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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宠医妃(下部分)_姒锦【完结+番外】(56)

  “要灯灭,亮它一亮。要人死,旺她一旺,陛下打得一手好算盘。只是,替我提醒他一句:物极必反,做得太过,难免惹人非议。差不多,够了!”

  崔英达狠狠一惊。

  侧过脸来,他看着她浅浅的笑脸,脊背上生出一层寒意。迟疑着,他欠了欠身,“是,太孙妃的话,老奴一定带到。”

  崔英达再次领着人离开了。

  夏初七凉凉一笑,步子轻盈地步入内殿。甲一从侧门出来,跟在她的身后,静静立在一处,好久没有吭声。夏初七看他一眼,屏退了殿中众人,才慢吞吞地问:“这几日,可有外面的消息传进来?”

  甲一蹙眉,“不知赵绵泽在搞什么鬼,楚茨殿的守卫严密,苍蝇都飞不进一只。我昨夜原想出去一趟,也被侍卫拦住了,说是要离开,必先禀告皇太孙知晓。”

  这几日赵绵泽都没有过来,不知是在源林堂琢磨棋局,还是有意避开她,这事有些古怪。可稍稍考虑一下,她又突地想明白了。

  “他这般做,应当是防着皇帝。”

  这一日比一日多的赏赐,赵绵泽自然不像别人一样,也当成是皇帝开了恩吧?这样一来,发现老皇帝杀机已现,他摆出这戒备的架式来,那也算正常。

  这种解释很合理,她思量一种,也就释然了。不再多问,只虚坐软垫上,目光沉沉地看着窗棂前摆动的一幅浅蓝色帐幔,陷入了沉默之中。

  良久,她突然偏头看向甲一。

  “今儿什么日子了?”

  “四月十七。”甲一面无表qíng。

  “四月十七,再过几日,夏常就来接我出宫了……”夏初七轻轻抿了抿唇,走向雕花的窗边,推开窗户,一阵微风chuī来,拂在她的脸上。

  空气清慡和暖,真是一个好日子。

  她抚了抚小腹,眼神迷离片刻,唇角的笑容渐渐浮起,慢吞吞坐下来,看向甲一。

  “只怕皇帝等不及。”

  ~

  次日一大早,崔英达又来了。

  兴许是有了昨日夏初七的“善意叮嘱”,这回他一个人来的,没有带小太监,也没有带来任何陛下的赏赐,只有一句皇帝口谕。

  “今日天气甚好,陛下的龙体亦是松快了不少,听说东宫御景苑里的红杜鹃开得好,特地过来走走,陛下让太孙妃一同前往,叙叙话。”

  夏初七轻轻一笑,应了,“崔公公稍等,容我先行更衣。”

  回到内室,她让晴岚为她好好打扮。一袭新裁的碧烟罗宫装,轻薄的裙裾如流水摆动,高耸的云鬓钗环叮当,整个人看上去华丽无比。

  很尊贵,很好看,也很陌生,陌生得不太像她自己。

  看着铜镜,她轻轻抚着小腹,一圈又一圈的划动着,面色平静无波,脑子里却翻江倒海。一个个血火的难关她都闯过来了,命运的枷锁哪怕再狠戾,也拷不住她复仇的手。

  从内室了来的时候,没有见到甲一。夏初七眯了眯眼,只见郑二宝神思恍惚地候在那里,见她出来,殷勤而小意的凑近,一脸都是担心的qíng绪。

  “主子……”

  “嗯?”夏初七看他。

  瞥了一眼立在殿门口的崔英达,二宝公公压低了声音,“奴才觉得这事悬乎得紧,要不要奴才想办法去通知……大都督?”

  郑二宝一向看东方青玄不顺眼,就怕他抢了他家主子爷的女人,每一次东方青玄与夏初七见面,他都虎视眈眈的盯着,这回却主动提出要找人家帮忙,很明显是连他感觉到了风雨的来临,为她担心起来。

  “你去找?”夏初七笑了,“你不讨厌他了?”

  郑二宝噎了噎,狠狠瘪嘴巴,“奴才只是瞧不得他长成一副勾搭人的模样罢了,又不是讨厌他这个人。主子,今日……奴才这心里跳得欢。从未都无这般不安过,怕得紧。这感觉,就像爷没了那日一样……”

  “怕什么?”夏初七瞥了一眼崔英达,见他回头看来,轻轻朝他一笑,低下声音道,“我自己的事,不要麻烦他了。他不欠我什么,不能把他搭进去。”

  “主子,可是您……”郑二宝想要抗议,却被她冷冷一瞥,截住了话头,“记住,门口挂的三个红灯笼,不要取下。”

  宫里行事不便,处处都有旁人的耳目。那一日在晋王府的承德院里,她与东方青玄有过约定。若是她需要他的帮助,会在门口挂上双数的灯笼,若是她自己可以搞掂,便挂上单数的灯笼。

  而她,从未有想过要挂双数。

  她得靠自己,靠不了旁人一辈子。

  淡淡吩咐完,她不再理会急得跺脚的郑二宝,浅浅噙着笑意,大步走向等得不耐烦的崔英达。

  “崔公公,久等,我们走吧。”

  皇帝的口谕,便是圣旨。

  楚茨殿即便有再多的守卫,亦是无用。

  有崔英达奉旨来请,还亲自陪在她的身侧,谁又能阻止她出去?

