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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温雅/妾本温雅_林家成【完结】(197)

  说罢,他还是转过头去。

  看到他来到了大门口,地五急急叫道:“可是郎君……”

  这一次,他没有说完,便看到自家郎君笔直笔直地站在那里,然后,转过身来,面无表qíng地看向他,说道:“地五,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

  月色下,邓九郎的脸色非常难看,双眼沉沉地盯着地五,邓九郎突然声音一提,厉声喝道:“说出来!”

  这喝声一出,地五脸色大白,他双膝一软,跪在了邓九郎面前,随着地五这一跪,扑通扑通声不绝于耳,却是又有六个银甲卫跟着跪下了。

  邓九郎慢慢握紧拳头。借由这个动作,他在掩饰他那紧张得拘挛的手指。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地五,盯了一会后,邓九郎蓦然转身,大步冲到和乐公主府大门处,邓九郎朝着那大门重重一脚踢去,嘶哑着嗓子厉声喝道:“开门!给我开门——”

  可他叫得这么大声了,和乐公主府却依然是黑暗一片,哪里有半点回音。

  这绝对不是一个正常的府第会有的反应!

  那些门子呢?宫女呢?太监呢?

  便是他的阿婧在皇宫守灵,那些人也不敢擅离的。

  是谁让这和乐公主府成了一个无人之地?

  邓九郎不敢想,越是想,他越是紧张。站在黑漆漆的大门前,他双腿虚软着,那伸到了半空,想要推开房门的手,怎么让他无法控制的抖得这么厉害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邓九郎才轻轻地问道:“她呢?”

  他没有回头,只是专注地抬着头看着和乐公主府中,哑着声音又问道:“地五,你告诉我,我的阿婧呢?她现在在哪儿呀?”

  地五一直跪在地上,闻言他抬头看了一眼邓九郎,便又低下头来。低着头看着地面上自己的倒影,地五没有发现自己的眼中有泪水涌出。

  直过了好一会,他才艰难地回道:“和乐公主她……”

  “她怎么了?告诉我!”

  “她,陛下驾崩的那天晚上,她病了……”

  “说下去!”

  “是。她,她第二天就卧chuáng不起,从宫中请了太医,太医说,说,说……”

  “说了什么?”

  地五朝着邓九郎重重磕了一个头,哑声说道:“郎君,你千万要振作!这是天命!天授和乐公主于无边富贵,奈何她受之不起。竟,竟得了伤寒疫疾……”

  邓九郎腾地转过身来。

  月光下,他一脸的苍白。

  瞪着地五,邓九郎哑声喝道:“你胡说!”他扯着脖子厉声喝道:“你休得胡说!我的阿婧福大命大,身体向来康健,怎会得什么疫疾?”

  叫到这里后,他对上地五等人苍白的脸,喉咙不由一紧。

  向后踉跄地退出几步,一直退到背抵大门,邓九郎才哑着声音命令道:“继续说下去。”

  “……没有了,和乐公主得的是这种病,当时便出了洛阳城。”

  “她便不曾来找我?”邓九郎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居然发现衣袖上都是泪水后,他哧笑道:“她便不曾来找我?”

  回答他的,自然是沉默的地五等人。

  邓九郎站直了身子。

  他一言不发地盯着地五。

  盯了良久,他低声问道:“她来找过,是不是?”

  “……是。”

  “那为何我不曾知晓?”

  “……”

  邓九郎白着脸,他慢慢转过头,满面泪水地看着和乐公主府,他声音嘶哑地说道:“她派人来找过我,不过找我的人,给你们,给我的好姐姐拦下了,是不是?”

  他泪流满面地哽咽道:“姐姐拦住不准让我知晓后,又查清她确实是得了疫症,便把她赶出了洛阳,让她去自生自灭,是不是?”

  邓九郎这话一出,一个金吾卫首领站了出来,他严肃着一张脸沉声说道:“九郎这话差矣。皇后娘娘这是对和乐公主宅心仁厚,要是换了别人得了此疾,定然是按照惯例,生生火烧而死!可以说,皇后娘娘只是让公主殿下出洛阳,那还是看在她的身份上,给了她尊严的!”

  这金吾卫首领说得义正辞严,邓九郎却是一动不动,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吃吃笑了起来,“给了她尊严?让她一个人,一个人受这种苦,还一直瞒着我……”他喉结滚动了几下,突然觉得胸口绞得慌,伴随着胸口的剧烈疼痛的,还有一种无法形容的灰暗和绝望。笑了一会后,他轻声说道:“可那是阿婧啊!是我想了这么多年,盼了这么多时,一心只想赶紧把她娶回家的妻室啊。”

  他说到这里,突然声音一沉,命令道:“打开这锁。”

  “郎君?”

