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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宫_沐非【完结+番外】(48)

  若真是如此……那未成型的胎儿,便能派上大用场了……

  可是有母后在,那玉座珠帘,仍是她的风光威仪,又怎会轮到我?

  她心思越发yīn微,偷眼去窥太后,却见她似毫无所觉,抚了抚身上朝服,继续道:“惟其如此,你执掌后宫,却更要夙勤克俭,小心谨慎,像刚才那般言语,简直是有rǔ中宫的令名——皇帝远征在外,你要替他当好这个家,他才能安心!”

  皇后听她娓娓道来,言辞之间,居然颇为维护元祈,心中大惊,她目视自己的姑母,一时竟寻不出词来。

  “我知道……皇帝对你凉薄无qíng,可此时非同小可,一个不慎,便是蛮夷侵入,你须以大局为重!”

  太后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淡淡说道。

  她柳眉微蹙,显然是忆起了年少岁月。

  景乐之变时,她才十二岁,却已貌动京城,那些身批裘袍,粗鲁肮脏的蛮夷,大呼小叫着冲入林家,要将她献给鞑靼王子。

  那时的惊怖惶恐,她一生一世也难以忘记!

  直到她临朝执政,仍是心有余悸,对鞑靼卑也是词厚礼,可这些茹毛饮血的蛮子,却是得寸进尺,如今,居然要侵袭西北半壁!

  她想起皇帝临走时,诚挚恳切的请求,心下暗叹:此次,真要以大局为重了……真要弄得巢覆卵破,什么尊贵显荣,母仪天下,也是镜花水月!

  她想起少时的躲藏,仍是心有余悸,暗忖道:那些蛮子真是太过无礼……幸亏有“她”替代……

  太后想到“她”,脸色瞬间变为惨白,仿佛是,青天白日里,窥见了鬼神一般,嘴唇都咬出了血。

  皇后正等她细说,却见太后猛然转身,不顾大群侍人的惊愕,回头就走——

  “启驾回宫!”

  她的声音,尖锐黪人,皇后都被吓了个踉跄。

  ……

  出了玉门,道旁原本繁盛的树木人家,便逐渐稀少,向前便是无边糙原,郁郁葱葱,碧翠明丽,映着远处苍穹的蔚蓝,只觉得心旷神怡,辽远开阔。

  军中将士顶着烈日,初还不觉,三天下来,都已是汗流浃背,热不可耐,惟独皇帝安坐马上,神色沉稳。

  两万京营将士,并不经常得窥圣颜,很是拘谨恭敬,一万禁军之中,却有之前外派的侍卫们,跟皇帝本是极熟的,其中有个叫郭升的,诨名花生,极是诙谐jīng灵,仗着几分圣眷,凑到元祈跟前,咋舌打趣道:“万岁是真龙天子,有满天神灵庇佑,却是遍体清凉!”

  元祈素来知他贫嘴,xing子却极是忠贞,闻言也不以为忤,只是微微一笑,略敞斗篷,露出其下的护身皮甲。

  “花生”打量着这jīng巧绝伦的甲衣,正在啧啧称赞,眼睛瞥见那细密有致的络孔,“咦”了一声,很是诧异。

  “这么大惊小怪做什么?”

  皇帝笑骂道,“花生”却又细细看了一遍,才郑重道:“看这针脚排列,竟是出自军中老人之手,没有多年的浸润,位置决不能如此恰当!”

  他又恋恋不舍的抚摩了下,更为坚定道:“看这式样,是当年从龙御虏的老将中风行的,家父就有一件,从不许我乱摸乱动。”

  元祈听他说的天花乱坠,只当是在胡chuī乱侃,待见他脸色崇敬肃穆,才敛了笑容,微诧道:“这是出自内监之手,乃是尚仪设定的——”

  他还未说完,只听得前方微微骚动,俄尔有人惊呼:“有蛮子兵在此埋伏!”

  喊声未尽,便见前方坡下,涌出好些身着皮裘的汉子,高鼻深目,肤色huáng黑,全是鞑靼人装束,嗷嗷怒吼着,正漫山遍野地冲上来。

  军中顿时一片混乱——这些禁军并京迎将士,虽然装备jīng良,也不泛武艺jīng湛的好手,却只是戍守京畿,从不曾真刀真枪地搏斗,乍一遇敌,一时半刻,却是反应不能。

  此时大道虽宽,却也被人马横纵堵住,有人慌忙拿起武器,有人急着策马,却意外惊了同伴的坐骑,一片人喊马嘶,场面极是混沌。

  只听得空中“咻咻”之声连续,黑色羽箭闪着寒光,密密朝着大队飞来。

  元祈纵身下马,及时以盾格挡,心中却只有一个念头——

  “这是圈套?!”

  第65章京畿

  此时人喊马嘶,所有人都在忙着闪躲,只听得铁制箭头重重击在盾上,发出阵阵清脆响声,间或有人被she中,一声凄厉之后,便魂归huáng泉,再不能回到中原故土。

  元祈大怒,再也忍耐不住,从盾后起身,不顾身旁如飞蝗一般的箭石,扬声喝道:“军中将官何在,各自统领好自己的队伍!”

  他被说完,只见当空一支巨大黑箭,带着羽翎的飕飕声,疾如闪电,已经到了面门,他也不及躲闪,手中“太阿”迎上,就听得“铛”的一声,那支巨箭被格挡开来,却仍是斜斜飞开,并不落地,元祈却觉得手臂酸麻,一时无法动弹。

  一只晶莹洁白的柔荑,从旁伸过,看来并不甚快,却将那支残箭轻轻拈住,拿在手中端详。

  晨露一身便装,不着甲胄,就这般遗世独立,站在这混乱血腥的大道中央,仿若闲庭信步一般,细细把玩着手中的羽翎。

  元祈又惊又怒,想起刀剑无眼,她武艺再是高qiáng,也是血ròu之躯,一把将她拉过,不由分说,递给她一道大盾:“你拿着这个——朕要去前方看看!”

