬着头皮把发生在如花酒肆里的事儿一一告之,然后嗫嚅着嘴巴道,“长公主出面gān涉,臣不敢……放肆。”

  “废物!”赵绵泽沉声骂完,看焦玉歉意地低下头,又无奈地叹了一句,“你的心思,朕明白。不怪你。”

  不怪?帝王心思素来难猜。

  他说怪罪不可怕,他说不怪罪才最可怕。

  焦玉面色一白,赶紧叩首在地。

  “臣……有罪。”

  “你是有罪,但钟qíng于一人,偶尔qíng难自禁也是有的,朕理解你。”在焦玉冷汗涔涔的僵硬之中,赵绵泽顿了一下,又看他一眼:“但菁华已为人妇,你还是收起心思吧。朕回头为你选一房人品贵重的官家小姐。”

  “陛下……”焦玉微惊,“臣能得到陛下天恩眷顾,已是万幸,不敢贪图更多。臣也不想要什么官家小姐,陛下诸事烦杂,就不必为臣cao心……”

  “不必再说了。”赵绵泽打断他,沉了声音,“你放心,你跟了朕这些年,朕是不会亏待了你的。”

  焦玉吊滞一瞬,终是不敢反驳,只叩首。

  “谢陛下。”

  赵绵泽缓了qíng绪,“可还有发现?”

  焦玉点头,“回陛下,臣回来时,看到定安侯夫妇急匆匆出了如花酒肆,形色焦灼,回头再一查探,方才如花酒肆出大事了。定安侯安置在酒肆里的许多侍卫被杀,就连定安侯的亲信周顺也死于刺杀之中……”

  赵绵泽面色微凝,看了一眼焦玉,又慢悠悠回转过头,看向跪在殿中的定安侯夫妇,还有他那个由始至终一言不发的十九皇叔,眸子微微一眯。

  “他倒还沉得住气!”

  “陛下的意思,臣下不懂。”焦玉不解。

  赵绵泽收回巡视在赵樽身上的视线,唇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孩儿没了,他还能若无其事地安之若泰,此举非常人所能。”

  “孩儿没了?”焦玉一头雾水,“陛下是说,那孩子真的就在酒肆里,如今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

  赵绵泽点点头。

  焦玉一惊,“那臣下这便前去找寻—”

  “不必了,此事朕自有分寸。”赵绵泽阻止了他,面色平静地微微颔首,像是在聆听经咒一般,出口的声音也悠然而平和。

  “以不变,应万变,才是最好的变。朕的十九皇叔深谙个中之道,朕又岂能输给他?”

  焦玉懵懂不知,只低低应“是”。

  不过,即便他不知此事的内qíng,却知道赵绵泽为帝之后,做事越来越古怪难测,有时候去琢磨他的想法,只会把自己套入其间。他说不变,那他只能乖乖不变了。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哆,悉耽婆毗,阿弥唎哆,毗迦兰帝,阿弥唎哆,毗迦兰多,伽弥腻,伽伽那,枳多迦利……”

  道常是洪泰爷亲封的僧录司右阐教,在大晏又是一个颇负盛名的高僧,德高望重,太皇太后的法祭之事自是由他来主持。

  他盘膝坐在飞舞不停的huáng幡与孝绫之间,领着众僧齐念《往生咒》,下头王公大臣们一片安静。

  “陛下,东方大都督找。”

  何承安又一次小心翼翼移过来时,给了赵绵泽一个格外激奋的消息。赵绵泽合十的手僵了一下,微微一笑,慢慢起身,嘱咐赵构说有急事要先行处理,便往大殿的门口走去。

  他走得极快,只是路过赵樽的身侧时,却停了下来。

  “十九皇叔。”

  他站着,赵樽跪着,两个人的距离不过寸许,他的话,赵樽自然是听见了。可他却仿若沉浸在了《往生咒》的经文里。不答,不语,不看他,也不动声色,一张毫无表qíng的冷漠面孔上,看不到半点与哀伤有关的qíng绪。

  赵绵泽也不说话,看着他冷寂的身影,仿佛看见了当年二人在益德太子的书房中,赵樽坐在他父王的身侧,而他跪在他父王的身前聆听教训的样子。

  那时,他对赵樽,除了敬意,还有怕意。

  只如今,风水轮流转。

  任何时刻,他都可以站着,赵樽却得跪着。

  想到此,赵绵泽面色微微一缓。

  “皇祖母生前待十九叔如同亲生,也算是恩重如山了。如今她老人家病故西去,想来十九叔也是哀恸之极,朕特来安抚几句,皇叔节哀!”

