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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宫_沐非【完结+番外】(50)

  太后被他言外之意一惊,随即便是勃然大怒——

  “皇帝在前线奋战,你竟是如此使了绊子……”

  “母后息怒……”

  静王上前,小心扶住了太后:“我断不会要了皇兄xing命的……不过是希望他经此挫败,不要穷兵黩武,多些休养生息罢了!”

  太后微微冷笑,心中却是雪亮,静王在军需上动手脚,即便不让皇帝葬身北疆,也要让他大败而归,从此圣明无光。

  她轻轻推开静王有力的臂膀,款款笑道:“可怜见的……你真还是个孩子!”

  迎着静王愕然的目光,她道:“你也不看看,这奏折后面,是谁在策划指使?”

  她的声音,一如往常温文轻柔,静王却只觉得雷霆万钧,从头顶轰下——

  “你皇兄早就防了一手,如今,你的一切作为,怕是早就被某些人具书一封,正在送往北疆的途中呢!”

  ……

  月影在风拂之下,摇曳破碎,静王从沉思中醒来,只觉得郁怒心中,恨不得发——

  且等着瞧罢……

  月光照在他的脸上,一片朦胧之下,仿佛有无数yīn霾,被深深压入地底,连这清塘荷韵,也为之黯然一瞬。

  明月隐入云中,大地一片黑暗,夜,已经深了。

  第68章染指

  临夏是个不大的镇子,素来胡汉杂处,镇后仍是牧糙清碧,前方却越见荒疏,翘首遥望,便能见到四周军帐重重,鏖战肃杀之气,直冲云霄。

  正中的帅帐中,已经蒙上了明huáng绸绫,其中诸般器皿,都是极尽jīng巧,一一瞧来,竟有柔丽江南的错觉。

  元祈瞥了一眼,眼中闪过不满,却很快掩住了。他解下腰间玉玺丝绦,置于手中把玩着,一时,竟也不急着宣两人觐见。

  他率京营与禁军来此,一路之上,但见仪容齐整,三军肃然,不仅周浚手下的镇北军极为勇猛剽悍,就是一直被认为是“乌合之众”的襄王府兵,也很是进退有度。

  元祈想到此处,脸色越加yīn沉,一道凛然冰冷的怒气从他眉宇间透出——

  襄王!!

  他想起这位舅舅的封号,心中冷笑,将手中的五彩丝绦一顿,放于楠木金丝案上,微微示意,便有侍从扬声宣两人入帐觐见。

  最先揭开帐帘的,却是一双白皙修长的手。

  来人年过四旬,生就剑眉星目,瞳仁中透出深邃光芒,凝神看时,却有一重威仪,凛然难犯。

  他并不穿任何甲胄,只着一袭黑袍,却无人可以忽视。

  这就是让鞑靼人闻名生畏,可以令小儿止啼的周大将军?!

  元祈端坐正中,两人目光相碰,只电光火石的一闪,便各自收敛。

  周浚身后,生得雄壮威武的中年男子,眉目也有几分像似太后,只那一双狭长凤目,jīng光四she,让人心生不安。

  这便是皇帝的嫡亲舅舅,天朝第一位外姓藩王,襄王林邝。

  元祈对这未舅舅,虽见面不多,也算是熟悉,今日见他,却只是冷冷凝视,别无一言。

  两人口颂万岁,三跪九叩参拜之后,元祈命人赐座,周浚剑眉一扬,毫不客气地坐下,襄王却仍旧跪地,谢罪道:“臣辜负万岁宏恩,实不敢受此厚待!”

  元祈温和笑道:“舅舅,你这话从何说起?”

  襄王眼中光芒一闪,竟是晶莹不可bī视,他固辞不起,语气微有呜咽:“臣御下无方,那起子兵痞贪功冒进,延误了决胜良机……臣万死莫赎……”

  元祈听着他qíng真一意切的请罪,恨不能一脚踹去,口中却“安慰”道:“舅舅不必妄自菲薄……朕进镇之时,瞧着你府中兵士,进退得宜,显然舅舅平日里调教得当。”

  襄王听这“褒奖”,声音更急,带出嘶哑来:“总之是臣罪该万死……耽误了大事,还请皇上重重惩戒,臣绝无二话。”

  周浚在旁冷眼瞧着,只是不住冷笑,他唇边轻讽,勾起一道迷人弧度,若是在京城街头,不知要迷死多少闺中少女。

  皇帝看着不是事,微觉棘手,他满心恼怒而来,却遇着襄王先发制人,在阶下“声qíng并茂”,若真要依律问罪,天下人少不得骂他凉薄——这一腔怒火,却似被寒冰泼个正着,凉沁入骨。

  他正沉吟着,却一眼瞥见周浚的冷笑,沉声问道:“大将军,你在笑什么?”

  “启奏万岁!”

  周浚神色从容,听到皇帝问及,朗声答道:“微臣是在赞叹……圣上您天威自成,在御驾之前,襄王殿下这形容……臣只想起一个成语,叫作判若两人!”

  他声音不高,可言语中的调侃讽刺,却极是辛辣。

  元祈听着,眉头高挑,从人知道这是他大怒的前兆,不禁心下一沉。

  只见得帐帘微动,一位素裳佳人手中托着八宝镶蛳螺漆盘,上有一道玉瓷茶盏,正缓缓行至御前。

  周浚内功深厚,几乎可以听见,侍卫们见那少女入内,都大大松了口气。

  他以眼角余光瞥去,却倒抽了口冷气——那万载冰雪般的清冽风华,竟是平生仅见!

