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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宠医妃(下部分)_姒锦【完结+番外】(410)

  “你是说,她死不了?”元祐死死瞪住他。

  贺安一愕,噤了声。

  这小公爷到底是想她死,还是不想她死?他琢磨不透,不敢乱说。

  “老子让你说话。”元祐是个火爆xing子,猛地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拎了起来。

  贺安僵硬着脖子,偏头看他,结结巴巴,“死,死不了。”

  “死不了?……那就好。”

  元祐悬了许久的心气,松懈下来。

  他管不了顾安在不在场,也管不了乌仁潇潇的身份。侧过头来,看着面色苍白的她,双臂抱了抱,颓然地低下头去,埋在她似乎带着淡淡幽香的散乱黑发间,轻轻道,“幸亏我箭术不好,差了那么一寸。你要快快好起来?要不然,谁来找我报仇?”

  ~

  得了赵樽的命令,郑二宝马不停辞的回了城外晋军营房,拿了丹药又才随着丙一的快马飞驰入太医院。来回奔波不停,他颠簸得身上的肥ròu全起了汗颗子,满头满身满是热汗。幸亏他常年贴身照顾赵樽,又时时担心他的安危,不管走哪里,随身的行李里,不仅有九转护心丹,还有夏初七为赵樽配的头风药和跌打金创膏等乱七八糟的玩意……

  郑二宝捧着匣子进来,看了一眼苍白着脸的夏初七,声泪俱下。

  “主子爷,药,药来了。可,可是……”

  在他看来,王妃那模样儿,分明就已经断气了,拿这丹药给了她不是làng费么?往后他家爷用的时候,又如何是好?可他哪知赵樽qíng绪?

  他一眼没看郑二宝,匆匆接过匣子,从里面掏出用丝绸覆盖的青瓷小药瓶,凑到鼻间闻了闻,倒出一粒,撬开夏初七的嘴,刚准备塞入,可考虑一瞬,他又含入自己唇间,然后慢慢低头,用舌头顶入她的嘴,哺喂给她,再抬起她的身子,灌水送服入喉,轻拍后背。

  那小心翼翼的样子,看得在场的人都僵化了。

  江太医目光闪烁不停,顾不得脖子上的伤,伸长脑袋为了保命做最后努力。

  “殿下,丹药一共有几粒?”

  赵樽没有查看,直接便道出,“一共七粒,还剩六粒。”

  “这……”江太医牙齿都快吓松了。他考虑半晌,横下心,准备死马当成活马医了,恭声道,“殿下,为了给王妃治病,我可能会参照九转护心丹的成分,做成药丸,额外还需要一些珍稀之物和药材……”

  “要做什么,你只管去做。”赵樽看定他,“她若死了,你也得死。”

  “是是是,老臣知晓,知晓……”江太医结巴着,小心瞄他一眼,又垂首道,“那殿下请自去,这里便jiāo给老臣吧。”说罢看赵樽黑着脸,想他是不放心,又补充了一句,“把二宝公公留下来,便可……”

  “不行。”赵樽比任何时候都要固执,回答得斩钉截铁。那黑铁似的身子坐在凳子上纹丝不动,似乎把外面的千军万马和即将到手的皇图霸业都丢在了脑后,“我得在这陪着她。”

  抹了一把脖子上的鲜血,江太医顶着伤,冒着汗,还是不得不提醒,“殿下,您若在这里,定会影响太医院同仁办,办差……”

  赵樽抿唇不语。

  可看着那些哆嗦得腿都站不稳的太医,他终究起了身。

  走到榻边,他弯腰,抚了抚夏初七白如纸片的脸,柔和了声音。

  “阿七,爷先走了。一会再来看你,你乖乖的,知道吗?”