  赵樽眉梢一扬,终是有了反应。

  他瞄一眼跪在殿中的众人,侧过眸来。

  “多谢陛下!只是看陛下的样子,似是不哀?”

  赵樽说话,惯常喜欢反戈一击。

  被他这么一抢白,赵绵泽一个人独站一处,就显得有些对太皇太后不恭敬了。他微微一愕,面上赤了一下,好半晌儿才释然一笑。

  “哀在心底便可,表现出来便是表演,朕不喜为之。”说罢他微微躬身,用只有赵樽才能听得见的声音道,“而且,皇祖母的死,朕绝不会善罢甘休,定会为她讨回公道。”

  “陛下不是说她老人家是‘病故’?这倒是要向谁去讨回公道?不如说来,让微臣也可效力?”赵樽冷淡的声音,宛如深潭下的千年寒冰,一身白色孝服下,风华绝代的身姿雍容冷漠,竟堵得赵绵泽无言以对。

  不悦地蹙起眉头,赵绵泽紧紧盯着他。

  时间过得很慢,盯了好半晌儿,直到有人疑惑的视线瞄了过来,他敛紧的眉梢方才松开了,“不瞒皇叔,朕过来想说的节哀,其实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另一层意思?”赵樽唇角牵开一个若有似无的弧度,语气冰冷,“陛下日理万机,心机深沉,臣恐不及,实在想不明白太多的另外一层。陛下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不必转弯抹角,徒增烦忧。”

  赵绵泽看向他,温和一笑,“你知的。你最为看重的东西,如今在我的手里。但是,我却并非要与你jiāo换什么,因为你再无什么值得我jiāo换。是而,你能做的只有……节哀。”

  他声音极小,但却确保赵樽能够听见。说罢,他不待赵樽回应,一甩袖子便优雅地转身离开了大殿。

  在他二人低低说话的时候,陈大牛憋了许久,见赵绵泽离去,终是跪在地上,用膝盖慢慢地挪到了赵樽的身边,语气酸涩地问,“殿下,可是他gān的?”

  赵樽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陈大牛咬牙切齿,声音几乎是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的,添了一丝呜咽,“果然是焦玉那厮给俺耍了一个调虎离山的花他。如今怎办?殿下,要不然俺这便去……”

  “大牛!”

  赵樽打断他,冷冷瞄他一眼。

  “太皇太后大行,你回到位置去!”

  知晓自己有些沉不住气了,陈大牛耷拉下脑袋,没有反驳。可事到如今,是他弄丢了孩子,若是什么也不能做,他属实愧疚太甚。一时间,他面色青白不均,样子láng狈之极。

  “殿下,俺求你了,让俺做点什么罢?”

  赵樽漆黑的眸底,静静的,静得陈大牛哪怕用尽平生所有的脑细胞,也无法理解他到底为什么可以做到如此平静。

  “殿下……俺快愁死了。”

  “嗯”一声,他终是出声。

  “替我做两件事。”

  陈大牛喉咙一紧,又凑近一些。

  “您说,俺听着。”

  赵樽一直紧握的手慢悠悠松开,垂在缟素的衣角边上,淡淡开口,“第一件事,把肃王给我叫到偏殿。”

  “好。”陈大牛点头。

  “第二件事,若有人问起,便说我因太皇太后崩逝之事,哀伤不已,犯了头疾,自去吃药了。”

  “呃”一声,陈大牛不解,还是点了头。

  “第三件事……”赵樽拖到了声音,黑眸里似有一抹微弱的光亮闪过,只一瞬,又低沉了声音,无波无澜的道,“此事不许告诉阿七。”

  “是。”陈大牛心里揪了一下,垂着脑袋,不敢去想若是楚七知晓此事,会有怎样的心qíng,又会做怎样出格的事qíng。但他却知,殿下考虑事qíng向来周全,楚七如今产后虚弱,原就差点去了命,确实不宜让他知晓此事。

  “去办吧。”

  赵樽脸上没有qíng绪,无哀容,也无愁容,但侧面轮廓冷峻得形如刀削斧凿,眸底也是炽热、灼人,像燃烧着一片蠢蠢yù动的火光,越烧越旺,烧出来的全是肃杀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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