  晨露将茶盏置于御案之上,轻轻开口道:“皇上……这玉玺,要微臣收起来吗?”

  元祈被她一语惊醒,才发现自己心中烦闷,已经把五彩丝绦扭缠得一团,他自嘲地笑了笑,望着案前神态各异的两名重臣,将怒火敛下,才将玉玺解下,示意晨露收起。

  “微臣不敢领受……此乃天子御器,非人臣可以染指……”

  少女的声音,凛然出尘,似乎是在就事论事,又似乎意有所指。

  ……

  新任京营将军,驸马都尉孙铭目视窗外,只见乌云深重,压得很低,心知即将有雨。

  他负起双手,却并不想归家,只是微敞衣襟,享受这片刻的清凉畅快。

  他从窗中窥见营中正门外,仍有好些车轿,载着五花八门的礼物,仍不死心的和守卫纠缠,心中一阵厌憎。

  这些都是各位权贵的家人纲纪,每个都不能得罪,却也不能接见——这些人身后有主人撑腰,都是谄笑拍马,然后便是“家主人有要事,请大人前去一晤”。

  孙铭浓眉成一“川”字,显然对这群说客牛皮糖无可奈何,他星夜搬出家中,以公务繁忙为由住入军营,也是为这缘故。

  亲兵又上前禀报,他厌烦地一摆手——

  “什么人也不见!”

  “包括我吗?”

  声音清柔温婉,却自有他熟悉的刚qiáng,孙铭惊喜地回头:“你怎么来了?”

  门口盈盈站着的,却不正是他的娇妻,先帝的长女,仪馨帝姬。

  “你火气真大,连自己的结发妻子都要往外赶吗?”

  第69章圈套

  帝姬身着瑞shòu葡萄纹缎裙,发髻富丽雍容,娥眉淡扫,正含笑凝望着他,身后侍女小心翼翼的捧着一个食盒,隐约透出奇香。

  “你真是出息了,竟是看都不看,便把人往外撵!”

  帝姬粉面含嗔,劈头便对着孙铭埋怨,孙铭也不回嘴,却是望着她,笑得宠溺。

  仪馨帝姬从侍女手中夺过食盒,轻轻摔进他怀里——

  “你这人,说声搬至军营,就狠心的昼夜不回……这地方的伙食,却是如石块一般,怎么下咽?!”

  她嗔怒着,却掩不住亲昵关切,孙铭欣喜接过,打开一看,盒中四层,皆是平日里他喜爱的雅洁菜品,不由心中一暖。

  帝姬看他láng吞虎咽,目视左右,从人知道他夫妻相聚,有闺中私密要说,都识趣地退出老远。

  仪馨帝姬从袖中掏出一样物事,馨香扑鼻之下,竟是一张叠成方胜的薛笺:“这是宫中瞿大统领送来的!”

  孙铭展开读了两行,不禁勃然色变——

  “他们竟敢……!”

  “有什么不敢的?!”

  帝姬冷笑道:“你没听说吗,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这些人都被银子喂肥了,即使是杀身灭族的危险,也顾不得了!”

  “可他们是我朝的命官啊!!”

  孙铭几乎是痛心疾首了:“天子远征在外,为的是江山社稷,这些人居然敢在军需辎重上动手脚,难道真想做鞑靼人的臣虏吗?”

  他说着,已是面色惨白,蓦然立起:“我要进宫见瞿云一面!”

  “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帝姬轻轻击掌,便有侍婢由外而入,手中捧着一件包裹,打开看时,却是全套侍卫服色,中间一道掐金玄铁腰牌,乃是西华门的通行凭证。

  “你这般气势汹汹入内,满宫里都是别人的耳目——还是瞿统领想得周到!”

  孙铭也不答话,只微微点头,就要疾奔而出,却被帝姬一把扯住:“穿了油衣再去!”

  外面轰隆一声,大雨已是倾盆。

  ……

  帅帐之中,蜜蜡制成的巨烛高燃,将帐中照得如同白昼,元祈俯身书案,正用红夷国贡上的水晶镜片,仔细察看着羊皮图卷。

  那皮卷已很是黯淡,上面线条文字都如同蛛网,红褐斑驳,却是整个北疆最齐善的地图了。

  元祈凝视半晌,心中已有分晓,只是关键一处,仍是百思不得其解。他gān脆放下镜片,起身踱步。

  想起白日里的一幕,年轻天子的心中又是一簇簇的光火——

  襄王如滚刀ròu一般,一味的痛哭请罪,周浚却只顾冷笑,一副桀骜不逊的样子,最后,gān脆在御前讥讽襄王“判若两人”。襄王“悲愤勃然”之下,竟作势要自刎御前,两边的亲兵在帐外听得分明,粗声喝骂之下,竟动起了手!

  一时之间,只见兵刃相jiāo,镇北军与襄王府的矛盾,在此刻呈现白热之态。

  眼看内讧将起,元祈已忍无可忍,凛然起身:“两位不如各自率军,排列阵前,做一殊死拼杀。”

  他语声淡淡,却是yīn沉空幽,案前两人听了,竟有心惊ròu跳之感。

  他们见天子震怒,本也未想真个搏杀,于是各自约束部下,一场闹剧才宣告落幕。

  “混帐……真是丢人现眼!!”

  元祈想起那一幕,咬牙低喃,却见帐帘一揭,那宛如高岭冰雪一般的佳人,正拿着一颗腊丸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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