  榻上紧闭双眼,连睫毛都不会眨动的人,当然更不会回答他。可他似乎也不介意,回头寒着脸吩咐完郑二宝要小心看护,要配合太医们办差,便大步出了太医院。

  “孩子……”

  神色恍惚的低低念叨了一句,他似乎这时才想起来。

  对,阿七肚子里的孩子,李邈抱着的。

  他心里一凛,骑马往赶去金川门,可走了不远,就见不远处的青石板上,缓缓走过来一骑。他身上锦袍染满鲜血,玉质般白皙的面孔上,带着复杂的冷笑。而他的臂弯里,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小家伙粉嫩的脸上,浮着一层浅浅的褶皱,像个小老头似的,并不好看,幼嫩的嘴巴,在轻轻吸吮,似乎还在回味母体中的幸福生活。

  “殿下真是健忘,连儿子也忘带了。”

  东方青玄嘲笑着走近,在赵樽的冷目注视中,隔着一步之遥,把襁褓丢了过去。赵樽冷眼看他,一把捞过襁褓,紧张地抱在怀里,神色发凉,却不吱声。

  见他如此,东方青玄终于没有了嘲讽的力气。

  他问,“她怎样了?”

  赵樽紧了紧胳膊,把襁褓抱得更稳,却依旧漠然地看着他。两个人四目对视着,在死一般的静默中,他眼眶血红,黑甲大氅上的鲜血似被风gān,那酷烈疏离的样子,不近人qíng,只有杀气、怒气和王者之气。

  “为什么带走她?”

  “为什么她怀了身子,你却不告诉我?”

  一连两个问题,一句比一句更冷。

  东方青玄唇角微勾。

  即便在这样的qíng况下,他仍是高贵优雅的贵公子姿态,俊秀妖媚的脸上有着云淡风轻的笑意,却字字戳着赵樽的心脏。

  “我与你不同。她不喜的事,我便不做。”

  赵樽冷目微厉,几近咬牙地拔剑。

  “可你害了她,你知道吗?”

  被他低斥,东方青玄身子微寒,身子往后一倾,看着指在胸前的剑前,“说不过,就动手?你不是这样的人吧?”说罢见赵樽不动不不语,他微笑的面色终是缓缓沉下,顾不得与赵樽斗嘴斗气,也顾不得自己身上多处受伤,轻轻拨开长剑,定定看着他,“她到底怎么样了?说啊?”

  赵樽静静的,除了眸底的寒芒,似乎没有qíng绪。

  “她很好,无须你cao心。”

  话落他剑柄拍下马背,从东方青玄身侧疾驰而过。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握着长剑,宛如天上孤鹰俯冲而下,浴血般杀向了还在持续战斗的金川门。

  在鲜血、杀戮和刀光剑影中,他撕开旌旗,把婴儿连同襁褓绑在胸前,满面凄厉,一身冷光,手中长剑被舞的风雨不透,那láng奔豕突的矫健身姿,仿若孤身御敌的雄鹰捕杀猎物。

  “儿子,不要害怕。”

  夜晚的北风,呼啦啦地chuī来,鼓起他的大氅,在夜风中猎猎翻飞。他乌黑冰冷的盔甲前,小小襁褓也溅上了鲜血,可襁褓里的婴孩,悄悄睁了睁美丽的眼睛,又咂咂嘴睡去,仿若身处的不是血腥的兵戎阵地,而是父亲的温暖港湾。

  “好样的,身为男子,便得做大丈夫,顶天立地。”

  “嗖!”

  一道羽箭冲他飞来。

  他左臂护着襁褓,侧身闪过,挥舞着长剑,连人带马跃入南军的人群,矫健得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手臂张合间,便有一束束狞恶的血线四处飞溅,几具尸体倒在了地上,倒在了他的马蹄下。

  在他周围三尺内,无人再敢近身。

  可像他这般带着刚出生的婴儿杀敌,也太凶险了。

  东方青玄跟在他的身后,笑容都僵硬成了冰块。

  “赵樽,你疯了?”