  他纵身而起,策动缰绳,向着行伍最前方,搏杀最激烈的地方疾驰去,身旁侍卫们慌忙跟上,却不及他坐骑神俊,一转眼就落后了好几丈。

  晨露却不管他,只是站在原地,端详着手中的黑色大箭,心中疑窦更深——

  她曾在北疆多时,对鞑靼十二部的徽记和兵刃很是熟悉,看这黑色大箭,却像是出自赤勒部,而并非是王帐勇士所为。

  她凝神望去,只见前方烟尘蔽日,搏杀声不断,什么也看不清楚,于是再不迟疑,也掠上马背,朝着那边而去。

  战斗仍在继续,可胜利的天平已经向着天朝这边倾斜,三万甲胄之士,本是兵qiáng马壮,兵器jīng良,要胜眼前这几千鞑靼大汉,也是理所应当,只是初一开战,都没见到这种阵势,所以才惊慌失措。

  皇帝亲自督战,自上到下,都已忘却了开始的畏惧,一时士气如虹,将这些蛮族分切包围,各个歼灭。

  晨露站在前方,已经看得真切,心中一片雪亮,见元祈微有兴奋,却是闲闲泼了他一盆冷水——

  “皇上,这些鞑靼人不是预先埋伏好的,却是他们为了躲避追兵,暂时藏身于山间,我们大军路过,才惊动了他们——这不过一群残并败将,赢了也没什么希奇!”

  元祈正觉振奋,听着这话,如同雪水淋下,诧异道:“你怎会知道?”

  晨露把玩着手中箭翎,将缘由说了,又道:“鞑靼人最重láng旗,每战必擎于阵前,可是您看那道旗帜,何等的千疮百孔,这必是之前就经过激烈搏杀!”

  元祈抬眼遥望,果然如她所说,再细看敌将的皮甲战裘,也是破烂不堪,有的还挂着彩。

  “是镇北军前番勇战,才让他们伤残至此的……可惜,让林邝一个‘失误’,让这群负伤饿láng流窜进了我天朝内地!”

  皇帝咬牙恨道,想起自己的舅舅,竟气得面色煞白。

  ……

  远征军遇此惊袭,京中却颇是安宁。

  皇帝远征之前,跟太后有一番长谈,从此之后,太后居于内廷,不时将几位阁臣唤入商议,竟是将个朝政,处理得井井有条。

  皇后嘴上不说,心里却极是纳罕——她自从那日窥见太后与静王密晤,便知她对元祈颇有猜忌,母子之间,已如冰炭一般不同炉——这番怎么态度全变?

  她几次旁敲侧击,才得到太后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覆巢之下,岂有完卵——皇帝在前方与鞑靼鏖战,若有人在后方牵扯,却是将这万里江山,便宜了那些蛮夷!”

  皇后隐隐听过,太后年少之时,险些被鞑靼人劫持,从此便对他们有了心障,听着这话,也觉得有理。

  今日她又去慈宁宫中请安,两人谈了些家中旧事,并后宫逸事,皇后便忿忿道:“母后,我遵照您的旨意,兢兢业业地执掌后宫,那两个女人,却gān站河岸看笑话,一点也没帮上我的忙——皇上不是让她们协理六宫事务吗?现在一个也不见人影!!”

  太后微倚榻上,一身月白凉绸,鬓间只压一朵石榴红珠花,显得风韵皎美。

  她听着侄女抱怨,只款款道:“这也难怪……周贵妃的父亲刚刚打了这败仗,她素来心高气傲,也不愿抛头露面——至于齐氏,她父亲刚刚去云庆宫探视过,这孩子得了喘咳,一点也起不来chuáng呢!”

  她望了望皇后尴尬的神qíng,缓缓道:“你身为六宫之主,不要这么尖酸刻薄,要多照看底下的人,这样才有好人缘,才会得人心——你别瞧这些人都口称奴婢、臣妾,对景儿起来,就能诋毁得你声名扫地!”

  皇后唯唯称是,心中冷笑:怪不得人家道你贤德,口蜜腹剑的一套,想必是炉火纯青了!

  她想起周齐二妃,这阵子必不能指手画脚,而皇帝又不在宫中,这辉赫后宫之中,第一次可以随心所yù,不由心头雀跃,眉眼间也浮上几分笑厣。

  两人正在闲谈,久病初愈的何姑姑上前禀道:“几位阁部大人到了!”

  皇后察言观色,连忙辞了出去,不多时,在宦官的唱名下,几位阁臣鱼贯而入。

  太后对他们很是客气,赐下了座位,才开始议起政事。

  “皇帝目前已然到了玉门附近……”

  她看着底下大臣,笑得和蔼:“这一次亲征,也不过是在镇北军与襄王间居中协调,皇帝做为天下兵马的统帅,定能旗开得胜!”

  “我一个老婆子,也不过在京中替他当几天家,大家不必拘束!”

  她很是诙谐得说笑着,却目视齐融道:“齐卿家,京中治安如何,百姓们可有什么议论?”

  齐融正在焦心女儿的病,冷不防被点名,沉吟片刻,才道:“京中一切平静,百姓们都在畅谈圣上那日的英姿,没有畏惧避战的qíng绪……至于京城治安,本来是京兆尹和九门提督协同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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