  负责楚茨殿防务的卢辉与阿记不敢抗命,二人互视一眼,阿记急切地前往文华殿里报信去了。卢辉则是带了几个人,远远地跟在后面,以防万一。

  ~

  阳chūn四月,万象更新。

  御景园里花苞吐蕊,柳翠桃红,喜鹊鸣啼,杜鹃盛放,万物萌动着一副大好的四月风光。明媚的阳光里,白云怡然,暖风熏人,园子最里面的御景亭中,洪泰帝独自一人坐着,静静地品着一壶香茗。

  茶香悠悠,淡而雅至。

  夏初七轻轻一笑,走近他,福了福身。

  “陛下万安。”

  洪泰帝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抬起头来看着她,一张满是褶皱的脸上,笑容慈祥得像一位普通的老人。

  “来了,坐。”

  夏初七浅笑谢了,坐在他的对面。洪泰帝咳嗽一声,语气微微一沉,叹息道:“朕听说绵泽这孩子,对你关心太甚,日日把你困在楚茨殿,怕是憋坏了。今日特意让你前来,一为赏景,二也是放松一下。”

  “多谢陛下挂念。这般风景,不赏实在可惜。”

  “是,这般好的风景,朕也不知还有几年寿福可以消受了。”洪泰帝叹一口气,转过头去,朝崔英达摆了摆手。

  “都下去罢,不要在这里碍朕的眼。”

  “是,主子!”

  崔英达深深看了皇帝一眼,往后退开。

  周围的一gān侍从,不论是乾清宫的还是楚茨殿的,得了圣谕,只得跟着崔英达一起退开。

  御景亭正面临水,背面连着宫墙,四周敞亮,没有栏杆,面积比普通的亭台大了数倍,造型jīng美,隐在一片古柏老槐,盆花景丛之中,是一个谈事而不会被人打扰的好所在。

  亭中只剩二人,先前的客套自是不必了。洪泰帝看着她,慢慢沉下脸,一副帝王的威严之态。

  “夏楚,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我今日找你来所为何事,你应当猜到了。”

  “是,猜到了。”看着他眉目间依稀存留的几分熟悉,夏初七回答得不卑不亢,语气平淡得好像不是来赴一场死亡的约会,而是仅仅赏景而已,“陛下终日里挂念我,想不知道都难啊。”

  “呵呵,喝茶。”洪泰帝笑了笑,指了指桌上的一壶茶水,还有边上空闲的茶杯。

  “谢陛下。”夏初七拿过来,自己倒了水,轻轻抿了一口,“好茶。”

  “你不怕朕下药?”洪泰帝老脸微沉。

  “不怕。”夏初七又喝了一口,润了润唇角,笑得极是浅淡,“陛下令我到此,如果只是为了赐我一杯毒茶,那样太便宜我了。而且,也很容易被皇太孙察觉。为了不影响陛下与皇太孙之间的祖孙qíng分,陛下定然为我准备了一个更为jīng妙的死法。”

  “明知要死,竟也不怕?”

  “既然cha翅都难飞,何不洒脱一点?”

  洪泰帝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云淡风轻的jīng致小脸,突然一叹,“以你的才智和气度,当得起大晏的太孙妃,比你那个三姐qiáng多了。若非不得已,朕也想留你一命。只可惜,你野心太重,朕不得不除之……”

  夏初七笑,“陛下如此夸赞,实在与有荣焉。”

  老皇帝眼睛眯起,一脸沧桑,“不要怪4朕。怪只怪,你不该回来。”

  “可我回来了。呵,在聪明人面前,不必说糊涂话。”夏初七唇角撩起,带了一抹淡淡的笑意,“陛下眼睛雪亮,把事qíng看得很透。是的,我没安好心。从我回宫开始,就没有安好心。”

  洪泰帝似是没有想到,她会回答得这样坦然,这样直接,目光掠过一抹惊讶,沉默了片刻,不知想到什么,突地冷了声音,长悠悠一叹,“你这xing子,倒很像你母亲。当年,朕的两个儿子为了她,闹得兄弟反目,打得头破血流,朝堂亦是纷争四起。祸水乱国,便是如此……”

  “那贡妃娘娘长得那样好,可也是祸国红颜?”夏初七问得极轻,像只是在与家翁叨家常,语气平淡之极。此言一出,洪泰帝语气软几分,目光望向亭外的水面,像是陷入了遥远的回忆。

  “她若有你的脑子,朕早已不容她。”

  夏初七笑容恍惚一下,似讽似叽,“陛下心肠可真狠,不仅对心爱的女人可以狠,对亲生儿子也可以狠。世人都说,父毒不食子,可陛下你,果然是虎中之虎……”

  老皇帝狠狠眯眸,脸色很是难看。

  夏初七不管他如何,继续道:“赵十九他从无夺位争储之心,一辈子征战沙场,流血洒汗,为了您的江山帝业,耗尽了全部的心力,可您这个父亲怎么做的?”

  洪泰帝看着她,语气极凉。

  “大胆!敢如此指责朕!”

  “左右都是一个死,我还怕什么?我只是好奇而已,陛下您这样的人,心里到底有没有什么qíng感是可以凌驾在江山帝业之上的?夫妻之qíng?父子之qíng?这些人伦天道,你还剩下多少?”

  洪泰帝静静看着她,“你想说什么?”

  夏初七凑近一些,唇角极凉,“你知道赵十九是怎样死的,对不对?”见他不回答,她幽幽的声音里,更是添了一丝怨毒。

  “你一直怀疑他不是你的亲生儿子,所以,你明知他们谋他xing命,你也冷眼旁观,你看着他们向他发难,看着他死在yīn山,你却装着没有看见。你的眼睛里只有你的王朝,你的江山,你可知道你的儿子这些年,是怎样熬过来的?你处心积虑防他的茯百酒,他一清二楚,还是喝下,甚至为了免你怀疑,他连亲生母亲都放下了。可你怎样待他的?你这样的父亲,怎么配做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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