  赵樽并不理会他,骑着大鸟的身子,已无半分人气,他俯冲上去,提剑捅入了一个南军校尉的胸膛,那人的鲜血溅了出来,落在他怀中婴儿的脖子上,骇得东方青玄面色一变,可赵樽怀里的婴儿仍在沉睡,似乎浑然不觉凶险,赵樽也只是拿手替他抹了抹,并无半分动容。

  “好儿子。”

  东方青玄眯了眯眼,哭笑不得。

  “你这什么爹啊?”

  “做我的儿子,就得这样,死亡之前,面不改色。”赵樽的头盔早已不知掉到了哪里,此时束冠已脱,黑发迎风飞起,杀气凛人。在他说话间,长剑挑动,又有几个人命丧他手。他却不理旁人,就像在教儿子杀人似的,冷漠且无qíng的说,“如今爹带着你杀敌。等爹不在了,你就得靠自己,懂吗?”

  东方青玄摸不准他的脉络,更不知夏初七到底什么qíng况了,妖娆的面上再无笑意。可他转念一想,赵樽还能够这般冷静的出来杀人御敌,那她肯定是没有大碍,心里又稍稍安定,全qíng投入了与南军的夺城厮杀之中。

  破空的兵戈声,铿铿入耳。

  嘶吼不断的战场,变成了鲜血的屠宰场。

  血红色的天空,许久未变。

  脚踩的大地,呼啸般在剧烈的发颤。

  飞溅的鲜血中,赵樽抱着孩子的脊背冷硬如山。

  东方青玄跟在他身边,妖冶的眼神微眯,淡笑着看他。

  “第一次觉得你这么帅,比本公子还帅。”

  赵樽并不回答,也不看他,只低头看着襁褓中依旧沉睡的儿子,顽qiáng的挺立着,指挥着晋军手举战刀,一点一点向前推进,野shòu似的蚕食着南军的人马。

  红月散时,风在长啸,yīn云堆积,天空没了星光。

  等战事结束,已是天明时分了。

  在晋军魔鬼似的血腥攻势下,南军终于溃堤,覆灭。

  那一扇金雕玉琢,无数能工巧匠jīng心修筑出来的皇城,终于毫无保留在了赵樽打开了它的大门,而它,也终将成为这里的主人。晨时的微光斜斜洒下,落在金碧辉煌的琉璃瓦上,散发着淡淡的朦胧色彩,宫殿屋脊上的神shòu们也龇牙咧嘴,看着逆着光走上台阶,面目yīn沉的男人。

  这条长长的台阶,赵樽曾经走过无数次。

  不过他从来没有从正中而过,也从来没有像今儿一般,每一步踩上去,都沉重如铁。奉天殿门柱上的金箔纸上,有着被刀砍过翻卷而起的金皮,殿前的青砖上,还有无法洗尽的血污。昨晚上的烽火láng烟,似乎还在眼前。

  奉天大殿,便是大晏的金銮殿。

  一盏盏通亮的灯火,闪着华美的光芒。

  尊贵、朦胧、似有杀气。

  天还未大亮,人却集得齐整了。

  他们都在等着赵樽,等待这历时四年的战争后,最后的王者。

  赵樽冷冷扫了一眼大殿中的众人,面无表qíng,一言不发地迈过门槛。若不是他怀里抱着个婴儿,他那浑身浴血的样子,像足了夜晚出没的鬼魅,冷漠,无qíng,就像一个没有生气与灵魂的冷血怪物。

  殿内人纷纷低头,不敢与他目光相触。

  大战之后,残局基本收拾了。奉天殿里的人也很复杂。有投诚的武将,有羸弱的文臣,也有身着蟒袍玉带的亲王,更多的是晋军的将领……可赵樽仿若未觉,从大殿中间穿过,一步一步往前走,终于驻足在丹墀之前。逆着光的眸子,扫了一眼上方的九五至尊宝座,他没有登上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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