  “我说了,打开这锁!”这声音,已是森严冷酷。

  地五等人不敢阻拦,当下走出几个护卫,他们拿出佩剑,朝着那大门胡乱砍了一掉后,终于哐啷一声,和乐公主府打了开来。

  邓九郎缓缓步入。

  看到他入内,众银甲卫连忙站起,就在他们要跟上时,进入公主府中的邓九郎,从里面把房门一关。

  地五等人一怔,他们相互看了一眼后,还是停下了脚步。

  ☆、第二百一十四章寻找柳婧

  夜幕下,公主府空空dàngdàng,抬头望去,除了重重叠叠的屋梁画栋,便再无一人,再无一声。

  邓九郎走了十几步后,突然脚步一顿。

  他怔怔地抬头,怔怔地看向柳婧居住的阁楼。

  在月色下,阁楼新得刺眼,刚涂的漆还没有gān透,在月色下发出的光芒过于诡艳,东侧的角落处,还空了一大块,本来那地方,应该是移载一大片的牡丹,好使得在花开之时,这一处阁楼,可以伫立在牡丹群花中。

  可惜,花还没有移入,主人便不在了,从此后,这里会永远都空空dàngdàng,再无其它。

  闭紧唇,邓九郎大步朝着柳婧的闺房走去。

  闺房门却是大开。

  仿佛那一天,它的主人去得太急,无数个脚步从这里匆匆离去后,来不及把房门掩上,来不及把一切恢复原状,便彻底的消失,再不回来……

  再不回来!

  陡然的,一种说不出的慌乱和绝望,冲撞着邓九郎的胸口。、

  他呼地一声冲入闺房,看着凌乱的被褥,飘扬的帐幔,留在几上的一盅药渣,邓九郎的眼前,仿佛出现柳婧重病垂死的样子。

  不,不是这样的!

  不应该是这样的!

  邓九郎猛然向后一退,跌跌撞撞地冲出了阁楼,地五等银甲卫还在外面站立不安着,陡然听到空寂中传来的脚步声,几十人同时站直了身子,眼巴巴地朝着大门望来。

  就在这时,大门砰地一声打开,邓九郎的身影出现在房门处。

  望着自家郎君站在门旁那脸色晃白,摇摇yù坠的身影。地五等人心中一惊,急急围了上去。

  就在这时,邓九郎动了,他用力地拂开他们,翻身跳上坐骑,抿着唇哑声说道:“通知所有的银甲卫。让他们丢下手头一切事物,全部出城寻找和乐公主。”

  几个金吾卫站了出来,月光下,他们脸色很是难看,盯着邓九郎,那金吾卫首领沉声喝道:“邓家郎君。你可不要忘记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这样做,皇后娘娘会很生气的!”

  这话一出,邓九郎腾地转头盯向那金吾卫,直直地盯着他。邓九郎那睁得大大的眼睛中流出了一行泪水,他慢慢,苍白地说道:“可是,你们的皇后娘娘便没有想到过,我也会痛彻心扉,也会生气,也会失望?”

  说到这里,他收回表qíng,木着一张脸,邓九郎的命令声再次传来。“记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那金吾卫首领还待说些什么,头一抬,一眼看到月色下邓九郎那一脸的灰败绝望,突然间心中一惊,竟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地五率先回过神来,连忙与金吾卫首领李信低声jiāo待几句后,便策着马围上了邓九郎。

  而邓九郎已然转身。随着他重重一踢,坐骑四蹄翻飞,而地五等人则急急地跟了上去。

  李信站在原地,遥望着渐渐消失在视野中的邓九郎,暗暗想道:邓家九郎小时候便聪明绝顶又飞扬跋扈的,记得他十二岁那年,奶他长大的rǔ母犯了事,他当时毫不犹豫便是一剑刺过去,亲手诛了那妇人。自那次事后,世人都说邓家郎君xingqíng薄凉,心狠手辣,要不是对家族甚是归心,几乎不能大用……也不知那和乐公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竟能令得这样高高在上又心xing薄凉的人动qíng至斯?

  不止是李信,这个时候,众金吾卫都在这样想着。这些金吾卫与银甲卫不同。银甲卫隶属于邓九郎个人,在提拔过程中自是唯才是用,因此银甲卫中,有不少出身普通的庶民。

  而金吾卫,做为守护宫城听命于皇帝皇后的护卫,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世家子或官宦子弟。

  因为与邓九郎有着一样的出身,是在一样的大环境中成长的,他们中的人很多想法都与邓九郎相似。

  如,他们会以为,对于一个女人,宠爱她与娶她是二回事。

  如,他们会以为,以他们的身份,能够放下一切只娶把那个女人娶回家,这已是违背了他们的教育和认知的巨大付出。

  如,他们会以为,妻和妾是两回事,女人要独宠是可笑至极的,妻是应该被尊重的,可在得到尊重的同时,她也应该付出体贴,这体贴中,便包括对丈夫妾室的宽容。而妾室更应该拥有的是美貌,她们就算娶回家,也是给开枝散叶做贡献的,也就是一个给了点地位的玩物罢了。

  如此时此刻,他们就无法想象,不过一个女人而已,名动天下的邓九郎,怎能动qíng到了这个地步,甚至为了那个女人,还当着众人的面对皇后娘娘口吐微词,还任xing地放下他正在做的大事,难道他连家族和前程都不要了么?

  甚至于,他们这个时候,内心深处还有点看不起邓九郎,觉得他不过如此。为了一个女人,就忤逆皇后,放下手头的工作,就算过不久他会回过头来认错,可他此刻这行为,分明是任xing得过了份。

  此时已然夜深,众骑冲到城门处时,城门早已关闭,直到邓九郎面无表qíng地亮出自己的身份凭证,才得以放行。

  可冲出城门后,城外门那看不到边的黑暗大地,那沉寂了整个天地的月光,却让众骑同时止了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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